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六宫无妃
3395100003721

第3721章 毒杀1

芳菲颓然坐在椅子上。

面对弘文帝,再怎么迂回婉转呢?再有两日,大罗神仙,也没法做得气质双全了。

门外,传来一次又一次的通报声,都是那些大臣们来探望或者送礼的。夜访太后,当然不合适,但是,冯太后和小太子是死里逃生回来,大家当然顾不得那么多,不停地有近臣或者宗亲来探望。

但是,从傍晚到现在,芳菲一个人都没见。就连老王东阳王派人送礼,她也没见,只让宫女们说自己身子不适,在宫里休息。

现在,她不想见任何一个人,就连为了自己的势力都不愿意了。和弘文帝的一席争吵,更加的心灰意冷。

从睿亲王开始,弘文帝的大棒已经提起来了,如果自己不是凭借变法这几年的铁腕和一干汉臣,他早就不会客气了。

依照她此时此地掌握的权利,是完全可以和弘文帝一较高下的——绝非他对自己手下留情,而是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现在丑话已经说开了,两个人之间的遮羞布都拉掉了,到底还能如何呢?

这一日,陆泰的府邸也不安宁。深夜,一个戴着大斗笠的人悄然来访。管家把客人带进密室,只见陆泰已经等在里面。来人正是李欣,一见了陆泰,就低声道:“那个女人和小太子回来了。”

陆泰自言自语:“这个女人,怎么就老是死不了呢?”

李欣也叹一声:“她这次回来,肯定会有大的动作。”

陆泰摇头,冯太后一回来,自己的府兵问题,真的必须全部交出去了,今后,就再也不可能前呼后拥了。

他背着手,踱来踱去:“李欣,你那个计划是否万无一失。”

“这必须要你的帮忙。”

陆泰迟疑了一下。

李欣的眼睛里露出狠毒的笑容:“你不必担心。我刚打探得,冯太后和小太子回来后,陛下只接了小太子去玄武宫,根本没有怎么理睬冯太后。再说,后日,陛下便会启程回京了。”

陆泰也微微兴奋起来。

“陛下对那个女人显然是很有怨恨。但是,他也不敢轻易动手。要知道,外有李将军,贾秀、高闾等亲近她的掌军大臣;内有高允,李冲,王肃等人,还有老不死的东阳王……陛下也不得不忌惮三分……”

陆泰当然明白,这些年来,尽管陛下对冯太后越来越不满,但是,已经越来越没有办法了。不是他不想杀,更不是他在纵容冯太后——是权力的对比,已经到了这个程度。鲜卑贵族们最气恼也最怨恨的是,这个狡诈的女人,先笼络了李将军和东阳王,然后,安插她一手提拔的高闾和贾秀;李将军虽然是陛下昔日的岳父——但是,只不过是昔日的!他的两个女儿早就死了;现在弘文帝又有了其他宠妃,所以,李将军几乎早在五六年前,就彻底投向冯太后了。

东阳王就不说了,凭借冯太后起死回生,自然会替她效命。

甚至源贺,就算不投靠冯太后,但是,最多也是中立态度。

陆泰很是担忧:“如果冯太后死了,引起大乱怎么办?”

李欣低声道:“只要陛下还在,天就踏不下来。”

陆泰眼睛一亮,是啊。这是冯太后和陛下斗法的结果。就算是李将军等又敢怎样?难道还敢起兵造反不成?

还有弘文帝坐镇呢。

“哈,李欣,事成之后,陛下岂不是会重重赏赐于你?”

李欣慨然道:“我们为北国江山铲除吕后,这是尽臣子本色,也是贯彻太祖的国策,妇人不得干政。现在冯太后弄得天怒人怨,我等就算拼着一死,也要尽到臣子本色,替陛下分忧解难。”

“好好好,你果不愧为我们北国的大忠臣。”

“忠不忠看行动。陛下如此待我,我当然以死相报。”

“你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当然。那个女人就是一头猛虎。如此这次死不了,别说我,就连你陆泰大人和宗室,都会遭殃。她的手段,你们不是没有见识过。所以,我们一旦动手,就必须保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陆泰一咬牙齿:“行,我就答应你了。”

