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离筝抬笔沾了沾墨汁,瞟了容书一眼:“怎么了?”
容书放下墨锭,眼珠一转,麻利地拎过桌上的茶壶,嘿嘿笑道:“少爷,茶有些凉了,我去换水。”
“嗯。”段离筝丝毫未觉,手中的笔未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容书风一阵地绕过屏风,经过苏青荷身边时,露出个“我看好你”的眼神,随即蹭蹭地下了楼梯。
苏青荷莫名所以地摸了摸鼻子,她只是想让容书装作没看见她,结果他跑得这么快做甚么?还有那意味深长的一眼,是怎么个意思……
转身看到那安静的背影,苏青荷犹豫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拾起搭在砚台边上的那枚墨锭,缓缓地磨了起来。
感到有人靠近,段离筝这才发觉不对劲了,换水哪有这么快,目光上移落在砚台上,只见捏着墨锭的手指细长白嫩,指甲光润透粉,哪是容书那小子拥有的?分明是个姑娘家的手!
段离筝皱起眉,店里的伙计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上二楼。
看着那双细白的手在眼前打转,段离筝很少会被人这么冒犯,眼里滑过一丝不豫,而当他抬起头,骤然看到苏青荷的笑脸时,深邃的瞳孔瞬间不可置信地放大,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手中握着的笔还保持着悬在半空的姿势,墨汁沿着笔尖往下流,毫不意外地在纸上晕染成了一个大墨团子。
见成功把人惊吓住,苏青荷眼里透出恶作剧得逞的笑意,嘴上一本正经地客套:“段公子,好久不见。”
段离筝似是被她这话惊醒,垂眸搁下笔,掩住眼中闪动的光芒,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何时回来的?”
“昨晚。”苏青荷四下看了看,拉过身旁的一张藤椅,顺势坐下。
段离筝听她说话瓮声瓮气的,抬眼看去,只见她脸上有着不寻常的潮红,心下一紧,直接抬手覆上她光洁的额头。
苏青荷只感觉到额头触碰到了一抹清凉,很舒服,她正有些诧异他手指的温度,就听他嗓音发沉道:“有些发热。”
额头上的清凉消失,面前的男人眸子黑得吓人,“生病了还不在家里好好养着,出来走动什么。”
还不是为了……苏青荷连瞪他一眼的力气都没了,有些脱力地用胳膊撑着下巴,恹恹地半趴在桌面上。
段离筝不忍心再看她这副萎靡样,径直转动轮椅到楼梯口,朝下方喊道:“容书!”
须臾,一道黑影窜上来:“少爷,怎么了?”
“带苏姑娘去院子后屋躺一会儿,差伙计去医馆请个大夫来……”
容书探探脑袋,见苏青荷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这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片刻没耽搁,转身喊了位跑腿伙计去了医馆。
苏青荷捧着自己发烫滚热的脸,很想说把她送回家就好,但一想到外面可以烤人的日头,再看看这屋子里一盆盆的冰块,忽然就不想动弹了。
迷糊间,被容书搀扶着下楼,径直来到后院的房屋,打开门,一阵清爽扑面而来,原来这每间屋子都被放上了冰块。
苏青荷现在恨不得直接拿来一块冰敷在脸上,强制自己移开眼,环顾了下这屋子四周,苏青荷惊讶地发现,这不是段离筝的房间么,上次她来探病,还被他在这儿非礼了……
苏青荷正乱想时,只听身后容书道:“苏姑娘,你先去躺着,这附近就有家医馆,大夫随后就能到。”
说罢,门就被轻轻地合上了。
苏青荷扶着愈发沉重的脑袋,坐在床边,原本仅仅是挨着床边坐,随后不知不觉变成了半倚着,再不知不觉变成了侧躺着,最后架不住酸惫一阵阵袭来,彻底平躺在了床榻上。
苏青荷陷入睡梦前,还在奇怪,她对床榻来说一向很讲究,要她睡一个大男人睡过得床,想想都觉得不可能。但是不知道为何,苏青荷一碰到那微凉的瓷枕,闻到薄被上那艾草香和清淡的药香,就觉着很安心。
呼吸渐渐趋于平稳,意识逐渐模糊,待苏青荷再次醒来时,看见得是段离筝放大版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