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子里从来没有今天这么热闹过。
就连住得远的村民,都收到消息,说张一箭带队的猎队今天中午打回了一头“流浪汉”黑豹和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
这两种猛兽,无论是其中的那一种,都足以使整个围子沸腾起来。更何况,现在居然是两种都出现?
村民们集中在张一箭那老房子周围,什么表情的人都有。有羡慕的、有好奇的、有兴奋的、有战战兢兢的……但是,不论是何种表情的人,都几乎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全部都不想离开。
现在在张一箭的老房子前守着猎物的,是他亲房里最亲的一个婶子。他这婶子,是围子里出了名的“老辣椒”。有她镇守,根本不必担心有任何人胆敢打这些猎物的主意。就算是刁钻点的二流子,也是不敢轻易惹这个“老辣椒”的。
从上午到现在,张一箭家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中午回去了一会儿,不久马上又来了一圈的人,到了下午,人比上午足足多了一倍出来!有些还是邻村来的!他们来到这里,都是为了见识黑豹和那不知道有多少年岁的老蟒蛇——深山里传说中的神秘存在。
村子里和张一箭比较交好的李屠夫正在主持解剖工作。他带着他的徒弟已经在这里忙活大半天了。他们的主要工作,是把黑豹和巨蟒的皮完好地剖出来,然后剔骨取肉抽筋。这些异兽,都是难得一见的宝贝,浑身没一寸地方是可以浪费的。
现在,围观的人中,有些是村里的老叟,十几个一起搬来凳子围坐人群圈子里面,在屠宰现场评头论足。他们一边看着李屠夫师徒俩下刀忙活,一边给围观的人群讲古老的关于黑豹和丛林巨蟒的传说故事,听得围观的人津津有味。围观的人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老叟们就兴高采烈地解答着,再配合着眼前的猎物,真的是色香味俱全了。
因了这两头猛兽,围子里搭上了一台从未有过的戏台。这些老叟一个个肚子里都有不少的故事,或相同或相似或不同的,统统都集中在这个特殊时间一个接一个地说道出来,就好像是聚集了一堆说书人,好不热闹!
到了下午晚些时分,人都没有要离开的趋势,因为这时候,一个吸引他们的话题被热传开来。
“老张嫂,张大哥他们现在还没有回来,据说是去老虎岭了,是吗?”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问“老辣椒”。
“都说了多少遍了,是是是!”老辣椒似乎显得特别的不耐烦地说,但事实上她心里却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就算再有一百个人问这个问题,她恐怕也不会真的觉得烦的。
张一箭今天的打猎收获使她忽然间就觉得,她的身份变得高高在上了,很多人都围着她转。张一箭是一脉单传,爹娘和婆娘死得都早,也就她老辣椒平时还照顾着张一箭,也被张一箭照顾着,亲房里他们亲戚关系算是比较好的。如今张一箭出息了,打到黑豹和巨蟒不算,还扬言要去老虎岭打老虎!这能不让她老辣椒倍觉脸上有光吗?
“那张大哥他们怎么现在还没回来?”干瘦的中年男人问。
这问题大家都关心。因为老虎不比兔子鸟儿,去打老虎,是要先把命寄放在阎王老爷那里的事儿。遇到老虎,没把老虎撂倒,这命就拿不回来了。
“进山打猎,快的,一天半天一个来回,慢的,十天半月不回来也是正常的。”一个老叟代替老辣椒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点,干瘦的中年男人也是明白的。但是,不单止是他,在场的人,谁不想知道张一箭他们是否能够平安回来?如果能够回来,又是几十能回来?回来了,老虎打到没?
其实,老辣椒现在最怕听到的,也就是这个问题。她现在虽然觉得有面光,但是张一箭进老虎岭,是凶是吉,她心里可一点儿底儿都没有。
这些也都是眼下群众们最关心的问题,相比起张一箭他们的安危,恐怕反而没多少人会真的去关心。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非常刺耳的声音,熟人一听都知道,是那个人见人厌、花见花谢的刘下来了。
“让让!让让!”刘下的声音刚一靠近人群,就如入无人之境,不断地叫人群让条路给他进去,引来不少人的白眼和不满。但是,当人们看到跟在刘下后面的那三个穿着打扮颇有身份的高大爷们时,人群就顿时没了声音,都静静地挪开一条路,让刘下和那三个人进来。
“老爷,就是这儿了!”进去人群内圈后,刘下多此一举地指着李屠夫他们正在工作的场地,极为谄媚地说。
那三人,一个在前,两个在后,明显是一主二仆的阵势。那前面的华服男人,高大彪悍,一脸的络腮胡子。他看了眼眼前的景象,鄙夷地随手抛给刘下一串铜钱,就再也不理会他。显然,刘下这人并不怎么讨他喜欢。
刘下原本还因为带着几个老爷而满面春光的,此刻却满脸的不是滋味。但是,他脸皮却厚得很,很快地,就恢复了自如,好像狐假虎威的狐狸一样,站在那几个看起来挺有身份的大爷们身边就倍觉威风,大有顾盼自雄的意思。
“敢问,这些猎物是哪位壮士所打?”这高大的络腮胡子一开口,就是如洪钟般的声音,在人群里显得异常突出。
这时,正兴高采烈地和群众们互动着讲着故事的那些老叟们,纷纷停了下来,都朝这在人群里看起来异常突出的人看过去。凭他们的阅人经验,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这人是位非富即贵的爷。
“我侄子。”老辣椒很喜欢回答这个问题。“我侄子张一箭”
“哦?这位大婶,令侄贵姓大名?”那位爷问。
老辣椒非常的不爽,因为这人没先问她的高姓大名。她极为不悦地斜视了他一眼,当她发现这人是气质上和表面上都如一的属于高高在上的那类人物时,心里的傲然感顿时热火遇到了冷水般熄灭了。
“呃……我侄子叫张功名,因为箭射得好,大伙都叫他张一箭,意思是他一箭射出去,没什么射不中的。”老辣椒刚开始还有点结巴,但是很快就找回了感觉,“这些猎物就是他打的。”
老辣椒两眼热辣辣地看着眼前这位有钱主,很自然地就想着他是不是闻名而来收购这些猎物的了。
这位爷颔首不语,仔细端详着那些还没有被分解而只是刚刚接近剖完皮的猎物。当他看到巨蟒那两截卷了好几圈、盘绕在场子里的身体的截口时,忽然身手指了指截口,问李屠夫:“这位大哥,这大蛇,可是你切开的?”
