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寒风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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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他乂说:“我们先期赶到司令部:他向他的参谋长说:“你招呼部队到指定地点,命令要求是兼程前进。”

说罢,招呼李成芳策马向黄碾镇跑去。他不把情况弄清楚,是安定不下来的,不知道彭毓斌搞什么鬼名堂,便宜了史泽波,他是不这心的。四十七彭毓斌的指挥部,在老爷山半山的小村庄里,后路被切断,所幸的是两个高地都在他的手里。上兵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疲困已极,顾不得饥饿和水湿,挤在小屋子里、牲口棚里、院子里和篷布下面。谷草和麦秸全是湿的,没有生火的干柴,部队多,村庄小。出发时想得很好,正规的行军,宿营、生活管理,伙食改善……现在全不是那么回事。老爷山上,整个一个步兵师蜷缩在阵地上,塞满了临时挖的避弹洞、掩体、火力点、交通沟里。到处泥泞不堪,士兵们饥寒交迫。中秋已过,高原的气候是寒凉的。高山上的夜晚,秋风瑟瑟,寒气逼人,对衣单肚饿的人,更是加倍地折磨。士兵们冻得半边身子麻木之后,再翻转身子让另。面贴在泥地上。半夜几次惊醒,仿佛听到四面楚歌。十兵普遍泻肚。彭毓斌向太原发报:“全军于十月二日被共军阻于老爷山、磨盘垴线。共军拚死争夺高地,士兵奋勇抵抗,现磨盘垴、老爷山仍在我手。唯伤亡惨重,人无住处,伤乓无地收容。后路被共军切断。”

他不想再说下去了。发出电报之后,彭毓斌睡不着,轻轻地走出指挥所,想在野营中间巡视一遍。走出来一看,真使他寒心了,地上到处是冻、饿、疲累和病倒的人,比人无法下脚,简直像一个巨大的停尸场。这几天,一直接到各部报告:“没有柴草,无法烧饭广带来的下粮全部被雨淋得发霉。士兵约束不住,挖地里的土豆,掏老鼠洞,吃野鼠,吃地蚕。能吃的都吃完了。但是满足不了人们肚子的需要。彭毓斌寒心的是,带出两万多人,目前一筹莫展。士兵叫骂连天,他自己整夜睡不着。他巳经不存在任何幻想,听天由命。他顺着通向老爷山主峰的道路走去,一直登上老爷山绝顶。这楚卜月二日他站立的地方。彭毓斌放眼望去,四下的山峦逶迤不绝,像是从老爷山顶披散下来弯曲的发缕。夜雾中,散发着清新、湿润、和草木的芳香。只是彭毓斌无心观望这美丽的夜色和河山景致,他的心中充满了惆怅、凄凉和绝望。他是乘兴而来,将败兴而返。他默默地站在老爷山顶上,呆然木立,望着渺茫中的长治城,虽然只有一天的路程,可是比天涯还远,怕是走不到了!黎明到来,天空起着剧烈的变化,白光射出,黑暗退去;一会儿,太阳的金光像于万只箭,射上老爷山绝顶,立刻把蒙着宇宙的黑幕撕开,天地间一切都呈现出清晰的面貌。一切山峦、河流、村庄、道路郁展示出来。彭毓斌举起镜子望着长治城到屯留的大路。忽然他发现有活动的影子,立刻瞪大了眼睛,对准镜头的焦距,看清是人影在活动,越来越清楚地看出是一支大的队伍,拖拉几十里长。是大部队过来了,从长治方向开向老爷山来。彭毓斌立刻心中一动,不禁发起疑问来广足谁家的人?是史泽波从长治突围出来?还是刘伯承的队伍开来?如果是刘伯承的队伍,那么史泽波到哪里去了?是被歼火了?还是突围逃跑,把我彭毓斌丢在这里?”

