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寒风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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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阎锡山身着军阀混战时的督军服。披上绶带和肩上的黄穗子。挎上东洋刀,越显得不合时宜,越透出他威风旗凜。多年不穿的军服发出一股强烈的樟脑气味。衣服都压成很死的褶子,穿戴起来像个古玩,真是够土气的。阎锡山就这样出现在会议厅大桌子前的首席座位上。郭宗汾把三位将领带进来接见。王靖国、赵考缓、孙楚恭恭敬敬地站在进门不远处,等待司令长官的训示。他门像对待老祖宗似的十分敬畏恭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敢过分地亲近。等召唤到谁,谁才能走近司令长官跟前。阎锡山这时完全镇静下来。他得意地看着走进来的五虎上将,内心觉得他手下的人比蒋介石手下的人强,是能干的,对他是绝对忠诚的,真是像狗一样的受他唆使。他说广陈赓被董钊打得在吕梁山站不住脚,向我晋中流窜,包围了汾阳,攻陷了孝义。汾阳不能丢,必须守住,孝义必须夺回来……”

他唠叨起来:“我放弃晋南,是为的让中央军和共军打。谁知董钊藏奸,保存实力。陈赓狡猾……”

说到这里阎锡山召王靖国近前来,阎锡山用多肉的手指头点着王靖国的鼻子尖儿广你给我带上三十七师、七十二师、六十六师,由文水出动,解汾阳之围。控制文水通汾阳的公路,等待中路赵承缓推进。”

他召赵承缓前来,指着赵承绶:“你给我带上四十六师、七十一师和八、九两个纵队……”

阎锡山把每个军师的番号,一个不漏地念一遍,就像地主老财数钱票子一样,不厌其烦地搬出来数上一遍,这是他心中最大的宽慰。他说:“你这一路最强,用你们这两个军在汾阳和陈赓决战。”

说罢两个人退下,孙楚被召到前边来。孙楚立正,弓着身子,等待司令官的训示。阎锡山用同样的词句说道:“陈赓主力在北边,南面空虚。你给我带上六十九师、四十四师、四十一师、七十三师从南边包抄。擦着山根迂回,切断陈赓、王震的后路,从背后杀他们。”

此刻,阎锡山是充满了信心,好像他见到陈赓和王震败溃的样子。他说:“我亲自指挥你们三个军长。”

这点事由参谋长郭宗汾宣布,会比司令官利索得多。但阎锡山非亲自安排不行。阎锡山有他的聪明之处。不像蒋介石那样,内战开始把他所冇的将领都降了一级军降为整编师,师降为旅。阁锡山没那样做,他懂得人的心理:谁都想往高升,这些人都是他手带出来的,只有让他们步步高升,到用的时候才会为他卖命,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三个军长都出动,只有他阎锡山亲自出马,才指挥得动他们。出于这个目的,阎锡山亲自到平遥前线指挥。司令长官的指挥列车没受到任何阻碍,风驰电掣般地自太原车站开出直奔平遥。阎锡山真有点飘飘然。他穿着显赫的督军服,在太师椅上正襟危坐。四周是忙个不停的大本营工作人员。车前车后是警卫部队。列车最后是[二门日式重炮。这时,司令长官向他的参谋长郭宗汾,没完没了地总结起历史教训来广不是:党的失败,我不会退居晋中,把半壁河山送到胡宗南手里,使我山西破了相,失去了表里山河的局面。我一年少收多少租子和税金?”他充满信心地说:“共产党长不了,我会把失地都收回来的。但是,胡宗南占去的地方难办……胡宗南会輓着不走。老蒋巴不得把我挤出山西。”

他说:“这些年心气不顺,憋在心里闷的慌。我是个军事家,连曰本人都你赞的。张作霖垮广,段祺瑞垮了。吴佩孚垮了,冯玉祥也垮了。戳得住的只有我。”

他说:“德国垮了,本人垮广,我没有垮。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失败,就是因为没有多种山药蛋。我,有的是山药蛋,不愁没吃的。”

列车开动,震得阎锡山多肉的腮帮子松弛下来簌簌颤抖。使他感到麻酥酥的,一种说不出的舒服。郭宗汾感到司令长官心境很好,这是此次出征取得胜利的先兆,以至整个列车」的人都笑逐颜开。阎锡山乐极广。列车开进平遥车站。阎锡山立刻执行督军的职务。汾河没有最后封冻,可以作为一道防线拦阻陈赓。阎锡山这肥胖的身子上前线是不行的了,只有留在平遥指挥车上。他向参谋长郭宗汾说:“用报话机直接指挥他们,命令王靖国推进,到汾阳以北停止。命令赵承缓直趋汾阳城下,和王靖国协同一致向陈赓压迫。命令孙楚夺取孝义城。告诉他们我到了平遥。”