李屠夫摇摇头:“从山上运下来,就这样。”
富贵人家他这做屠夫的见多了,他卖的肉,本来就大多数都是面向那些吃得起的人的。是以,他对这位爷显得极为恭敬。而人群,这时早已经安静下来,都好奇地瞅着这位爷,猜度着这位陌生人来此的目的。
这位爷又是点头不语,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一会儿后,他又问问黑豹最初的伤口在哪里。李屠夫指给他看后,这看起来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老爷,居然不怕脏臭,进去屠宰场子里直接用手捏着那黑豹胸腹出的伤口看。当他看到那伤口又是整整齐齐的切口后,他就明确地表示,他对这位打死黑豹和巨蟒的猎人非常感兴趣,要求留下来等猎人回来见见ta。
老辣椒本来有点不爽的情绪,听到这位爷要留下来等张一箭,她顿时又是乐得合不拢嘴。连这位有头有脸的爷们都要见她侄子了,她还不好好得意一番?
接下来,她就跑来跑去,给这三个陌生客人上了粗茶。络腮胡子毫不客气地坐下后,就主动和那些老叟攀谈起来,虽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有身份的主,但倒也不见他有什么架子。而另两位也是高达魁梧的大汉,却没有入座,只是站在络腮胡子身后侧,默然不语。
在老叟们面前,这位爷自称姓胡,是做兽皮生意,上午刚好在邻村以为朋友家做客,听到围子里有人打猎打到了黑豹和大蛇,才闻讯过来的。路上刚好遇见也听闻了这个消息而赶来的刘下,就叫刘下带他们过来。
但是眼尖的刘下当初遇见他们三个的时候,可不是直接说他也是来张一箭家的,而是说他有事要去别的地方。这胡姓老爷财大气粗,许诺给他报酬要聘他带路,刘下这才阴谋得逞,屁颠屁颠地带着他们来的。当然,这胡姓老爷对刘下的把戏可是心知肚明,只是不去揭穿他罢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显得对刘下那么的鄙夷的原因。
——当然,这些话胡姓老爷自然没有说出来。
聊着聊着,过不了多久,夜幕还没拉下,忽然就有一个人眼尖的看到了什么,大声叫喊起来:“张一箭!张一箭回来了!”
这一声叫喊,就好像一块巨石,忽然砸落在湖面,浪花四溅、涟漪滚滚。
果然,人群里人头攒动,纷纷向张一箭屋后的上山小路看去,三个村民在前,张一箭、路三哥和常巴山在后,一起用一副结实的担架扛着一头斑斓猛虎,已经离人群不到百米了。
打虎英雄归来,迎接的人群如潮水般涌过去。
张一箭他们早已经知道会有这种现象出现,但是他们却也想不到会这么严重。那汹涌而来的人群,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六个人抬着的猛虎给接过去,然后一大群人不由分说就把他们六个齐齐往天空里抛。
不论是接过猛虎担架往屠宰场走的人,还是兴高采烈地呼喊着“打虎英雄”口号的人,都是那么的兴奋雀跃,一时间,张一箭家门口人声鼎沸,门庭若市。
过了许久,当人们把六个人放下来后,老辣椒和围子里的老叟们才过来给张一箭他们道贺,告诉他们围子里准备把打虎这大事上报县府,去拿名利双奖——虎患,可是方圆几百里的一大祸害,官府早已经对此发了悬赏。
高兴过后,在张一箭他们的提示下,人们才注意到刚刚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个女子。那时候,人人都想围着英雄们沾光,谁也没把一个女子放在眼里。因为打虎的,绝对不会是一个女子,就算这女子有份,也绝对是极小极小的份。
而柳若,也绝不会想到,这次她发自善心想帮助张一箭讨个婆娘的决定,会给她这次的穿越带来什么后果。
看到柳若,人们才开始觉得惊艳,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扮的漂亮姑娘。这是柳若给他们的第一印象。第二印象,也是最令他们无法接受的是,这姑娘的一双脚,好大!
老辣椒听着张一箭给她介绍柳若的时候,眼神里复杂得就好像混色染缸里的颜色。而那些老叟,看着张一箭和柳若,也是眼神复杂。寡妇门前是非多,鳏夫门前一样如此。只有路三哥他们看柳若的时候,所带的意味是独特的——这可是狐妖啊!手里会放白光杀老虎的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