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楠恨恨地说:“我就只要单独跟你吃饭,不明白你就去死吧。”
我说:“这你就做得有点过分了吧?”
章楠说:“为什么不能咱俩单独吃饭?再说这对你又不会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只是让你受会儿折磨,折磨的强度又恰到好处:既让你疼,又让你下不了了断的决心。世界上最多的不就是这种折磨?你既然说是感同身受,就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同你感受到的一样。”
我还是坐着不动,章楠催促说:“快点呀。”
我说:“别闹了,这举动太可笑了,那是十几岁女孩子的冲动之举,我们现在都是成年人了。”
章楠说:“对,我们是成年人了。”她站起来,拿起她的包准备离开。
看到章楠这样的举动,我最终还是答应她晚上一起吃饭。章楠走后,我坐在椅子上怔了好半天都不知道要干什么。想想还是应该去清典那里打个招呼,于是就起来,假装去张总办公室拿东西,经过清典办公桌时,看到清典,就说:“清典,你最近还好吗?”
清典说:“还好啊。”我和她聊了两句,但不敢看她的眼睛,心里有点别的感觉。
清典在下班前告诉我,让我迟一会儿走。而我已经约了章楠六点钟在隆顺饭店前面会面,准备两人一起吃个饭,然后看场电影什么的。
公司下班是五点半,我开车到隆顺饭店,就需要一刻钟到二十分钟时间。而五点半下班时,单位办公室里人并不一定能走清,我因和清典有这层关系,就会额外小心些,所以至少也得在五点三刻才能去清典的办公区。我从楼上下来,到停车场取车,多少也得花个五分钟左右。这样算起来,我到隆顺饭店,就得二十分钟左右。而清典既然让我等她,可能不会在二十分钟之内结束。所以,当清典这样约我时,让我有些为难。
临近下班时,我在办公室里就有些坐不住了。我担心让章楠等久了,同时还有些紧张,我想清典一定会跟我谈些事情。在我心中,我认为清典是跟我玩阴谋。但我对自己还有另一层疑惑,我和女孩子没少谈过风花雪月的事,在河边走却一直没有湿过鞋,但现在却这么快就栽倒在了清典的面前,到底自己是怎么了呢?
又磨了一会儿时间,看看终于到了五点三刻,我就把办公室门打开,在大厅里看一眼,见没人,招手叫清典进来,然后一把锁上门。
清典进来后显得很慌张,她把手放在我的胸口上按一下,摸摸我的心口是不是和她一样乱跳。然后,她走到我的办公椅子上坐下来,眼睛看在桌子上。我顺便坐到沙发上,清典看到我坐在那里有些不安,就走过去,蹲下身子,拥住我,嘴就贴在我的耳边上,很轻声地说:“你好像有点怕我。”
清典越是这样,我就越紧张,一点也不敢动作,心里总想着会不会来人,耳朵也注意听外面的声音。清典意识到这个,就对我说:“别想着我那么坏,你如果对我好的话,以后我会好好待你。”
我赶紧辩解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约我之前,我已经跟一个客户约了时间,他六点钟在饭店等我。”
清典就说:“知道你忙,天天就在外面野,我哪儿不好?”
我笑笑说:“是真的,不骗你。”
清典说:“我知道你不骗我,但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你对我没用心。”她这样说,让我心里有些纠结。
清典需要我,能满足我作为男人的需要。另一方面,她既然和我接触了,心底就有一层占有的欲望,在潜意识里要把我留在身边。有些事情对有些女人,不存在会不会发生,而是它在什么时候发生。
我此刻心思已经到了章楠那里,也就难以给清典更进一步的付出。清典看到我还是不能放松自己,就说:“别念着去见客户,等会儿让你走。”然后又问,“要不要亲亲我?”
我听了清典的这句话,身子一下子就有些发软。我拒绝?怕她恼羞成怒,不拒绝?我现在在心理上仍然有怕清典的感觉,没办法,我只好亲了她一下。
等我赶到隆顺饭店时,已经快七点钟了,章楠见到我,就问我为何来这么晚。我一见到章楠,心就完全从清典那可怕的纠缠中撤出来了。
我对章楠说:“等一会儿再告诉你。”说完就拉住章楠的手往饭店里走,章楠却执拗起来,不肯走,说:“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进去。”
我只好饭店门口,拥住章楠说:“一边吃饭,一边告诉你,难道还不行吗?”
