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荷自知这样的心态很不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是每一个赌石爱好者都该深记于心的道理,然而能真正做到并始终秉承这句话的人,凤毛麟角。
苏青荷跟着殷守三人一家家店面走马观花式地穿梭,他三人身上各收下了几块木牌,多是开过窗的明料,准备直接运回梁州及京城的府邸。
终于,四人来到了玉石街里的最后一家玉石店,亦是苏青荷的老东家:琳琅轩。
徐景福笑得像个老鸨似地站在门口拉客,曹掌柜坐在柜台后的背椅上,像一座人肉大山,镇宅的弥勒佛。
苏青荷怎么说也与曹掌柜共事了两个月,深知他一毛不拔、一分利都不肯让的德行,做贩卖毛料这行是稳打稳赚钱的买卖,曹掌柜却从来不知变通,不知舍小利换口碑人气的道理。原本还有几位常来琳琅轩的客人,都是因他钻营固执的个性,渐渐也都不上门了。
像斗石大会如此的盛事,琳琅轩都比别家清冷许多,店里只有寥寥两三位客人。徐景福见苏青荷走近,惊喜地喊道:“苏姑娘,你怎么来了。”
那日徐景福追丢了苏青荷,回到店里没逃得了曹掌柜一顿迁怒地臭骂,因这两日店里要比往常忙碌些,曹掌柜暂时把苏青荷这事抛到了脑后,此时见苏青荷自己找上门来,当下喜出望外地迎了出来。
“苏青荷你想明白了?我就说我们琳琅轩是玉石街里待遇最好的,你回来一切照旧,你后院的房间我还没收拾哪……”
苏青荷笑笑:“曹掌柜,我是来看毛料的。”
曹掌柜闻言撇撇嘴,不以为意,她来琳琅轩时是身无分文,算上她那两个月领的月钱,现今顶多只有四五两银子傍身,能买得起什么毛料?
殷守他三人也知苏青荷在这儿相过玉,也未多问,自顾自地看起石头来。苏青荷也没什么可跟曹掌柜寒暄的,亦蹲下身来查看毛料。
这些毛料应是曹掌柜几月前便买下一直锁在库房里的,苏青荷一直没看到过,此时仔细翻看,还真有几块皮相上佳的毛料被凌乱地堆在墙根。
赌石皮壳多种多样,大类有糠皮、沙皮、油皮、腊皮等等,小类有青蛙皮,大象皮,粗糠,洋芋,魔芋等等,说得上来的、说不上来的近几百种。
此时紧挨在苏青荷脚边的,一块半大不小的毛料形似树皮,呈黄褐色,褐皱性的干枯,眼看粗糙,手感带刺,是一块中上等的老树皮毛料,这种毛料切割后多见白水底,含正色者居多,可赌性很强。
三条带莽像绳索一般缠绕住石料,上面还配着丝状的松花,丝状松花很少见,几丝绿色就能将整块石头衬绿,这块老树皮的表现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完美。
苏青荷问殷守借了琉璃镜来看,那几处松花颜色暗沉且病态,甚至有些发霉的感觉,但那几处实在太细微了,隐藏在石料和莽带的交界处和凹处,如不是借助放大镜根本发现不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青荷手指轻附在上,几秒就将整块翡翠探了个底朝天,不由得叹了口气,果然,种很生嫩,一眼望去白花花的像染坏了的布料一样,几处沾了绿意的地方颜色灰蒙蒙的且暗淡无光。
嫩种石的硅元素和氧元素不足,一般都显水短,比重够而硬度差,解出来的翡翠表面一般坑坑洼洼,很难看。
这块毛料实在是个会骗人的,苏青荷轻叹口气,她自己都差点栽了,不知道这块石头还会坑到几个人。
苏青荷放下那块毛料站起身来,因为蹲的时间有些长了,膝盖一酸,身体一个重心不稳,苏青荷一下又跌坐在地上。
跌倒在地上的同时,她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一块白沙皮的毛料,毛料内部的画面刹时间传导进苏青荷的脑海中。
烟霞朦胧,碧海波涌,红日映水,那一瞬间展开的图像,让苏青荷震慑在当场,许久没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