如果不是宪兵队接到举报电话,就算这批枪被人劫走,也未必会怀疑到陈旺金头上。瞒上不瞒下,历来是规矩。这批枪是第六师军需处送来的,出了事情,军需处要负责。陈旺金只是牵线搭桥,说到底责任不大。
就算是时栋梁知道后,也无法怪到陈旺金头上。为何?这批枪的交接时间和地点,最终是军需处确定的。
况且,枪是被“抢”走的,而不是柯有声的问题。只是,柯有声事后没有返回古星,宪兵队又接到匿名电话,这才把怀疑的目的放到陈旺金身上。
如果没有刚才的这封信,还只能判断陈旺金参与了贩卖枪支,无法确定他就是地下党。可是,这封信让所有人确信,陈旺金就算不是地下党,也必定知道柯有声的身份,故意帮着地下党搞枪。
“局座,陈旺金一直没搞业务,会不会是误会了?”朱慕云说。
“误会?凭他卖枪给地下党游击队,就足够判刑的了。”李邦藩冷冷的说,陈旺金为了钱,什么事情都敢干。没办枪证就敢卖枪,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或许,他早就想到,这批枪会被“劫”,有没有枪证都无所谓。
“判刑可以,把总务处副处长拿下也行,但不能扣上地下党的帽子,更加不能证明,陈旺金就是野草啊。”朱慕云“急”道,他虽然是在为陈旺金争辩,可实际上,却是不停的提醒李邦藩。
陈旺金的副处长当到头了,地下党的帽子要早点扣上,最好能证明,陈旺金就是野草。一旦揪出野草,此次的调查,也就算结束了。
“对了,陈旺金肯定不会再回总务处,你觉得什么人接替比较合适?”李邦藩问。
“总务处一定得是局座信得过的人,我可不敢自专。”朱慕云谦逊的说,如果华生没调到六水洲,他可能会推荐华生。
目前,朱慕云也没有合适的人手。推荐人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旦自己推荐的人,在总务处没有干好,甚至得不到李邦藩的信任,反而会让李邦藩对自己也不信任。
“目前来说,你到总务处是比较合适的。”李邦藩缓缓的说。
“局座,我已经兼了二处和经济处的处长,再让我当总务处长,就算你同意,我也万万不敢上任的。”朱慕云忙不迭的说。
“法租界宪兵分队,估计明年就会撤销,到时候宪佐班也没必要存在,二处就要调回政保局。我看,以你的性格,这个二处处长,不当也罢。至于经济处,年后可能也要调整。”李邦藩说。
“经济处要调整?”朱慕云诧异的说。
“当然,目前还在研究之中。目前只是一个构思,经济处可能从政保局分离出去,由宪兵队本部警务课直属。”李邦藩说,这也是日本人为了强加经济制裁,毕竟,经济处控制在中国人手里,总不太方便。
“真要是这样的话,我倒愿意去总务处。”朱慕云说,既然自己的宪佐班要取消,二处回归政保局,经济处要交给日本人,再不搞个实权部门,就要被架空了。
朱慕云并不是要争权,他只是担心,如果经济处全部换成日本人,再想走私物资,可没那么方便了。当然,经济处的那帮日本宪兵,已经被他喂饱了。如果让他们来接手,或许比现在的人贪污得更厉害。
朱慕云打电话给诸峰,让他带宪佐班的人赶到中山大道223号。自己既然要亲自出马,安全工作是要摆在第一位的。
“处座,是不是有抗日分子?”诸峰问,朱慕云如此郑重其事,肯定是有情况。
“有没有抗日分子,都要稳妥。另外,我通知周志坚,跟我一起过去。”朱慕云说,除了一科的人之外,他还想把二科带上。
那些人必定有问题,不管哪方面的人,为了自身的安全,朱慕云都要做好防护措施。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果还吃了亏,别人只会看笑话。
李邦藩也叮嘱,不能抓人,只抢钱和物。不多带点人,怎么能让他们心甘情愿把钱和粮食交出来?