他擦了擦眼睛,他再次细细地看,忽然看见个红色的东西在动,那么鲜艳剌眼,给灰暗的背景衬,就像一盏红灯。他明白了,刘伯承把打长治的部队调了过来,该他迈出决定的一步了。彭毓斌立刻走回他的指挥部,命令参谋长说:“给太原发报,赶快和长治联系。”

四十八阎锡山在官邸接到两份电报,一份是彭毓斌的。彭毓斌被阻在老爷山和磨盘垴,背后被共军切断。他的全部人马被截在浊漳河谷、篪亭到榆林一线,施展不开。又发现共军有大部队自长治方』向向老爷山开来。另一份是长治史泽波拍来的。史泽波说:“长治城外共军大部队向北溃退,长治之围已解,只有少数土八路在周围窜扰。”

阎锡山走到地图跟前,一看地图,他就高兴了。胡宗南部队已经占领了石家庄,孙连仲四个军到了安阳一带。主要是长治城的围已解,援兵一到,刘伯承立刻应接不暇。他对郭宗汾得意地说:“我说甚?刘伯承快不支溃退了。长冶的围已解,给彭毓斌发报,告诉彭毓斌,还是我那十字真言:瞄准打,死不退,不做俘虏。胡三余那二十四门炮干什么用?这会儿正是施展的时候,等甚?我不信刘伯承会吃掉他。中央军过来了,共产党马上就完了!”四十九史泽波的司令部里,除去参谋长崔杰以外,所有的人都喜形于色。杨文彩最先报告:“共军慌张北窜。长治解围了!”史泽波一惊而起广你说什么?”

杨文彩报告:“四城共军慌张北撤。”

史泽波抓起帽子,带上望远镜走出司令部。大步登上长治北城,举起镜子向北望去。果然,看见共军北去的影子,大队人马踏起很髙的尘土,人和上裹在一起。杨文彩兴奋起来:“钧座下令,我带三十七师去追击。”

史泽波望着北面隐约可见的老爷山,炮声清晰可闻。共军确实是北撤了。史泽波把手一挥广共军诡计多端,他在给我唱《空城计》,不可鲁莽。”

史泽波又高兴又狐疑,望着参谋长崔杰问道:“刘伯承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他怎能这样捉弄我?这是刘伯承的空城计,想诱我出城,他好袭占长治城?还是和彭毓斌打得不可开交,把主力抽去对付彭毓斌去了?还是迷惑我一下解围,去平汉路阻击孙连仲去了?”崔杰的表情是忧郁的,对史泽波的肤浅的分析是冷漠的。他不想说话,事情看不准没有发表意见的必要。他也不相信史泽波的分析,更不愿意随声附和。史泽波急了:“你说,把你的意见说出来,你怎么想的?什么都可以说,我绝不怪你。”

参谋长想了半分钟之后说:“彭毓斌在老爷山拖住刘伯承,使刘伯承全力以赴不得脱手之际,我们向南突围,走高平、晋城,经天井关直出豫北。等刘伯承回过头来,我们已经南渡黄河,然后再回师山西。”

史泽波一听愣了,瞪着双眼望着他的参谋长,好像见到陌生人…样。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参谋长会参谋出这样髙的计策来。他说:“整个形势对我是有利的,平汉线上蒋介石摆了七个军,石家庄两个军,九个军南北对进。刘伯承走投无路了,北面援军八个师赶来,兵力加在一起,是我强敌弱。刘伯承是四面受敌,夺取七党不成又陷人顾此失彼、进退维谷。如果我错估了形势,放弃长治,丢掉援军逃跑,我史泽波活着无颜见人。……”

他望着参谋长的神色,但是对方神情镇定、沉着,对史泽波这番夸夸其谈,无动于衷。史泽波无可奈何了。参谋长对上党战役作战的形势,一直是悲观、冷静的,对刘伯承的解围而去,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史泽波也怀疑了:“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参谋长点了点头说:“彭毓斌守不住老爷山,彭毓斌也逃不脱共军的罗网,这正是刘伯承的得意之作。解决了彭毓斌,刘伯承再反手来对我。”

他说着一直望着史泽波。最后说:“上党的结局,对我们是损兵、折将、失地。我的建议只不过保住我们这一万多人。”

史泽波被参谋长的坚定态度弄得没主意了,他说:“问问老爷山的情况。”

参谋长说广联系中断。怕是电台坏了。彭毓斌回沁州的路已断。”

史泽波不语。转身走回来,进到司令部。副官把太原的电报给他,史泽波起初不愿意看,等到看完之后,他又挺直身子,背过手去,用激昂的调子说广司令长官来电,胡宗南十六军从石家庄南下,孙连仲四个军从安阳出动,刘伯承将不支溃退。坚守长治城,勿为共党所乘。”