李欣阴沉一笑,不慌不忙地从陆泰府邸出来。

像是回应他们的计谋似的。接下来,便是弘文帝的早朝。

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这年,弘文帝在北武当的最后一个早朝了。

文臣武将们都跪在地上,看着面色阴沉的弘文帝。这些日子以来,他的面色从来没有如此难看过。

他的眼里全是血丝,显然整夜都不曾入眠。

大家都觉得很好奇,前天,他担心小太子的安危还说得过去,昨夜,小太子和冯太后就回来了,为何反而更加憔悴?李欣等人悄悄地观察他,暗暗揣测,弘文帝和冯太后,的确是彻彻底底水火不容了。

他和陆泰等几名大臣互视了一眼,但是,面上却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弘文帝坐在龙椅上,神色有点憔悴,以手撑着额头:“平身吧。今天要讨论的议题是小太子的教育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小太子的教育问题,不是早就提上日程了么?李冲做了太傅,东阳王负责教导他的武功。这些,还要怎么讨论?

“朕是让你们辩一辩,小太子到底是回平城受教育好,还是留在北武当好。”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这还有什么可辩论的?小太子当然必须回到平城。小太子在这么多年里,只回了一次平城,而且还生了一场大病,不得不送回来。但是,现在孩子已经长大了,已经是6岁的小少年了,身高体壮,单单看外形,已经像九岁十岁的大孩子了。哪有长期留在北武当的道理?

京兆王道:“臣以为,小殿下已经6岁了,完全可以独立回到平城了。虽然北武当是我们的陪都,每一年一大半的事情都在这里裁决。但是,毕竟,小太子必须在京城才能真正感受到储君的威严。”

“是啊。臣和京兆王也是相同看法。小太子必须回到平城。再说,可以请太后一起回去。”

“……”

众人七嘴八舌,对于这个原本就确定的问题,他们明白,又是起了波折。难道是冯太后忽然又不许小太子回去了?

尤其是一些鲜卑贵族,更是恨之入骨,这个女人,就爱拿着小太子做人质和筹码。之前就说得好好的回平城,为什么她们一失踪几天,回来就全变了?

一些人更是忧心忡忡,杀了李奕,放了李欣,这肯定是冯太后用来对付弘文帝的一招棋子。小太子完全捏在她的手心里,岂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

陆泰忍不住了:“陛下,臣以为,小殿下归根结底是您的儿子,您才能决定他的去留。”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陛下,你可不能因为畏惧冯太后,就处处让步,一再妥协。

弘文帝大怒:“陆泰,你是什么意思?”

陆泰不甘示弱:“众所周知,小殿下这么大,几乎还不曾真正在平城呆过,这像一国储君的样子么?如果长此下去,岂能真正培养他的储君意识?北武当是度假之地,但是,我们鲜卑人是马上打天下,不可能永远度假。昔日,还可以说殿下还小,但是,现在殿下已经是一个小小男子汉了,我们鲜卑人的男子汉,这么大的时候,已经骑马打猎了,小太子,为何必须一直躲藏在别人的羽翼之下?”

“对,陆泰说得有道理。”

大家争辩得非常激烈。

弘文帝颓然在座位上,看着这些口沫横飞的大臣们。殿堂很宽敞,中间是高堂龙椅案几;左右两边是文武大臣,每一个人的面前都有一块席子,可以席地而坐或者跪。此时,所有人都站起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弘文帝根本不想听他们说些什么。所谓的早朝,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他自己也是心乱如麻,昨夜整夜不能入眠,现在都是头晕眼花。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一般。

昨夜的震惊已经过去,却是无比的失望和束手无策。冯太后,几乎已经摆明是彻底翻脸了。如果自己强行要把宏儿带回去,她到底会怎么办?

本来,在昨日之前,若是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会毫不犹豫地跟她决裂;可是,这一次,她死里逃生回来,身上还带着伤痕。

一个女人,失踪了三四天,而且还是皇太后,都不被人发现。若想她不滋生芥蒂,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他已经自认有点理亏,也不是没想过要做点什么来弥补。可是,根本就没有任何弥补的机会。

冯太后已经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这当然令他心里的反感彻底死灰复燃。这个女人,如此嚣张,她凭借的是什么呢?若是换了一个人,当然他不会怕,一声令下也就是了;问题是,这个女人权势摆在那里——他忽然明白,就连自己,也根本没法对她下任何的命令了!

