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薛仁贵征辽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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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正寻思,忽于正殿一壁,转过一个妇人,鸦鬓堆云,素肌削玉,杏脸凝脂,柳眉拂翠。只疑是芙蓉城下子高适会琼姬,洛水堤边郑子初逢龙女。众人持剑,方欲向前,那妇人不荒不忙,着手指定,遂言:“来者唐兵不得无礼,自家共你亲戚。”惊杀薛仁贵,提剑举步撩衣走向前,自问妇人:“咱两个却是甚亲。”那妇人曰:“告将军”:诗曰:启开一点樱桃口,喷出满堂兰麝香。妇人曰:“俺姑又与唐天子亲,是你皇帝姑姑。”仁贵不敢无礼,其妇引仁贵至方丈中。见道姑数人,诵黄庭经礼毕,请仁贵坐。妇人曰:“我乃高剑之妹、建藏之姑。唐帝贞观初,高丽为我侄,与唐帝姑姑亲。”仁贵曰:“公主为皇姑,何居于此。”公主曰:“为莫离支、葛苏文杀其兄,立我侄为主。那汉纵横行事,不问朝廷,真乃海东王莽也。今反勇朝非由我主,皆苏文贼弄权。高丽无主,因此出家修道。今居此观,在地岭下。此山乃高丽也,过此山别无险阻,散漫平坦,直到平壤城。今在于此,知唐兵驾来,教天子明我高丽不反。今唐兵既到此,此辽人不达。将军姓氏何人也。”仁贵曰:“我乃绛州义军薛仁贵。”公主曰:“身居何职。”仁贵曰:“身在布衣。”公主曰:“何无贵品也。”仁贵曰:“所建功劳奈总管不荐,不得重用。今欲归本帐,若取安地岭,东无路可取。敢问皇姑,愿求一计。”公主见问,笑而言曰:“将军欲过此岭,何难之有。依我一言,大功必建。”仁贵躬身遂言:“惟命是听。”其妇人言无数句,使仁贵两手加额则不止。“取了安地岭,和那莫离支亦拿了。”仁贵不信,公主引于观背后,指此便是海水。公主曰:“此海水绕安地岭,过至安地城,亦可往平襄府。”仁贵告曰:“虽有海水,人无船只,安能得过。”公主曰:“将军放心,我侄来日生辰,想见高丽国王,今日必发使驾船来宣我也。若高丽使来,将军可就船取安地岭城。既至城下,次取平襄城,杀莫离支,除向丽之患。”仁贵曰:“安有此事。”公主曰:“实无虚诳,不待须叟高丽必至。”方语话中,见一海船从东而来,上有小卒百余人。其船直至观后岸,为首使命高叫:“当报皇姑得知:今王子有命,宣公主添寿。”言讫,撩衣便下船上来。仁贵自思,心间大喜:“杀来使,我建功。”提剑举步如飞,腾至使命根底,住衣袍,放剑在鼻凹中:“我不杀你,将公主平襄去,和我也去走一回。”公主附耳:“待教杀莫离支。”辽使道:“和俺高丽王也送了也。”“辽使道甚。”公主急指曰:“将军不可无礼。高丽作乱者,葛苏文也,公杀辽使,何益。”仁贵曰:“你姓甚。”辽使曰:“我乃乌伊达。奉王子命来宣公主添寿。将军大兵何至于此。”仁贵曰:“吾奉张总管命来取安地岭,被辽兵焚其山口,使吾进退不能,今至于此。恰问公主,听知说了辽人不反,尔可为吾大建其功。公主见帝,你若不从,吾先杀你。”辽使曰:“惟命是听。”仁贵曰:“此海绕安地岭,过安地城,尔将吾百人到城中,赚开门,一兵袭之。得此安地城,别无险阻,邀驾东来,杀莫离支,平高丽之患。”乌伊达不敢不从。

