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冲完凉,我打了个电话给辜总,对他说单我没埋成,他说那就算了吧,我问那钱怎么办?他说先放在你那里,以后再说。
放下电话,我开始看辜总拿给我的一些资料,我发现,原来是一些借贷合同和借贷人以及公司的资料。其中一个的大致内容是这样:
拆借四十万,十五天内归还六十万,可最大提供五百万到三千万融资借贷投资交易合作。我公司是鹏城综合系统运营公司,由于获得外资,因向银行支付有关费用,寻找四十万过桥资金,寻找有资金支付能力,有诚意的企业或个人与我公司进行多种方式的合作。
合作前提:A、出资方向我公司当面提供拥有四十万人民币资金证明或银行对账单。风险控制:出资方首先核实我方资金真实性以后,再签署借款合同,出资方双印双签控制我方银行账户,派遣人员到银行当面核实付款,全程跟踪,我公司固定资产,综合运营系统项目及股权质押。
高额回报说明:我们借款四十万十五天内归还六十万这是真实的,没有任何欺诈,我们愿意支付高额的融资成本是因为我们急需这笔资金完成整个资金调动,所有风险都是由出资方在各个环节上自己控制。
就这么个明显是陷阱的东西,我所在的公司居然借款给人家,结果自然可知。我公司所控制的账户是那个公司众多账户中的一个,钱嘛早被对方提走了。还好对方还承认这笔款项,借口是公司会计操作失误,可就是不还钱。
从辜总提供的资料上看,公司已经派过去三个人讨要,结果是只还了十万,其余三十万已经欠了一年多了,对方公司在布吉,老板姓俞,是辜总老乡,也是潮州人。
其他的借贷无非是些抵(质)押贷款,而抵(质)押物房屋手续不全,设备不是属于基本淘汰就是估价过高,公司不敢通过法律程序解决,如果那样的话损失将十分惨重。
看得出来,我进入的这家公司实际上就是个处在难见“阳光”的灰色地带的放贷公司,它的利息要比真正的银行高很多,由于平时主要靠信用放贷,因此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是不可避免的。
在鹏城,中小企业很难获得银行贷款,而中小企业由于自身造血功能不强,对贷款的需求又十分强烈,所以,他们在得不到银行或者信用社的贷款支持下,只好转而寻求民间借贷。
我所在的公司正是为满足这些企业要求的民间放贷者,为了“规避”高利贷风险,公司操作看起来也很正规,跟借贷人签订书面合同,详细确定当事人的权利义务,但是事实上还是有很大风险的,我手头上的这些烂账就是实例。
比如我手里有这样一份资料,是我公司和一个本地人的借款纠纷。当初为了不违反《高利贷法》,我公司有一百万要放给对方,利率定为四分。在放贷时,我公司让借款人签两百万本金的借贷合同,利息为二分。这种方法叫做通过增加借贷本金来抬高利率。与此同时,借款人手中也握有我公司借其一百万的字据,以冲抵第一份合同多出的一百万本金,不同的是,这份合同规定为免息借款。如此操作,利息可以翻番,合同又不违法。
但是,结果却是对方耍赖,说如果打官司就说我公司其实也要付利息给他的,要不就揭发我公司的违法行为云云。
仔细研究了手中的资料,我得出一些看法:一、我公司目前的借贷业务说白了就是高利贷,虽然不合法但也不违法;二、这种业务存在是有其市场需求的,中小企业主不愿意到银行贷款的理由是手续复杂、周期长、担保人难找,在他们眼里,银行贷款除了有碰不完的钉子以外,借到钱的几率也小得可怜,为了活络生意,这些小生意人宁愿向我们这类公司开口;三、为了规避风险,公司应该从目前的单纯的放贷人向融资公司方向转变,即将手中有钱却贷不出去的人的钱贷出去,向那些在银行中很难获得贷款且急需资金的中小企业业主贷款,公司赚取佣金或息差;四、组织专门队伍对公司目前不良借款进行清理,力度要强,但不能违法。
我想了一会儿,感觉思想基本成熟,便写了一点儿想法在一个本子上,准备找机会向辜总汇报。
正写着,电话响了,接起来是章楠,她似乎喝多了,问我在干什么,我说在写东西,她说:“你就这么走了,不怕那些咸湿佬占我便宜?”
我说:“不能的,我看冯锦豪把你当仙女似的,应该不敢把你怎么样。”
听我如此说来,她忽然笑起来:“晓天你就是个鬼精,他是不敢对我怎么样,要不要出来吃消夜?”
我说:“算了吧,我这里已经关了大门,出不去。”
她在电话那边笑得直喘:“你个呆子,你说你有病,要去医院!”
我说:“那怎么行?再说等回去人家也不会给开门的。”
她在电话里沉吟了一下又说:“那你就别回去了呗。”没等我说话,她又发出一阵大笑,“算了,不逗你了,其实我是想问你明天都想去哪儿?”