说罢,他把电报递给参谋长,他并不怀疑参谋长对他有二心,参谋民的主意都是为了他的,他们的义气之交是深的,只是他把问题看得消极了。他半带命令的门吻说广司令长官命令,坚守长治,七党绝不能丢。”

参谋长说:“这是一厢情愿,但不是现实。不看现实,只凭主观愿槊,那将贻害无穷。刘伯承是抓住了司令长官这个人的心理,以一个团看守住我们一万多人广史泽波说:“假如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放弃了长治城,会贻笑于千古。”

他的话到此住口。然后心平气和地说:“我们是…路来的,如果你没有个人顾虑,这些话以后不要再提。我们与长治共存亡。去,布置防务,防止为共党所乘。”

五十黄礙镇。司令部灯火通明。前方接敌太近,战斗彻夜不息。刘伯承司令员计算着说:“彭毓斌从十月二日到今天十月四曰,已经困守三天三夜。时机已到。”

他接过话筒问陈赓:“谈谈你那里敌人的情况,有什么动静?”

陈赓司令员说广敌人已经没有吃的了。士兵不断从工事里跑出来到老百姓地里挖东西吃。一夜不断有人跑出来大便,山背后听到牛、羊、猪的叫声,看来彭毓斌在杀牲口。昨天一个十兵从高山上滚下来,说他们两天没有吃的了,吃霉烂了的东西,都在泻肚子。彭毓斌的电台坏了。”

刘司令员问广见到他们有炊烟吗?”

陈赓说:没有。”

屋产里的人都静静地听着,一开始没人留意,而司令员和政委却听得非常认真。司令员感慨地说:“士兵吃、住无着,无法坚持。”

人们才明内了。邓小平政委说:“彭毓斌的决心再大,军令再严,对此也无能为力:司令员放下话筒向门外看,“陈再道该到了!”陈再道、李成芳破门而人,赶上来和司令员、政委敬礼,握手。刘伯承司令员笑容满面地说广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们来得正是时候。一个司令员手下没兵,一切白搭,没有下命令的对象。”

他向陈再道、李成芳解释调他们来的原因说:“我们打了个瞎仗。现在才弄清了彭毓斌带来的是三个军八个师,两万多人,::十四门山炮,加卜.史泽波的人,敌人总数近四万人,我们是三万一千,这样,只能顾一头。两头都顾,结果是两头都丟,丢开一头顾一头,可能两头都得。调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一头:集中优势打敌人的援兵,长治城町以唱一出《空城计》。”

他看陈再道跑得直喘气,说,陈再道,等打完了彭毓斌,你再缓气吧!”陈再道乐了:“冇仗可打就行。气缓不缓没关系,让这口气到平汉线上去缓吧,我们白天跑来,估计彭毓斌会发觉的。”

刘司令员说:“特意让彭毓斌发觉,促使他动摇。等待我们总攻发起之前,还要把三十团从彭毓斌的屁股后边调来:梁近插话说:“不行,那就等于放跑彭毓斌。两万多人一跑起来,想堵也堵不住,那无法达到全歼。”

刘司令员说广就是诱使他逃跑。”

他作了一个手势,大家围拢来,刘伯承司令员说:“冀南部队接替太行纵队进入阵地。太行纵队十七师撤下来,渡过浊漳河北岸,平行前进。决一旅进入老爷山阵地。二,团撤下来,先行一步。”

他指着篪亭西北河谷最窄的铁路和公路交叉点一土落,说:“在这里截住彭毓斌。三八六旅太行三支队,沿浊漳河西岸平行前进;然后从浊瘅河两岸高地上往下压,歼灭这股援军。”

张华向梁近作了一个鬼脸,小声说:“你忘了,一九四二年给刘⑷令员庆祝五十大寿时,陈毅军长给刘司令员一首词,称司令员为新孙吴。”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打长治城,调动阖锡山;打阎锡山,调动蒋介石;然后再以打下阎锡山的兵员和武器,对付蒋介石。消灭了援兵,长治城唾手可得。刘伯承司令员说:“各部队按计划行动。”