仁贵将兵五百上船,辞公主奔安地岭城来。卷了唐兵旗号,开船离岸,绕安地山到安地城下。见城上严备密布着军兵。乌伊达船着岸,夹带仁贵叩城,使人高叫:“城上休放箭,我乃马伊达,王命来宣公主添寿,正打此过。”门人见,上下同开放门。仁贵一骑稍出在前,飞到瓮城门,迎头见了,叫苦不迭。怎见得。诗曰:

安排香饵鱼还至,准备窠弓虎到来。

仁贵见二重门掩然犹闭,背后却早拽起吊桥,放落赚板,绕城围楼,列开弓弩。门楼上立着一个将军,厉声高叫:“孩儿每!梆子响,一齐发箭便射!”仁贵听得,抬头看了,咽气吞声,却到使人碎心,莫被别人先取此城成功了。薛仁贵认得城上是唐家兵将:“且不得放箭,我乃义军薛仁贵,今奉张士贵命来取安地城。怕城上是辽兵,可当放箭;怕是唐兵,须言姓氏。”惊煞将军,只住弓弩,放开城门,荒速下城与仁贵相见。见仁贵风姿端雅,体貌非俗,将仁贵入城,于帐中同坐。仁贵问曰:“将军何人也。”对曰:“昔过海分兵三路,今程咬金兵取登青丘道口过,今我大兵十万取胡越。我乃南路元帅张公谨。”薛仁贵请死,谨曰:“我骗海先取安地城后,程咬金和天子驾至。将军何至于此。”仁贵曰:“奉张总管命取安地岭,为辽兵焚其山口,遂不能回。下山过高丽遇公主,将辽使乌伊达海船,来赚安地城,不知元帅先建大功。”张公谨曰:“公随驾,身居何职。”仁贵曰:“只是义军小卒。”公谨曰:“曾建何功。”仁贵曰:“累建大功,被总管匿功不荐,未曾见帝。”公谨大怒:“老贼敢误国家栋梁也!将军随我下安地城,同共见帝来。”诗曰:

若非今日逢公谨,安得白身朝太宗。

元帅下岭,叹曰:“此险阻有失,何日平安辽国。”“某当领本部兵下岭,先将接驾,表与张士贵,共邀驾至此,问元帅如何。”公谨曰:“比及驾至,亦下岭接驾。”领兵离安地城下,正逢张士贵、刘君昴领兵来岭下体察仁贵消息。仁贵下马,见总管施礼,士贵大惊:“将军上岭者何为。”亦言前事:“今南路元帅张公谨遣某见帝,上接驾表,随后他领兵离安地岭来。”张士贵见言,心内自思:“张公谨若见帝,那得不荐仁贵。把似别人荐,不如我做一面人情荐仁贵。自过海征辽,非我之功,同共见帝,举贤一奉。”言罢,将仁贵奔御寨来,留仁贵御寨外。张士贵将接驾表入御寨来见帝。帐下欲奏,见英与英公论说。英公曰:“昔日楚君退朝晚,楚夫人问曰:‘大王退朝何晚。’楚君曰:‘与贤相道话来。’夫人曰:‘贤相是谁。’楚君曰:‘于丘子。’夫人曰:‘非贤相也。’楚君曰:‘何为。’夫人曰:‘居相位三十余年,未尝荐一贤者,岂为贤相。’于是遂荐孙叔敖。”有诗为证,诗曰:

