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两人都出了屋子,片刻之后却听值班经理咬着牙道:“这事儿你不做,我自己来做。”说罢开门而出。
“他要杀人。”我惊讶地说道,真没想到一个“灵魂录音机”没录到鬼的声音,却无意中让我们听到了一起即将发生的杀人预谋。
“赶快报警,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马长珏赶紧给刘欢打去了电话。
十分钟后,我们在酒店大门口迎到了刘欢,他焦急地问道:“大部队随后就到,你们说的犯罪嫌疑人呢?”
“不知道,刚刚问了酒店服务员,他们也不知道值班经理去了哪儿。”
“他要伤害的对象现在在哪儿?”
“我们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估计应该是在1至22层其中一间杂物房中。”
“要是这样搜查,即便被我们找到,人只怕也早就变成一具尸体了。”刘欢边说话边脱下身上的夹克衫,露出固定在腰间插着手枪的枪套。他急匆匆进了酒店大堂,掏出警官证道:“你们值班经理在哪儿?”
“不知道,半个小时前他还在大厅,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打电话给你们总经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让你打就打,我是在执行公务。”
让我们失望的是,之前和值班经理在房间里讨论杀人与否的总经理电话已经关机,而值班的服务员里,没人知道总经理家在哪儿。由于信息部主管下班,值班的信息员没有权限调出员工档案,所以也无法第一时间从存档记录中得知其家庭住址。
好在大批警员随即赶到,立刻展开地毯式排查。这时,刘欢从酒店员工那儿得知了值班经理的私人号码。刘欢拨通后响了几声,对方便接通了。
“你在哪儿?”刘欢口气严厉地发问道。
然而对方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电话那头只有沉闷的喘气声,片刻之后一声清晰的猫叫声响起,接着一种从喉头发出的“哼哼”声从话筒里传出,最后电话里“呼呼”作响,就像是大风刮起的声音,可大厅之外的马路上风平浪静,没有一丝起风的迹象。我正自怀疑,刘欢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撒腿往酒店门外跑去。
没等他跑出大厅,一个身着黑衣的人“轰”的一声从高处坠落,狠狠砸在水泥地面上。瞬间,坠楼人身体四周布满了一片鲜红的血迹和黏稠状的脑浆。即便我站得较远,都能看见摔死之人头顶被摔裂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口,脑浆从裂口处溅射而出。由撞击力的强度可知,这人必定是从酒店顶楼摔落的。
屋子里顿时发出一片惊叫声,那些女服务员被这突如其来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哭叫声连成了一片。刘欢则站在门口仔细看了一会儿,问我们道:“你们能否确定,死者是值班经理?”
我们所有人走过去,忍住恶心仔细观察了死者身上的衣服。我们和值班经理只有两面之缘,所以无法判断死者到底是不是他,但可以肯定,这绝不是值班经理要杀死的那个爬着走路的人。
得到我们的答复后,刘欢立刻掏出报话机道:“离楼顶最近的小组立刻赶往顶层,凶手有可能就在顶楼,另外再派一个队员去找值班经理的照片,把所有当晚当班的经理图片发给我。”于是,除了把守出口的警员,其余人全部赶往了楼顶。我们虽然也想跟着上去,但警方抓捕凶犯不可能允许外人跟着看热闹,所以只能在楼下大厅等着并接受笔录。
大约半个小时后,刘欢带队从电梯下来了,看样子他们没有任何收获。刘欢对马如龙道:“酒店楼顶大约有近百只黑猫,并有一间铁皮房子,看样子应该是住人的。阳台护栏有大片血迹存在,估计死者从楼上坠落时已经被黑猫攻击身受重伤,这位想杀人的人最终成了猫的猎物。”
听罢,我内心一阵阵发冷。值班经理要杀的到底是人是鬼?他自己可能到死都没有搞清楚吧?
