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寒侧着身子、一动也不动地躺了一会。接着,他从捆包袱的皮带当中脱出身子,笨拙地挣扎起来勉强坐着。这时候,天还没有完全黑,他借着留连不散的暮色,在乱石中间摸索着,想找到一些干枯的苔藓。后来,他收集了一堆,就升起一蓬火——一蓬不旺的,冒着黑烟的火——并且放了铜水壶的水在上面煮着。
张少寒摸了摸口袋,拿出打火机,点了点,没点着,他心里不由的一突,把打火机往眼前看了看,还好,通过透明的塑料壳,汽油还有那么一些,但不太多,在点,终于点着了,张少寒把火机放进口袋里,不一会儿,有些不放心,又把打火机拿了出来,对着篝火照了照,确实里面还有一些汽油,这才放下心来。
张少寒在火边烘着潮湿的鞋袜。牛皮鞋已经成了湿透的碎片。袜子上有好多地方都磨穿了,两只脚皮开肉绽,都在流血。一只脚腕子胀得血管直跳,他检查了一下。它已经肿得和膝盖一样粗了。
张少寒打开包袱,把其中一件衣服撕成一长条,把脚腕子捆紧。此外,他又撕下几条,裹在脚上,代替牛皮鞋和袜子。接着,喝完那罐滚烫的水,就当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粥,把肚皮灌饱,然后枕着包裹睡着了。
他睡得跟死人一样。午夜前后的短暂的黑暗来而复去。
太阳从东北方升了起来——至少也得说那个方向出现了曙光,因为太阳给乌云遮住了。
天微微亮的时候,张少寒醒了过来,静静地仰面躺着。他仰视着灰色的天空,知道肚子饿极了!张少寒撑住胳膊肘翻身的时候,一种很大的呼噜声把他吓了一跳,原来是肚子里发出的,张少寒无奈的苦笑。
张少寒一面拖着身体站起来,一面大声地哼哼着,这是一件很慢、很吃力的事。他的关节都象生了锈的铰链,它们在骨臼里的动作很迟钝,阻力很大,一屈一伸都得咬着牙才能办到。最后,两条腿总算站住了,但又花了一分钟左右的工夫才挺起腰,让他能够象一个人那样站得笔直。
张少寒慢腾腾地登上一个小丘,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既没有树木,也没有小树丛,什么都没有,只看到一望无际的灰色苔藓,偶尔有点灰色的岩石,几片灰色的小湖,几条灰色的小溪,算是一点变化点缀。天空是灰色的,没有太阳,也没有太阳的影子。张少寒不知道哪个方向可以走,他已经忘掉了昨天晚上自己是怎样取道走到这里的,总之,他迷糊了!
“希望翻下那个小山坡,后面有着惊喜在等待着我!”张少寒不停的安慰自己。
于是张少寒回到原地,打好包袱,准备动身。他仍然踌躇了一下,在那儿一个劲地盘算,这次是为了包裹里的东西,里面除了几件衣服,全是金银铜币,还有一些威尔斯赠送给他的金条、水晶和宝石,他知道它们有几十斤重——这个包裹使他发愁。
最后,张少寒把它放在一边,开始卷包袱。可是,卷了一会,他又停下手,盯着那堆财宝,想了想,张少寒匆忙地又把它们抓到手里,万一到了狮鹫帝国,这些可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等到张少寒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开始这一天的路程的时候,这些财宝仍然放在他背后的包袱里。
张少寒转向左面走着,不时停下来吃沼地上的浆果。扭伤的脚腕子已经僵了,他比以前跛得更明显,但是,比起肚子里的痛苦,脚疼就算不了什么。饥饿的疼痛是剧烈的。它们一阵一阵地发作,好象在啃着张少寒的胃,疼得他不时的把思想集中在幻想上,坚信前面一定有可口美味的佳肴在等待着他,沼地上的浆果并不能减轻这种剧痛,那种刺激性的味道反而使张少寒的舌头和口腔热辣辣的。
张少寒走到了一个山谷,那儿有许多松鸡从岩石和沼地里呼呼地拍着翅膀飞起来。它们发出一种“咯儿-咯儿-咯儿”的叫声,他高兴坏了,连忙举剑杀去,半路上,张少寒发觉自己的胳膊已经无法挥剑,像灌了铅似的,没有了体力,内力运不上来,想发一招“御剑术”简直就是妄想。
张少寒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的大口喘气,把剑扔到一旁,捡起一些小石子打它们,但是精神恍惚,就是打不中。
张少寒小心的把包袱放在地上,象猫捉麻雀一样地偷偷走过去。锋利的岩石穿过他的裤子,划破了他的腿,直到膝盖流出的血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血迹;但是在饥饿的痛苦中,这种痛苦也算不了什么。
张少寒在潮湿的苔藓上爬着,弄得衣服湿透,身上发冷;可是这些他都没有觉得,因为他想吃东西的念头那么强烈。而那一群松鸡却总是在他面前飞起来,呼呼地转,到后来,它们那种“咯儿-咯儿-咯儿”的叫声简直变成了对他的嘲笑,于是张少寒就咒骂它们,随着它们的叫声对它们“对骂”起来。
有一次,张少寒爬到了一定是睡着了的一只松鸡旁边。他一直没有瞧见,直到它从岩石的角落里冲着他的脸窜起来,他才发现。张少寒像那只松鸡起飞一样惊慌,慌忙的抓了一把,只可惜捞到了三根尾巴上的羽毛。当他瞅着松鸡飞走的时候,张少寒心里非常恨它,好像它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随后张少寒回到原地,背起包袱。
时光渐渐消逝,张少寒走进了连绵的山谷,或者说是沼地,这些地方的野物比较多。一群驯鹿走了过去,大约有二十多头,都呆在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之内,他脑子里立刻出现了鹿肉排在火上烤得咝咝响的情景和滋味。张少寒心里有一种发狂似的、想追赶它们的念头,而且相信自己一定能追上去捉住它们。他一次次的运起内力,幻想着手中的寒冰之剑会大发神威,发出一招“御剑术”,可惜张少寒现在已经饿的前胸贴着肚皮了,连投掷长剑的力气也没有,这时,一只类似藏獒一样的怪物朝他走了过来,嘴里叼着一只松鸡。张少寒连忙叫喊了一声,这是一种饥饿可怕的嘶吼,他希望能吓到它,那个怪物果然吓跑了,可是没有丢下口中的松鸡。
傍晚时,张少寒顺着一条小河走去,由于含着石灰而变成乳白色的河水从稀疏的空心草丛里流过去。他紧紧抓注这些空心草的根部,拔起一种好象嫩葱芽,只有木瓦上的钉子那么大的东西。这东西很嫩,张少寒的牙齿咬了进去,会发出一种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味道很好,但是它的纤维却不容易嚼。
这种草是由一丝丝的充满了水份的纤维组成的,跟浆果一样,完全没有养份。张少寒丢开包袱,爬到灯心草丛里,象牛似的大咬大嚼起来。他非常疲倦,总希望能歇一会——躺下来睡个觉;可是他又不得不继续挣扎前进——多半还是饥饿在逼着他。
张少寒像蹲马桶一样在小水坑里找青蛙、蟾蜍,或者用指甲挖土找小虫,蚯蚓什么的,虽然他也知道,在这么荒凉的地方,是既没有青蛙也没有小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