拉住章楠的手进去坐好后,我点了几个全是她喜欢吃的菜。等服务员走后,她把两手环绕在我脖子上说:“快坦白交代,为什么要让我等这么久?是不是又跟清典鬼混去了?”
我见章楠这般娇媚,心里早醉成一片暖风,学着章楠的语气,委婉说:“我也急着要快点赶来,可我有些资料还没准备好,只好拖一会儿时间了,委屈章楠小姐了。人家明天又要出差了,心里想想好伤心,丢下一个可怜的人儿谁陪她,就约她出来吧,这下倒好,迟到了,让她生气了,好心没做成好事,罚吧,要罚就罚吻我,罚得越多越好,我绝不讨饶。”
我说到这里,章楠哪还有心情生气,头搁到我的胸前,手伸在我的脸上揉揉。要不是在饭店,我早把章楠抱在怀里亲个够,见服务员往这边送菜来了,就推推章楠,让章楠起来。
我们吃着,聊着,在饭店一直坐到十点多钟才出来,我提议去看电影,因为桑川没在家,我回来之前有打电话给他。我们有个约定,不管谁带女人回家必须经过对方同意,而且对方届时需要躲出去。
虽然我和章楠没有发生什么,但清典还是越发地怀疑起来。她像个侦探,整天观察我跟哪个女人接触。我跟她说了几次,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大家做个普通朋友不好吗?可她不听,直到有一天,我和阿撒在平南路吃消夜,她过来告诉阿撒我是她男朋友。那一次我终于忍无可忍,两个人狠狠地吵了一架。之后,我们陷入了冷战状态。我们照旧上班,但彼此一句话不说,甚至不看对方。阿撒时常对我说,你要小心,她现在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的。
清典变成了另一个极端,她开始跟踪我,不久就发现了我和章楠关系密切。章楠的性格使我总有一种倾诉的欲望,郁闷的时候,我就约她出来,吃个饭,喝个茶,说一说自己的辛苦,她总是能够用合适的语言恰到好处地熨帖我的心,让我感到很温暖。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和我做爱,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和她在一起,而我愈发地不想再看见那个声嘶力竭的清典。
在一次喝完咖啡出来的时候,清典把我们堵在了咖啡厅门口。她对着章楠又撕又扯,嘴里还不停地骂骂咧咧。发了疯的女人是很恐怖的,那一晚,我怎么也拉不开清典,直至咖啡厅的保安跑来,好不容易才让她停了手。
夜里,我再打章楠的电话时,一直没人接,第二天她也没上班。而第三天,林英忽然告诉我章楠辞职了,打她电话关机,我跑到她家找她,却是铁将军把门。
我向清典提出了以后断绝关系。事情的结果却与我想象的相去甚远,她一句恶狠狠的“休想”就把我堵进了死胡同。混战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清典似乎要用游击战和持久战拖垮我。但这期间,清典也做了一件好事,她居然把章楠给找到了,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值得欢欣鼓舞的事,尽管章楠会因此而面临着危险。
我也像个侦探一样秘密尾随着清典,在她正要对章楠大打出手的时候挡在了章楠面前。本来我和章楠一直没什么更深入交往的想法,但清典的怨毒给我们的关系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那天我把章楠救出去以后,两个人就很自然地又在一起了。长的分离,短的相会,犹如适当的调味剂放在了爱情的菜肴里,它们使得这菜肴格外地鲜美。在清典闹腾的这些日子里,我和章楠就躲在她姨妈给她住的房子里,千般地恩万般地爱着。
中间阿撒追回来两笔小的欠款,总算在辜总面前有所交代。我这回给了阿撒更大的支持,提成高了,还给了她临时处理一些事情的权力,于是她更加努力。我则继续小心翼翼地躲着清典,日渐地感到左支右绌,觉得很累。
而清典此时却不再对我等闲视之。她对我说话的语气也开始变得激烈和尖锐起来,她要求我离开章楠,但我坚决地拒绝了,于是我们大吵了一架。那天吵完后两个人的脸都白了,好像素不相识一样对望着。
当一个女人一心要缠人的时候,她就会无可救药地愚蠢起来。清典开始变得敏感,情绪极不稳定,这和我最初认识的她是完全两样的。她还特别能哭,发作起来的情形比精神病还要骇人。每次大闹之后,她会加倍地温存和柔情似水,如同大灾之后必要开仓放粮一样。我渐渐地对这种反复的游戏感到了厌倦。我总觉得我和清典的关系就像一封地址不详的信,屡投屡误,无论是挂号还是专递,最后总是又退回到发信人的手中。
我发现这样的生活让我很累。我与清典的激情渐渐变成了一种痛苦。这是我自找的痛苦,一种无聊而且没有未来的游戏。莎士比亚有句名言:To be or not to be this is a question——存在或毁灭,这是个问题。