嚣张,是要有本钱的。

她的嚣张,当然不是来自于他的宠爱——再就失宠,更别说爱了。

她的嚣张,来自权利——来自于李将军,贾秀,高闾,王肃,东阳王等人。

弘文帝猛然惊醒:如果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再次让步了,自己还算什么皇帝?

自己还有什么面目面对鲜卑贵族们?

岂不是一个让人可笑的傀儡?

唯一的是,她这几日不见朝臣,不让宏儿回平城,也只是对他所说,没有对任何外人道。如果弘文帝断然拒绝,不把她的话当回事,也不会引起任何的猜忌。

可是,他在这个问题上,显然抱着犹豫的态度。

群臣们都觉得有点奇怪。还是陆泰问出口:“陛下,请恕臣直言,这不是太后的意思?”

弘文帝大怒:“大胆陆泰。朕只是问你们小太子如何教育最好,你牵涉到太后身上干什么?这岂不是挑唆太后和朕的关系?再敢胡说八道,朕杀了你……”

陆泰悻悻地退下:“臣死罪,臣死罪。”

满朝文武,都看着弘文帝今日奇怪的举动。他仿佛是既要争取小太子回到平城,或者说,他内心里,又希望小太子留在北武当。

君心难测,大家都摸不透了,弘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是东阳王发言:“老臣认为。小殿下年龄还小。回平城有回平城的好处,能提高储君的威望和地位;留在北武当,也有在北武当的好处,能在太后身边接受更好的教育,得到最好的照顾。到底如何裁决,应该由陛下自作主张。”

一干鲜卑大臣见他和稀泥,都很不满,但是,看了弘文帝的脸色,又都不敢说什么了。

弘文帝想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朕决定,后日按时启程,带小太子回平城。”

京兆王小声提醒他:“陛下,启程的时间是明日。”

弘文帝一挥手:“那就明日好了。退朝。”

弘文帝拂袖而去,众人都跪在地上送天子离去。

弘文帝做了这个决定,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不但半个时辰,弘文帝的命令已经传达慈宁宫。

小太子没有按照往日一样出去玩耍射击做功课;而是呆在慈宁宫里,小脸上忧心忡忡的,看着静静坐着的太后。

传旨的是老太监魏启元,冯太后听了,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让他下去。

魏启元一走,孩子就沉不住气了:“太后,宏儿真的要一个人回去么?”

芳菲凝视着孩子不安的神情和渴望的眼色。她何尝不明白?孩子也是害怕的——害怕回到有睿亲王的平城。自己是他的大靠山,自己现在不在他身边了,光让他一个小小的孩子,去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岂能不怕?

“宏儿,你别怕,赵立和乙辛会陪你回去的。还有红云和红霞,她们会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尽管都是熟人,宏儿还是有点别扭。可是,他已经是大孩子了,不会再哭喊了,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垂着头,仿佛人生第一次懂得接受自己的命运——一切,都是不由自己选择的。

芳菲也看着他。

这于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动的选择了——从怀了这孩子,到生下这孩子,现在,到他的去留,她都是没有办法的。

弘文帝的彻底决裂,在她的意料之中。

这也是她考虑了一整夜的问题。

如果,弘文帝诏告天下,要带孩子回去,她也的确没有办法了。纵然是冯太后,也不可能强迫小太子不回平城。

只是觉得心碎。

仿佛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彻底被撕裂了。日后,便只能困在这个地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一方囚牢,直到老死?

她这才觉得头疼——擦破了的头,手,身子,其实比最初的更加疼痛。因为那两三日,自己实在是太过震惊——恍惚——在迷茫不安里,忽然忘却了身上的痛楚。

如今,一个人静下来,方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痛的。

她坐了很久,魏启元又来了,是奉弘文帝的旨意,召小太子去玄武宫用膳。

魏启元带了宏儿刚走,有一名亲信太监前来。

这是弘文帝的二号太监朱均。

朱均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是满满的点心,满脸堆笑:“太后,这是陛下给您送来的点心。您尝尝?”