测影频移未退朝,喜逢贤相日尤高。

当时不是楚姬问,今日何由进叔敖。

英公目视张士贵:“今日国家用人之际,何不荐一人,似于丘子也。”士贵道:“英公只道我里随。”躬身立于帐下。太宗问曰:“卿奏何事。”士贵曰:“臣荐一人。”英公问曰:“胜如楚夫人,贤如于丘子,莫不荐仁贵么。”士贵恋禄爵,又匿不言仁贵之功。帝曰:“卿荐者谁也。”士贵曰:“领兵安地岭,今南路元帅张公谨,先取讫安地城将表特来奏帝。”帝知,即时领兵,过安地岭下寨,前取胡越城。言辽莫离支将弟葛延禧出马横刀,帝曰:“若斩此贼者,当封万户侯。”言未尽,一将出马,横刀胜临贼阵交战。帝急问:“出马者何人。”奏曰:“乃番将李思摩。”胜负未分,又一将出马,薛万彻、付能出马。葛延禧不能敌,拨马归阵,领兵东走,奔胡越城来。辽兵将叩城,遂火壕一壁。一队军来挡,先截住吊桥,列开阵势。旗开捧一员将,素袍莹铠,赤马繁缨,兜住马,横放天戟,高叫:“贼将且住,仁贵在此!”怎结束葛延禧。又敢迎敌。张士贵领兵至城下,使人叫:“城上开门,今天子驾至。”辽将败走,城中百姓何不迎风而降。移时鼓乐,官民开门来降。张士贵领兵先入城。有人奏帝:“张士贵已得了胡越城下。”帝大喜,士贵邀驾入胡越城,改衙为内。

帝宴文武,排筵庆贺。告急马至,取奏曰:“皇太子遣上将押送粮草,过安地岭下,被辽兵截住,不能进前。遣人求救,要虎将保粮草。”帝曰:“如之奈何。”张士贵离筵:“臣领兵保粮草。”帝大喜:“非卿不能干此功。”士贵、君昴将仁贵,领兵一万出城,西来保粮草。张士贵问仁贵:“公今保粮草无失,决当荐某。”仁贵曰:“赖总管虎威,愿竭力死战。”又报急马至:“莫离支亲领大兵十万,离城不远排兵搦战。”帝领兵出城对阵。莫离支出马,唐兵纳喊不迭。名不虚传:头顶三叉紫金冠,身披团花绛狮服,横青铜偃月刀,跨千里追风马,左右弓挂两,身背飞刀五口,搦战。太宗曰:“此贼若得,高丽平矣。”一将出马,绛州人氏,乃裴行俭。交战数合,败走。马三宝出,又败。段志贤出,又败。番将李思摩出,亦败。不移时连败唐将五人归阵,使帝汗湿浑身:“英勇莫离支,既不能胜此将,寡人如何还国。”又一老将高叫:“不着尉迟恭难敌,当杀这汉。”言讫,一骑马出鞭打,莫离支闪过,再战数合,敬德力怯,帝令鸣金归阵。莫离支催兵掩杀,唐兵稍折其锐。归城,帝曰:“怎奈何。”文武奏曰:“非士贵不能当莫离支。”帝曰:“今张士贵未回,谁可过阵宣张士贵。”敬德奏曰:“臣愿去。”帝曰:“卿老矣,恐有失。”一年少遂奏曰:“臣保父亲过阵。”乃尉迟宝林。帝令子父二人点兵一千,出城打阵。帝上城望,见敬德、宝林入阵杀辽兵,左右无敢当者。曰:“虎父无犬子!”移时,父子二人领兵过阵望正西去。帝即悔:“若父子二人在城可保朕,不合交敬德去了。谁当莫离支,英雄也!”

帝方忧虑,忽闻城上发喊,帝急问何为。文武皆言:“陛下试望则个。”忽正西一队,白衣将军,约迭五百,当头捧着一员,白袍年少,武勇非常,纵马入阵,如饥鹰饿虎,辽人无敢犯着。杀一条粗巷,领兵腾至城下。太宗觑了,手掴圆楼叫一声:“得此虎将,莫离支休也!”急传圣旨,遂问来军白袍年少姓氏。小将跳下马来昂头取奏:“启陛下:问小臣姓名,急令开门放臣入城。”帝宣上城,太宗觑了大惊,是怀玉也。“卿如此结束。”怀玉曰:“父亡也。奉太子殿旨,教臣来边上特来保驾。”帝大恸不止,怀玉也恸不止。怀玉曰:“父死有遗言,臣当战之。”帝喜问曰:“领兵出离火壕,对阵战莫离支么。”怀玉出阵,便似挂孝关平也。莫离支道:“黄口婴童,何堪成事!”怀玉大怒,纵马向前,交战数合,莫离支败走。怀玉赶。莫离支飞刀在手,暗算怀玉。怎见得。诗曰:飞起一条素练,落来三尺银泉。怀玉见刀来,诈落马下。莫离支见成功,拨马来取,怀玉整身上马,于莫离支叩前,手绰铁简,高叫:“飞刀伤我不着,你吃我一简!”约斗一百合,怀玉力不能加,拨马归阵。太宗恐小将军有失,急鸣金收兵,入城候张士贵保粮草回来,然后再和莫离支战。