我想了想说:“熟悉熟悉龙岗就好了,不过你不要再叫别人了,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
章楠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好吧,明天你等我电话。”
第二天还不到八点,章楠便打来电话,约我在百佳对面的台北豆浆大王见面。我到的时候章楠还没到,服务员过来问叫什么,我看了一下感觉很贵,身上只有几百块钱了,吃一个早餐可能要十多块钱,两个人就要二十几块,对我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不过仔细一想,其实这不就是鹏城普通人的正常生活吗?而我一定要在这种环境下找到自己生存的办法来。
正想着,章楠来了。今天她穿了一件紧身的衣服,裁剪得十分合体的衣服衬托出她修长的身体,长长的腰臀曲线,伸展到她那一双似乎没有尽头的长腿,略显红润的面庞透出阳光的健康,一头黑色的波浪长发,没有显出一点残缺和分叉。
吃饭的时候,她简单扼要地介绍了一下今天的行程,上午来熟悉龙岗的主要交通线路,中午吃完饭以后再熟悉一下横岗和布吉。
介绍完行程,章楠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觉得今天要去的地方太多,还是叫了个朋友开车过来,他还没到,我们再等等,你不介意吧?”
不久,章楠的朋友来了,她介绍是某派出所的警察,名叫涂钢。
一个上午,我们转遍了龙岗,什么龙东村、同乐村、南联村、南约村、爱联村、新生村、五联村、龙岗村、盛平村、中心城。那时候龙岗还没有今天的模样,虽然说居民区和工厂也不少,可是明显缺乏规划,看起来很乱,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想到自己将在这里打拼,心理不禁有些没底,但一个声音总在我耳边在说:“你这个胆小鬼,看看外面的人们,看看那些楼房和工厂的主人,他们天生就是有钱人吗?他们的财富不也是一点一点创造出来的吗?你比他们缺少什么?信心和毅力。”
快到中午吃饭时,涂钢说:“我带你们到一个有特色的地方吃饭,到时候介绍个朋友给你们认识。”
章楠说:“什么朋友啊,别是你平时接触的那些烂仔啊!”
涂钢就笑:“是我的一个温州朋友,说起这个人可是很传奇的,他在温州欠了很多债务跑到鹏城来,从给自己老乡送货做起,现在是很有名的一个鞋厂的老板,手下现在有两千多人。”
说话间,涂钢把车开到一条小街,停到一个叫紫金饭店的地方。我问章楠这是哪里,章楠说这个地方叫榕树头,是以前龙岗最热闹的地方,现在由于街道狭窄,人们都不来这个地方了,只有老龙岗人才知道这个地方有几家有特色的馆子。这些馆子看起来虽然不怎么样,但菜式还是很有特色的。
进了一个小包房,里面已经有一个跟我个子差不多,白白胖胖的人坐在那里。涂钢介绍说这是他的朋友邵顿海。
几杯酒下肚,气氛开始活跃起来。涂钢开始向章楠献殷勤,邵顿海也不甘示弱,而每到关键时刻,章楠就把我推上台面。到最后,他俩仿佛明白,要想得到章楠的芳心,恐怕还要先过我这关不可,不知不觉大家就喝了两瓶。
就在这时候,涂钢忽然接到所里一个电话,说有急事需要他回去处理,他不好意思地对章楠说:“不好意思,下午不能陪你们了,这样吧,”他扭头向邵顿海说,“下午你陪他们去横岗和布吉。”
饭后我们去了横岗,可是在荷坳塞了半天车,想逛逛横岗、四联路和茂盛路又都在修路,没办法只好直接去布吉。
布吉也是龙岗区的一个镇,可是这里看起来却比龙岗好多了,商业兴旺,工厂密集,新开发的花园一个比一个漂亮,一点儿也不像一个镇,在我印象中它甚至比哈尔滨还要繁华。我不禁感慨起南方经济之发达,人民之勤劳。
饭后,邵顿海送我和章楠回去,车上我忽然接到辜总的电话,问我资料看得怎么样。我离开座位,到马路对面与辜总通话,谈了我对公司借贷业务的一些看法,以及对未来的一些想法。辜总很感兴趣,特别问到关于对不良借款进行清理的思路。我说必须组织一个专门队伍,并把这件事作为公司最近一段时间工作的重点。
辜总沉思了一阵,用一种非常严肃的口吻对我说:“晓天,这正是我最近比较烦的事情。我以前跟你说的所谓业务骨干人员辞职的事情,其实就是这一部分出现了问题。由于我们这儿不是规范的贷款,所以,有的业务人员收回款扣在手里不向公司销账,有的干脆玩儿失踪,更可恶的是,有的业务人员跟客户勾结到一起跟公司玩拖延战术,甚至抵赖。我们前一阶段犯了一个原则上的错误,做这部分工作的都是本地人或者是某些领导的家属,但是,这些人一般都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使公司处于非常艰难的境地。”
“辜总,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沉默了一会儿,我问道,话说到这里,我心里有点清楚辜总想要找我干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辜总说:“我打算明天跟你谈谈,现在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打算尽快实施。”
这样,我们约好第二天下午三点钟在办公室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