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解释说:“那是他最后一个仓,暴了以后他怎么活?”
张总更不耐烦,“你管他怎么活?你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张总这样做事,我只是想给李学林一个机会,但他很快又暴了仓。当天晚上他找我喝酒,我本不情愿,但想想他毕竟是我同事,彼此之间没有你死我活的矛盾,虽然说他现在是张总的打手,面子上总得过去。
我们找了地方坐下,李学林给我倒上酒,忽然说:“晓天,告诉你件事情,张总叫我和清典去总公司举报你呢。”
我心里一动,忙问:“清典凭什么举报我?”
李学林说:“她好像复印了你很多东西。”
我快速思索了一下,觉得没有什么把柄能落到清典的手上,而且我也不能判断李学林说这话的真实用意,就哈哈笑道:“老李,你可能多想了,我行得正做得直,他们爱干吗干吗。”
李学林倒有些急躁地说:“哎,你看你这个人,我是看在这次你帮我的份上才和你说这个,反正你自己小心吧。”
我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咱们不说这些事,喝酒。”
和李学林分手后,我一边朝家走,一边想着今天这件事,我觉得清典不至于对我这么绝情,如果李学林说的是真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她和张总搞到一起去了!
这样的想法让我心思一阵烦乱,以至于到了家门口还不知道,直到穆自民听到外面的动静,推门出来招呼我,我才回过神来。
自从发生穆自民醉酒事件以后,我们一直见面都客客气气的。最近以来,我的应酬很多,因为现在关系到工商、公安的一些事情也要解决,公司的某些业务如香港恒生指数期货、放贷都是不合法的,分分钟有被查的可能,所以要搞好这些关系。以前,这些都是董事长出面,现在不同了,龙岗的关系他都移交给我和辜总了,而辜总又是一个不善于应酬的人,所以这些事情实际都是我在做。
这样的事多了,再加上业务的关系,我和穆自民接触自然就少一些,我们的合租生活也就没什么大的波澜。
一天晚上,阿桐又打电话给我,“晓天,告诉你一个事情,最近龙岗分公司不断有人举报你有经济不清的问题。”
我说:“我早预料到了,因为举报我的是个女的,或者她不好出面,是一个叫于子明的在举报。”
阿桐说:“看来你是早有心理准备,那么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明天还是准备接受调查吧。不过,工作还得做,不能因为自己受到调查就影响工作。”
放下电话,我开始回忆我和清典在一起的时候,她能复印到我什么东西,估计就是几次要债的单据。他们能举报我什么呢?挪用公款?贪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我上班的时候,明显看出张总、清典、于子明等一干人脸上喜气洋洋,似乎今天是什么重大节日一样。
接下来一个星期,我被总公司财务部门叫到发展中心的办公室三次,对我入职以来的财务状况进行核查。
因为我做事很谨慎,平时开销费用都有票可查,包括付出的劳务费都有领取人的签名,所以他们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问题。另外,我很明显地感到了核查人员是受到什么人的暗示,比较关键的地方他们从来都不问。
问题都集中在我私自截留公款是受人指示还是我私人行为。到此时,我才明白,这哪里是在查我啊,分明是在查辜总嘛。我一口咬定,一切的事情都是我的个人行为,与别人无关。
事情就这么僵住了,以后的几天,不断有人对我讲,这事情很严重,你不要一个人顶这个雷,我都一笑而过。
直到有一天,总公司再一次把我叫去,这次我面对的是董事会组织的质询。在那里,不断有人对我说要我明白,擅自截留公款和挪用公款如果移交公安部门是要坐牢的。但我还是那句话——截留公款仅仅是为了工作方便,挪用公款是为了给公司创造更大利润,这些都是我个人行为。
在董事会组织的质询结束以后,我说了这么一段话——“我是公司的一员,我个人的命运与公司的命运息息相关。俗话说,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我希望公司能不断壮大,但在鹏城,一个公司怎样壮大?需要有灵活的机制和高素质的人才。如果一个干活的人总被旁边看热闹的喝来唤去,这个公司肯定出现了问题。在我们这个公司,只要你干活儿,肯定就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错误,除非你不干。有人说我截留公款和挪用公款,为什么不说我那是在公司制度没有规定的灰色地带灵活经营呢?如果当初我不那样做,几百万的债务怎么收回?上百万的利润怎么能进入公司账面?如果公司因此把我开除,乃至移交司法部门的话,我无话可说,我没有贪污公司一块钱,再见!”
晚上,我忽然接到董事长的电话,这是我来到这个公司第一次跟他通电话,他说:“晓天,你是条汉子,我知道你那些行为是阿辜的指示,他事先也是跟我说过的。这次有人举报你,我本来没有想把你怎么样,也根本不想移交什么司法部门,我就是想叫某些人表演一下。晓天,你能跟我说说,你的理解吗?”
我说:“这次对我的举报,实际上是权力之争。张总一直觉得自己是名牌大学毕业,比辜总水平高,所以总不服气。再加上他主持工作的几个月公司业绩下滑,员工思想波动,上下级关系紧张,极大地动摇了士气。现在,我又被提拔,他心理不平衡,所以做出些非正常的举动是正常的。”
董事长问:“你是说,整件事都由他而起?”
我反问:“难道不是吗?”
董事长沉默了一会儿说:“阿张在个人问题上是不是很乱?”