话说张士贵领兵奔正西安地岭来,忽闻西南喊声。士贵曰:“此处必有唐兵与辽兵战,领兵保之。”仁贵曰:“某当领兵先去,总管大兵后来。”言讫,薛仁贵领兵五百奔西南来。忽见辽兵列阵,一辽将临军高叫,遂问:“将军何人。”仁贵出马,辽将道:“你来晚矣,唐将已遭杀矣。”仁贵曰:“如何见得。”辽将遂使一小卒,将一个人头血沥沥和铠甲衣袍缴在阵前。薛仁贵认的,问:“害了的唐将是谁。”辽将曰:“乃运粮头目官郑从虎之首。将军速回,你唐家粮草尽被俺兵夺了也。”仁贵大怒:“当与虎将报仇!”言讫,纵马出战。无三合,戟刺辽将堕骑,掩杀辽兵,奔安地岭下来。见尘头起,仁贵兵阵至近,认的唐将旗号。仁贵遂问:“来将何人。”一将出马,身带重伤,言曰:“吾乃运粮将,和辽兵战乱,军中折了郑从虎,吾保粮草不迭,今遇唐将,杀退辽兵者,将军姓氏何人。”答曰:“某乃绛州义军薛仁贵。今奉帝命,交总管张士贵来保粮草。前逢适遇一辽将,无数合,败了兵走了,别无邀阻,请将军进发。”其人大惊:“将军如此英雄,身居何职。”仁贵曰:“见在白身。”“我奉贤一荐着是谁。”有诗为证。诗曰:

昔日马周贫且贱,等闲不入俗人面。

被吾一纸荐贤书,布衣走上黄金殿。

今日仁贵白衣见帝,乃是马步军常何将仁贵回来,正逢张士贵。常何与士贵相见,言:“昔日公享富贵,此日一武勇所取,见今英雄可以相爱,反以相妒而匿其功,不见于帝,此理若何。”士贵曰:“是谁。”常何曰:“仁贵之功不显。”“士贵通将仁贵之功附于籍簿,备准奏帝,当加其赏,何为不见。”方话间,又听的直东杀声交闹,常何道:“为甚。”探人报曰:今鄂国公奉帝旨宣张士贵战莫离支,出阵又逢辽兵,将父子困住,不能得出,当领兵救之。”常何谓士贵曰:“公按兵于此看守粮储,我将仁贵往救敬德父子。”言讫,将兵三千奔正东来。逢贼将,常何出马遂叫:“辽将相战!”言未尽,一将出马,常何望见,连珠儿叫苦不迭:“我救不得敬德!”长竿已折,亏杀仁贵,走至阵前争目视之。出马是谁。乃辽将,身披雪白袍,灿烂玉色光明。仁贵甚爱,自思:“我体堪挂此袍,问天买卦,若杀辽将夺白袍,临军挂体,必能见帝也。”不问敬德消息,横戟纵马入阵见辽将。斗无数合,辽将不能当,拨马便走。仁贵赶无数里,辽将堕于涧上。仁贵下马戳戟,提剑下土涧。不杀辽将,就身上剥得白袍,即时穿了,大喜,不期早晚见帝,绰戟上马回归本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