他在浊漳河两岸画了两支红色箭头,而在浊漳河谷和土落村七画了个红“X”。

五“―陈再道司令员借着夜色的掩蔽,于十月五日夜,进人磨盘垴阵地。李达、陈锡联带着陈再道,观察前沿阵地,天很黑,机关枪声、步枪声,不断地对射着,曳光弹划破夜空。稍有微小的响声,就会引起敌方的反响。陈再道顺着交通沟走着,轻声和李达参谋长、陈锡联司令员对话。这在他来说,是最难办到的事,依着他的性子,他会大声叫起来,甚至对着敌人大骂,犯不压低声音。走到最前沿,察看地形,观察冲锋道路,观察敌人的火力点、炮兵阵地;尔后又走到我军的火力阵地上。李达参谋长说:“仝部火力都归你指挥,再把你的全部火炮调上来加强,对面是敌人八十三军。”

陈冉道看着地形,广解了敌人的情况。深深地感到刘司令员胸有成竹,冇条不紊,按部就班,一身都是脫。在他年轻的时候,就被誉为四川“赵子龙”。

他又一身都是智,当然也由于他的品德和教养,带出一支得心应手的队伍。如果没有一个有才华的指挥员,也不能带出一支好的部队。目前敌强我弱,敌人又据有利地形;山下,蒋介石又两路进兵,而刘泰然自若,有决心,有胆量,有韬略,有智谋。这就是取得这次战役胜利的把握。陈再道把整个阵地看过一遍,和李达参谋长、陈锡联司令员握手告别。李达问广还有什么问题?”

陈再道带着兴奋的心情说广没问题。有咱们师长在,何愁克敌制胜。有上党在手,不怕蒋介石的百万大军。”

他问李达参谋长:“浊漳河水深吗?”

李达参谋长说:“可以徒涉。太行纵队,十七师,十三团首先渡河。”

陈再道乐了广河深,水浅,对敌对我都一样。在这甩:蒋介石看一看他想消灭的楚些什么样的人;让他把和平谈判的时间继续拖延吧!”五十二金虎带着他的班撤下了阵地。柱子看到冀南纵队进人阵地,就问班长说广为什么把我们撤下去?”

他已经看好攻击道路,时且准备第一个登卜磨盘垴高地呢!金虎打]一个手势,让他别说话,跟着走。大很黑,不能说话。敌人的炮弹,不时地打过来,黑夜中,闪出强烈的火花,部队悄悄地从磨垴阵地撤下来。开始遭遇时,打得十分激烈,和敌人拼剌刀。后来,战牛打到老爷山高地上,这里成了对峙的局而。从这甲看老爷山髙地,手榴弹在山头到处爆炸,闪出一片一片的火光,爆炸声在山谷里霡响。到四口,两处都处于平稳状态,只有相互射击,大的攻击动作停止了。这时我们的生力军到了,应当发起进攻,结果倒把他们撤退厂来,这对战士来说是想不通的。后来,战士们知道要执行新的仟务,这才解除了疑虑。撤到后边,整顿了队伍。部队越过了铁路线之后,向夏店的方向幵去。从这里苕磨盘垴,就像一个高大的黑黑的磨盘,经过、速行军,他们巳经到了磨盘垴东侧偏北,到了磨盘垴的背后了。从扑面而来的西北风里,人们感到河北的凉怠,听到了浊漳河的水声…在村庄外面的路匕站着很多的人,部队被迫停止前进。柱戶认出,这些人里有李达参某长和纵队一令陈锡联,十七师师氏,都蹲在地上,用蒙着布的手电筒在看地图。指挥员们在指手划脚地议论,确定渡河点。李达参谋民走过来肉带队的人嘱咐广肃静,不准乱吵乱叫,不许发光。牵驴广的人要注意,要抓紧驴尾巴,用力拽住,它就叫不出声来。”

他的活把人们逗得乐了。马卜.有人制止:“肃静。”

李达参谋长继续说:“迅速渡过浊漳河,渡河后上整理好队伍,穿:裤子和鞋子,尔后顺复店北面的山岭往西北插。”他把带队的人领到地图跟前说:“苕那红色箭头,明白吗?”带队的人说:“明白广!”李达参谋长马上下达命令:“立即行动,从正面攻击的部队,凌晨二时犮起总攻,动作要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