我说:“董事长,作为男人,有些艳遇是正常的,但是,利用一些女人来达到某种目的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董事长又问:“听说他和举报你的那个女人很好。”
我心里一惊,别看董事长在市里,可是对龙岗的大事小情都是了解的,思考了一下,我才说:“我没听说过。”
董事长说:“好了,我不难为你了,不过,你要准备一下,准备接受更艰苦的考验吧。”
查我账的事情过了不久,一天下午,工商局一个和我比较好的科长打电话给我,“晓天啊,现在有人举报你们那里做恒生指数期货。”
我说:“是做啊,你是知道的,你还真想查啊?”
他说:“没举报我们就不查,有举报就必须得查。”
我说:“你晚上有没有事,咱们出去吃个饭。”
他想想说:“好吧。”
随后我打电话给辜总。辜总听了我的汇报说:“他能打电话给你就说明他不想真查,这样吧,晚上你看情况,给个红包。”
我问:“这事要不要通知张总,要是到时候人家抓到交易单会有麻烦的。”
辜总说:“你傻啊,这事就是他搞的,通知他不害了工商局的朋友吗?我会安排好的,你放心。”
晚上,我请那个朋友在一家小店子吃了饭,然后拿了一万块钱给他。他没说什么就收下了,我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十点多,朋友带几个人来搬走了我们业务二部的电脑,没有搜到交易单。
我们的部门当然没事,我看见张总很紧张地把李学林叫过去,在办公室里说了些什么。
李学林出来很快就走了,我知道他肯定是被张总逼着找人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鼻子有点酸。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领导,他还要经历着这种折磨,这种压力。我知道李学林的胆子相对小些,也知道他现在经济很紧张,离开了公司他的收入会发生很大变化,因此很怕被炒掉。
李学林走后,我在办公室坐着,张总过来跟我说了被查的事情,并说李学林肯定能搞得定,我说那就好。张总看着我说:“你什么时候能和李学林一样积极就好了,你知道吗,你和李学林的区别就在于,他很满足现在的工作,很勤奋。而你,我知道你很聪明,可是你也许只把很少的精力放在工作上,你如果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可能就不一样了。”
我没有接他的话,我知道这是我和李学林的区别,我是一个以工作为主,性情很随意的人,而李学林是一个会汇报的人,以前他跑张总办公室的次数比谁都多。但上次他暴仓的事,现在还对我心存感激,我相信他不会真的去找人,搞不好现在回家睡觉去了。
果然,下午三点多,张总的脸色明显就不好起来。
我现在其实并不担心什么事情,只是生张总的气,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在辜总没上班(其实是故意不来)的情况下,你既不向总经理汇报,又不向董事长说清情况,自己派一个手下去乱搞,懂不懂规矩?
我打电话给辜总,他说:“你沉住气,最后这事他还得找你,现在我关机,他要找你你就说要董事长下命令才可以去做工作。”
果然晚上吃饭的时候,张总用颤抖的声音告诉我:“晓天啊,工商局那边我实在搞不定了,你要出马啊。”
我听了以后,没有说话。当他面打了个电话给工商局的朋友,约他出来泡妞,他说老婆在家不方便,改天再说。
我挂了电话,停顿了很久,张总在一旁催促说:“你帮忙打听一下早上来的科长的家在哪里吧。”
我想了想说:“那给辜总打电话吧。”他说辜总关机,我说,“那给董事长打个电话吧,这事不是小事,一旦搞不定会很麻烦,你看是我打,还是你打?”
张总说:“不打给董事长行吗?”
我说:“这是大事,搞不好会涉及到总公司的。”
张总似乎真急了,只好说:“有那么严重吗?”
我说:“可能比你想象的更严重。”说着,我马上给董事长打了电话,对他讲述了上午发生的事情,并且分析了事情的严重性。
董事长在电话里说:“叫阿张听电话。”我把电话给张总,董事长在电话里大骂了他一顿,从他的表情上我能看出,可能很难听。
过了一会儿,张把电话递回我,董事长在电话里对我说:“晓天,你估计办这事难度大吗?”
我说:“人家来只搬走了业务二部的电脑主机,其余的都没动,目的性很强,肯定是事先得到了内部消息,办起来会很麻烦。”
董事长说:“你必须办成,你先去财务支五万块,不够再打电话给我。”
我说:“试试看吧,不过我不能向你保证这事能办成。”
我去财务支了钱,然后打电话给辜总,向他汇报了情况,并且问辜总这五万块,除了昨天花的一万,剩下的怎么办?他说:“咱俩一人一半啊,难道你还想送还回去不成。”
接下来,我打电话给工商局的朋友,他说:“你明天早上来拿回主机吧。”
隔了一会儿,张总问我和工商局的人谈得怎么样了,我没有回答他,他就不断打我电话,我没有接,这是我第一次不接他的电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如果我说没有和工商局的人谈,他肯定要骂我,而我如果说谈了,他又要问我结果,而不到最后我是不会说的,就是要折磨他一下。
第二天,我把业务二部的电脑主机搬上楼之前,给董事长打了电话,说事情已经摆平,不过这次出事是因为有人举报。
他“哦”了一声,然后骂道:“反骨仔。”
反骨仔的意思就是叛徒,吃里扒外的人。张总不断挑唆清典和于子明举报我,现在又开始举报公司,就是典型的反骨仔行为,我不知道董事长现在怎么想,估计他心里一定很复杂。
这件事情最后的处理结果是李学林被申斥,扣发半年薪水,而张总没有得到任何处理。我知道,他还能留在公司完全是阿桐的原因,但是,他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