此时,物证组的警员已来到现场,经过酒店服务人员确认,死者确是当晚值班的经理。随后,信息科的警员破解了员工资料库,找到总经理的家庭住址。一队警员立刻上路,二十多分钟后,便把总经理带到了现场。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尸体,总经理一屁股就瘫在地上,浑身犹如棉花般软成一团,任凭警察如何搀扶都无法挪动半寸,在那儿喃喃自语道:“她果然没死,果然没死。”
“谁没死?”刘欢皱着眉头蹲在他对面问道。
“她……她果然没死,那个鬼一样的女人。不,她就是鬼,根本就不是人。”总经理语无伦次地说,浑身抖若筛糠。
经过很长时间的平静,总经理激动的情绪才逐渐变得稳定下来,之后说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往事。
三、残酷的报复
这位总经理所经历的事情是从十三年前开始的,那时他还只是这家酒店工程部的一名监理,跟随集团在全国各地建造酒店、度假村、高尔夫球场。当时,这片区域只能算是K市的郊区,是一个叫作武陵村的地方。如今在本地区所有的商业地段,几乎全是属于当年武陵村的农田和竹林。
当时的酒店老总看上了武陵村的地,希望能买下来进行商业开发,然而和当地农民在补偿款金额上产生了分歧,所以动迁事宜一直没谈拢。虽然酒店用尽了各种手段威逼利诱,怎奈当地民风彪悍,所有软硬方法都没能让他们就范。就在酒店方一筹莫展时,一个鬼魅般的女人找到了独自在竹林丈量面积的工程部监理,也就是现在的这位总经理。
按照他的说法,女人如瘦弱的骷髅,穿着一件黑色长袍,黑发及腰,面色苍白,四肢分别用四根竹竿固定,所以动作僵硬,看起来就像是一具僵尸。
最为诡异的是,女人身边围着一群野猫,还有一个四肢着地爬行的小女孩。当时经理以为女孩用这种方式走路是因为年纪太小,尚且不能独立行走,后来才知道她根本就不会直立行走。
女人告诉他,如果愿意帮助自己抚养这个女孩长大,将她视如己出,她就帮助酒店达成拆迁的愿望。当时经理以为这个女人神经不正常,随口便答应了。没想到,女人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并带着他走到林子深处的一座乱葬岗中。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用僵直的手挖开了一个坑穴,露出一处用铁板盖着的古井,掀开铁板,深邃的井中发出流水的声音。
女人直视着经理,说:“你要记住自己的诺言,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说完,她就毫不犹豫跳入井内,不可思议的是,她身边那几十只野猫也接二连三地跟着跳了下去。
经理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何说要帮助自己,却又突然便寻了短见。然而半个月后,村子里开始发生瘟疫,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呕吐、腹泻不止,来不及送到医院便一命呜呼了。当地村民本来就迷信,还以为这个村庄里有人招惹了五路瘟神,便在一片惊恐中争先恐后地搬离了村庄。只有这位经理知道,村民是因为喝了被腐烂尸体污染的山泉才染上的疫病。
从那以后,那个女人的女儿一直在酒店里生活,成了这座酒店高层内部心照不宣的秘密。
当然,酒店遵守与一个死亡女人的“协约”并非因为讲信用、知恩图报,而是畏惧女人狠毒的手段,以及她鬼魅一般的行为方式。开酒店的人本来对风水宿命一说就极其相信,所以他们暗中认定这女人定然是妖非人,所以“妖怪”留下的种自然没人敢得罪。
当然,也无人敢亲近女孩。
所以,女孩在此生活的十三年里都是以猫为伴,她爬行的动作、肮脏的身体,都会在无意中吓到住店的旅客。即便如此,酒店管理者也不敢驱离女孩。直到这一次,当值班经理意图加害女孩……结果大家也都知道了,要害人的人已经横死。
这位总经理一口认定,杀死值班经理的人必定是那个鬼魅般的女子。说到后来,他又有些激动,整个人甚至出现短暂的幻觉,足见他对竹林中那位黑衣女子的恐惧心理。
即便他与这次死亡事件无关,但对十三年前武陵村的集体死亡事件隐瞒真相,已经涉及妨碍公务,所以立刻被批捕。之后,随着对武陵村幸存者的调查,黑衣女人死亡的前因后果逐渐浮出水面。
生活在林子里的黑衣女人,本是武陵村村民王大海从外省买的老婆。当年旅游资源远没有现在发达,即便是K市,在当时的国内都算落后城市,更何况郊区农村的状况。所以武陵村村民娶老婆几乎都是买来的被拐妇女,而这个女人至死都没人知道她的姓名。因为她性格极其倔强,从被买来的第一天起就没说过话。王大海属于典型的二愣子,喝点酒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经常强暴、殴打女人,她实在无法承受,便用剪刀将这个男人刺死了。
当时的村民法制观念落后,也没人报警,王家人在村子里执行了“家规”-将女人的四肢打断后,生生把她给活埋了。
没想到,这女人命不该绝,居然被林子里刨荒坟的野狗、野猫刨开了坟堆,无意中救了她一条命。而令人称奇的是,这些猫狗居然将找来的“食物”供给几乎奄奄一息的女人,她就是依靠这些腐败的食物以及动物与自己的尿水,硬撑着活了下来。
女人之所以如此顽强,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怀孕了。无论她多么痛恨给自己“留种”的男人,但母性是每一个女人的天性,她不可能放弃自己身上的骨肉。只是那女孩从小和猫狗在一起生活,母亲又断手断脚无法帮助她学习走路,加上后来生活在酒店里,连正眼看她的人都没有,更不用说教她正常人的行为方式了,所以至今女孩都有跟动物一样的生活习性。
后来女人的行踪暴露,村子里的人本打算杀了她,没想到酒店负责拆迁的部门人员来到了村子,有外人在场,当然无法明目张胆地杀人了。
后来的事情虽然幸存者并不知道,但我猜也能猜出来。女人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而且连自己女儿都有性命之忧,权衡之下,一个手足残废的女人自然只有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给自己女儿留一条生存的路,她只有用自己的死换来女儿的生。
听了这件凄惨的事情,我们每个人心里都颇为沉重,这一整件事还是和人性有关,正是人的愚昧无知、贪婪无情,导致了接二连三的死亡事件。只有猫和狗对主人的忠诚,是唯一值得这对苦命母女回味的情感。
对每一个不知情的人而言,这位母亲和女儿都是行为诡异的怪人,而对母亲和女儿而言,所有人都是可怕的,必须加以防备。虽然自己与他们、她们是同类,但女孩宁愿爬着走路,也不愿意像自己的同胞那样昂首挺胸地直立着行走在人世间,或许在她单纯的内心,自己根本就是一只猫,而非人。
三天后,女孩被接去了市福利院接受行为矫正。
两个月后,女孩在睡梦中离开了世界,据说是死于突发性心脏病。或许她和那些被鬼吓死的人一样-被人给活活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