我搞不清清典为什么有这么强烈的占有欲,也搞不懂她凭什么禁止我和其他女性接触。爱情不等于占有,如此“宠爱”简直让我怀疑她的大脑是不是偏离了轨道。
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当我在家里写下一步工作计划的时候,清典打来电话,恳求我过去陪陪她,我坚决地说:“不可能。”沉默了一会儿,电话那边恶狠狠地说,“你这么绝情,你会后悔的。”
我在被清典一次又一次的纠缠中得出一个教训:不要轻易去碰婚外情,一旦沾上它,即使得到了片刻的享乐,而为之付出的却是难以预料的代价。章楠以前就提醒过我,说清典是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的。今晚她的话,让我更有了不祥的预感。
公司这段时间给我的任务很重,清典的事也就被我扔在了一边,反正想来想去也就是那样,多想无益。我的压力很大,整个工作的烦琐性和困难性远远超出我的预料,更可怕的是全公司没有人曾经有过做此类工作的经验,用不知道哪位老大的话说就是“摸着石头过河”。
光是对几个失踪欠债人的追踪就已经让我变得有些烦躁,何况现在又给我加上了评估调查潜在客户的任务。我不是一个喜欢糊弄的人,也许是因为刚到这个公司没有遇到过大的挫折,而且我的性格过于的耿直,现在要我很虚伪去让手下那些不努力工作的人办事,还得表扬激励他们,真的让我浑身不自在。
可是每当辜总对我说一句“晓天,辛苦了,做得不错”的时候,我又觉得一切是值得的。其实有时候人真的很好对付,领导一两句鼓励的话就可以让他死心塌地地卖命一段时间,就不明白为什么很多老板这么吝啬说几句肯定的话。
有时候我也在想,像我这样一个中层与员工应该是有所不同的,因此要遭受的挫折与屈辱也是很多的,如果动辄便与人翻脸,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委屈,是不可能成就大的事业的。古往今来,运用韬晦之术,虚与委蛇而成就大事业的人大有人在,越王勾践有容人之量,终于“三千越甲再吞吴”;刘备有容人之量,始得三分天下,如果他们动辄逞匹夫之勇,相信历史都得重新构建。
张总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I fight because I'm right。言下之意是他是为正义而战的,言下之意的言下之意是如果处在和他同样的情况而不斗争的话,就是对真理和正义的背叛,是违背职业道德的。这是我听到的对职场斗争最崇高的诠释。在他的辞典里,职场斗争不是黑暗的或是肮脏的,而是每个职业人神圣而不可亵渎的天职。但是,事实上的情况是什么呢?他在暗地里跟辜总较劲。总公司的董事长有两个妹妹,他和辜总每人都和其中的一个同居。按张总的理解,既然辜总能独立领导一个分公司,他姓张的也应该能。于是,自认为羽翼丰满的他就开始向辜总挑战了,尽管是私下的,但如何能瞒住我的眼睛?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公司业务现在逐渐稳定,而我也算是劳苦功高的重臣。所以,当辜总晋升我为行政部经理时,张总当时并没有任何异议。
隐患也就埋下了,自我出任行政部经理以后,凡事我总是亲力亲为,对待员工也是礼让有加,公司的各项工作也做得十分出色。这对于辜总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但对于张总来说,我的能干恰恰是对他的威胁。在每次主管会议上,辜总都是对我大加赞赏。一次辜总在中层干部会议上还特别提意,让我给公司做一份详细的计划书,好在大鹏开一个新的营业部。
这天,在了解各个部门的情况之后,我把一份厚厚的计划书交给了张总,辜总不在的时候,按工作程序上应该是这样。
“晓天呀!你的计划书做得很好,而且内容也很详细,但是有一个问题,别人对这个项目都不熟悉呀,人员问题我考虑了一下,可能就只有你最合适了。所以公司决定在大鹏设立一个办事处,请你过去担任负责人,同时为了让你无后顾之忧,公司在那里还为你准备了一套房子,你的一切费用全都由公司承担。”张总看完报告以后特意走到我办公室来对我说。
听到这话,在场的同事都对我投来了羡慕的眼光,可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张总是担心我一不小心“功高盖主”,抢了他的风头,阻碍了他的前途,找了个理由把辜总身边最亲近的人外放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