既然周志坚要去,诸峰也当仁不让。出发的时候,两人都挤到了朱慕云的车上。周志坚会开车,他自然不能再让朱慕云当司机。
“等会诸峰把人带出来,到外面登记。如果不配合,直接带到二处。周志坚的任务,是把他们所有的钱和值钱的东西,包括粮食,全部带回来。”朱慕云吩咐着说。
“处座,此事不妥吧?”诸峰惊讶的说,如果被人捅出去,对政保局的名声,又是一次极大的伤害。
“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你要是不执行不到位,现在说出来,我还可以换人。”朱慕云淡淡的说。
“我是担心这些人去告状。”诸峰说,就算是捅给报社,也是不好的。
“你只管按照命令行事,至于他们告状也好,喊冤也罢,与你何干?”朱慕云说。
“诸峰,你就听处座安排便是。”周志坚笑着说。
“局座今天跟我说了,法租界宪兵分队可能会撤销,巡捕厅会单位组建一个警察分局。宪佐班明年会回政保局,继续在码头办公。而我,可能不再担任这个处长。到时候,谁能当这个处长,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朱慕云缓缓的说。
周志坚原本在开车,听着朱慕云的话,差点一脚急刹。二处竟然要发生如此巨变?到时候,自己这个二科长,是不是也有机会呢?
到中山大道223号后,一科和二科的人都到了。一科穿着军服,戴着常务宪佐的袖章。二科的人,身着便装,也已经到了四周。朱慕云的原则,一直是杀鸡用牛刀。像这样的行动,不管如何,也先把前后门全部堵起来再说。
诸峰去敲门,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朱慕云一看此人相貌,心里顿时一咯吱。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此人叫“元国昌”。
当然,这个名字,必定是假名。因为他的安居证,就是朱慕云办理的,那张照片,还是朱慕云亲自粘上去的。
“各位长官,不知有何贵干?”元国昌见到外面站着这么多人,心里很惊慌,但脸上依然平静的说。这里正是军统古一组的临时落脚点。
“清查户口,你们到警察局户籍科登记了没有?户长牌呢?”诸峰整了整衣服,走上前问。
“户籍科登记的人太多,我们没排上队。每天都去的,只要轮到我们,马上重新登记。户长牌的钱已经交了,但牌子还没发下来。”元国昌微笑着说,他从身上掏出包老刀牌香烟,给诸峰敬了一支。
诸峰伸手接过,但朱慕云摆了摆手,他抽不惯这个牌子。再说了,就算是三炮台,他也不会抽陌生人发的烟。军统的人鬼得很,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在烟里下毒?
“把人叫出来,现在陪你们去户籍科登记。”诸峰说,这种事他已经轻车熟路,按照程序办事,让人挑不出一点理来。
“多谢长官。”元国昌心里一惊,查户口最多两个人。可外面来了十几个扛枪的,另外,还有十几个彪形大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里住了几口人?”朱慕云突然问,他很好奇,李邦藩既然发现这些人有问题,为何不抓呢?还要把他们的钱和粮食拿走,真是奇怪。
蓦然,朱慕云突然想到,这是典型的放长线钓大鱼。抓了元国昌,未必能找到军统。但如果让他们居无住所,没吃没喝,肯定会发了疯的找军统。到时候,只要跟在他们身后,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军统的巢穴。
“报告长官,这里包括我,总共住了四口人。”元国昌听到朱慕云开口,小心翼翼的说。
“你们是干什么的?”朱慕云背着手,走进了房间。里面有三间房,外面的动静,早就让里面的人走了出来。他们警惕的看着朱慕云,但与朱慕云的目光一碰,马上又缩了回去。
“我们做点小买卖,还请长官多多关照。”元国昌已经认出了朱慕云,他也知道朱慕云负责清查古星户口。
“既然是做小买卖,为何整天窝在家里?是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朱慕云随口问。
“不敢,最近市面萧条,生意难做,我们正在计划,是不是换个行当。”元国昌手掌一翻,手里多了一沓钱,低声说:“给兄弟们喝茶。”
“这是你自己的房子,还是租的?”朱慕云把钱顺手放进口袋里,不动声色的问。
“租的,我们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只能暂时租房。”元国昌解释着说。
“房东住哪里?有没有租房合约?”朱慕云问。
“有的,有的。”元国昌忙不迭的说。
“诸峰,你带他们走吧。”朱慕云看了看,元国昌的人虽然紧张,但并没有冲动。刚才在门口的对话,就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想必也应该藏好了。
诸峰将他们带走后,周志坚带着二科的人走了进来。因为有朱慕云在,他们也不敢放肆。
“把房东叫来,只要不是他的东西,其余全部搬走。”朱慕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