芳菲淡淡的:“多谢陛下。你放着吧。”

“太后,趁热尝尝吧。”

芳菲此时并不饿,也不太想吃,见朱均殷勤地劝,只皱皱眉:“你可以回去了。”

“老奴告退。”

点心篮子就放在她的面前,满满的,有三种,都是她平素喜欢吃的。看样子,弘文帝也是花了一点心思的。

送这个篮子来做什么呢?赔罪?

因为要带走儿子,所以,变相地求和?

她长长地叹息一声,随手拿了一个点心,是冰凉的绿豆糕,薄薄的皮子非常精美诱人,犹如透明的绿水晶一般。

她还没吃,忽然听到外面急促的通报声,是张孃孃的声音:“太后,李冲求见。”

李冲是内务府秘书令,本是正常行走于慈宁宫的。但是,自从李奕死后,冯太后确保了他的生命安全后,便不太想见到他了。

她昨日回来,李冲几次求见,她都拒绝了。

今日,她还是不想见任何人。

外面,却是李冲急促的声音:“太后……太后,小臣有要事禀报……”

李冲的声音非常急促,众人几乎阻拦不住他,他径直冲了进来。

李冲从未有如此失态的时候,芳菲一怔,但见他已经飞速地跑过来。

“太后……”

“李冲,何故如此失礼?”

他根本不答话,气喘吁吁的,已经冲到她的面前。芳菲吓了一跳,只见李冲已经劈手夺过她手里拿着的那片糕点,面如土色:“太后……太后……您已经吃了糕点?”

他声音都在哆嗦,芳菲惊疑地看着他,又看被扔到地上的糕点,低喝一声:“李冲,你干什么?”

李冲扑通一声跪下去。

芳菲心里一动,立即屏退了所有人。

屋子里安静得出奇。芳菲看着他面无人色的脸,自己的心也在往下沉,仿佛沉到一个无底的深渊里。

“太后……这糕点不能吃……决不能吃……您没吃吧?”

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为什么?”

“因为都是有毒的。太后,这些糕点都是有毒的……您没吃吧?”

芳菲听到“有毒”二字,又拿起一块糕点,是金黄色的,看得很仔细。

李冲吓了一跳:“太后……”

她拿到鼻端闻了闻:“真香。”

“太后……太后……”

她压低了声音,怒吼一声:“李冲,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可知道,这糕点是谁送来的?”

“臣……臣不敢……”

没有人敢说是弘文帝送来的。李冲,他只是跪在地上:“臣只知道,今日,无论是谁送来的糕点都吃不得……”

“为什么?”

“如果太后不信,马上可以验证。”

“如何验证法?”

李冲急了:“小臣可以代试糕点……到时,太后您就知道了……”

芳菲一怔。

本来已经非常麻木,心如死灰的心忽然一抖。他竟然说他去试验——以身试这个毒糕点。他的哥哥李奕已经死了,自己,岂能再让他去涉险?

她的手也微微发抖,忽然看到门口那两只走动的波斯猫。它们已经六岁多了,长得又肥又胖,走起路来都气喘吁吁的。

一只波斯猫跑过来。也许是闻到了糕点的香味。这几年,宏儿经常拿糕点味它们,所以,它们也养成了爱吃糕点的习惯。

她将一只猫抓在手里,拿了一块糕点放到它的嘴里。

波斯猫吃得喵喵的,非常欢乐。

另一只也要来吃,芳菲却一脚将它踢了出去。

吃了糕点的波斯猫非常得意,白色的毛发透亮而美丽。另一只则在门口羡慕地看着它,惨叫一声,觉得非常的不公平。

二人都紧张地盯着波斯猫。

波斯猫依旧安然无恙。

芳菲的心本是提到了嗓子眼,但见波斯猫等了一会儿没事,便放开了它,淡淡道:“李冲,你看,你真是大惊小怪了……”

李冲尚未回答,波斯猫已经跑到门口,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芳菲站起来。

李冲也站起来。

刚吃了糕点的波斯猫,惨然倒在门口,四蹄一蹬,嘴里全是鲜血,几乎是倒地就立刻气绝身亡了。

二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