拫话机不停地呼叫着,空中响着郭宗汾那浓重的山西口音。四十九陈赓听不懂山西话,向参谋长说广找两个山西人,听郭宗汾说的什么?山西话太难懂了。几乎满天空都是郭宗汾那急切的山西五台山土腔。”

参谋长说:“郭宗汾说阎锡山到平遥前线指挥作战。”

陈赓一听阎锡山亲临前线,顿时精神振奋,向王震说:“不虚此行。这一捅把一个老牌军阀捅了出来。”

王震说广阎锡山亲自指挥,仗就好打了。”

他接着说:“阎锡山手段狠毒,对手下人不满意就让他自尽。所以手下人都怕他。他亲自出马,王靖国、赵承绶、孙楚为了表现给司令长官看,都会争先恐后的。”

陈赓召集前线最高军事会议,参谋长主持了会议。他指着敌人到达的位置说:“北路王靖国比较谨慎,推进迟缓,在汾阳以北停止下来,似乎在等赵承缓的推进,两路靠拢之后再向我压迫前进。南路孙楚活跃异常,推迸得快。孙楚估计我主力在北面,南面兵力单薄,所以他敢以四个师放胆前进,企图扰我侧背。”

从敌人兵力部署和进展的程度,陈赓一眼就看出阎锡山的意图。他走近地图说:“再打汾阳已无必要。现在重新部署我们的力量。我部队除孝义外全线后撤,吸引赵承缓四个师渡文峪河西来,闫的是调阎军远离平遥城。让阎锡山以为我怕他,而他可以放胆前进。我主力要隐蔽南移。部署如下:主力隐蔽南移;周希汉十旅逬至孝义东南梧桐一线,在梧桐东南构筑工事。李成芳十一旅进驻孝义城;陈康[三旅向二.泉镇地区后撤;刘金轩十二旅进至聂生村、田村、司马镇线;独二旅进占西盘粮;独四旅进至王窑圃;三五九旅进至上村地区。”

他指着地罔说:“我留一个旅在北面,伪装主力,把王靖闻、赵承绶留在北面,其它六个旅南移。周希汉旅插入孝义和介休之间,文峪河汾河的汇合处。扰南路孙楚的侧背。”

陈赓部署完毕,解释他这样调动的意图:“我们北面后撤,取守势,吸引敌入过文峪河,把王靖国、赵承绶抑留在北面,孤立南面的孙楚。孙楚此人还是有点见解的,太平洋战争爆发,阎锡山召集髙级将领幵会找出路。包括阎锡山在内,都认为美国必败,日本必胜,必能统治屮闰。唯独孙楚相反,他说日本必败,美国必胜。结果阎锡山认输。所以阎锡山很器重孙楚。总让他独当一面。孙楚也很想在阎锡山面前逞能。他的兵最多,四个主力师,我们应首先打击孙楚谢富治说:“敌我共四十三个团,战场幅员不宽,地形是一马平川……”

陈赓说:“幅员不大也可以调动人马,关键是给敌人造成错觉,集中兵力打击孙楚。孙楚一垮,敌人势必全线崩溃。”

王震说:“阎锡山所以敢出太原城,因为他觉得他带的兵多。只要这一仗把阎锡山惊动,他会撖腿就跑。他是决策人,别人受他的制约,他不受别人制约。”

陈赓司令员说:“部队一律夜间行动。唯独陈康的十三旅,向三泉镇后撤时必须臼天行动,显示一下目标,只是别作得过分。”

五十从地图上看,我形成一个全线后撤的局面。几万人在黑夜的掩护下进行紧张的调动。夜就像张无边无际的黑幕,掩盖着一切诡密的行动。部队从吕梁山上下来,一路北进,一直赶到汾阳城下,包围了汾阳城,现在一声令下又掉头南开,尔后插向东南。暗黑的夜,刺骨的冷风,冰雪的大地,雪在人们脚下吱吱作响。几万双脚和上万匹牲口的晞子,敲击着冰冻得坚硬的路面。转眼之间,汾阳城留在身后了。北面那一道黑压压的髙墙似的真武山、关帝山退到远处。前面东南方向出现太岳山的影子,霍山已经矗立在近前了。大路曲曲弯弯,总是走不到尽头。虽然人们一句话没说,前边却不断传来命令:“肃静,不许说话!”“不许吸烟,不许暴露火光!”把牲口嚼嘴勒紧,不许嘶叫!”“不许掉队,跟紧!”一连串的不许,造成了紧张气氛,反倒使人们清醒,驱走了疲累和困倦,也引起人们的好奇心。人们用极轻的声音问答着:“这跫往哪个方向走?我好像转向了。”

“这是朝东南走还是朝西北走?”“咱们去打太原城广“别瞎说了!到底朝什么地方走?”

“你看不见前面是霍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