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耽美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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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倾城之舞

端木衡等人日夜兼程,行了大约半月才抵达了玉门关。

这里战事紧迫,已经是千钧一发的时刻,见到救援物资的那一刻,端木磊终于松了口气。

东土士兵们见援兵到来,士气大振,一改前几日的疲惫之态,作战十分勇猛。但那群北漠人也非善善之辈,他们生在草原,常年食用牛羊肉,体格高大健壮,凶狠强悍,打起仗来皆是以一抵十。即便东土将士善谋划,但北漠人不按常理接招,这样双方交战半月有余,仍是胜负难分。

端木衡与端木磊日日对着地图商议,却苦无一举击溃北漠敌军的良策。扶香见端木衡因此愁眉不展,饮食无味,睡不安枕,十分心疼,但自己脑子一片空白,根本帮不上任何忙,只能陪着端木衡一起熬夜,一起勘察地形,一起在城楼上观战。

接连数日下来,端木衡没事,扶香却憔悴了许多,整个人脸色苍白如雪,一次,在给端木衡端茶时甚至踉跄了一下失手打碎了杯子。

端木衡这才注意到扶香的虚弱,暗骂自己大意,扶香本来就身体不大好,如何能陪自己这么熬着,便吩咐他回去休息。

扶香固执地摇头,“我不累。”

端木衡看到扶香这样,强压下心底涌起的许多情绪把扶香往回赶,“听话,回去。”语气强硬,说出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端木衡不知道,扶香只是气自己没用,身娇体弱,不能与他并肩作战,对运筹帷幄之事更是一窍不通。

扶香听话地走了出去,只看到外边的场地上,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坐着打瞌睡,他们应是刚用完午膳,抓紧在操练前休息一会儿。前天听说北漠递来休战书,说双方僵持不下数月有余,商议停战各自修整,相约在五日后倾巢而出决一死战。故端木磊与端木衡近几日十分辛劳,白日练兵,晚上谋划战术。扶香的眼睛变得凌厉凶狠,他想,若是自己可以杀人就好了,他会用一种最简易的方式把那些让端木衡不高兴的人一次性全都解决了。

“快看,这儿飞过来一只蝴蝶哎。”

忽然的躁动声让扶香恢复理智,对,他不能杀人,上天在看着呢。

原来是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蝴蝶,在上空翩翩飞舞,将士们的瞌睡一扫而空,都颇有兴致地对着那只蝴蝶指指点点。

扶香便好奇地走过去,蹲下身子,随意拍了拍一个人的肩膀问,“哎,小兄弟,不就是一只蝴蝶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些人见扶香平日跟随在端木衡与端木磊身边,便知不是普通人,这会儿都看向扶香,七嘴八舌地说,“先生有所不知,这里靠近沙漠,干旱缺水,像胡杨等草木还能勉强生长,但鲜少有花朵,蝴蝶更是难得一见。”

“对啊对啊,我来这里两年,都忘了蝴蝶长什么样子了。”

扶香起身,若有所思地自语,“是吗?”似想到什么地追问,“这里都罕有,那北漠人应该也很少见蝴蝶吧?”

有士兵大喊,“北漠蛮夷,肯定连蝴蝶是什么都不晓得。”

众人笑,“哈哈哈哈。”

这时端木磊过来,士兵们都迅速从地上起来,整齐划一地站好。

端木磊走到扶香身边,“先生在这里做什么?可用过午膳了?”

扶香摇摇头,“文卿在研究兵法,废寝忘食。”

端木磊皱眉,“怎能不吃东西?身体垮了,还怎么作战?”

“是啊。”扶香认同,又劝慰端木磊,“二公子不必担忧,我会劝他吃东西的,您赶紧练兵吧,我先回去了。”

“先生慢走。”

扶香心中已有对策,只是不知端木衡会不会阻挠,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瞒着他。

一晃两次日出日落,再过一晚就是决战之日了,军中气氛却并不紧张,更多人心里有的,是面临终结的解脱感,无论胜与败、生与死,总好过在这里一日日地熬着等死强吧。

用过晚膳已是黄昏时分,端木磊与端木衡坐在远处的山岗上,眺望着西沉的夕阳,一起说着少年心事,壮怀激烈,远处青草遍地,更远处却是黄沙连天,眼前的景象真正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悲壮沉郁。

扶香站在不远处看着端木衡与端木磊笼罩在夕阳中的身影,一个大胆的计谋在心中形成。

入夜,因着明天还有一场生死决战,端木磊与端木衡早早睡了,并且睡得很沉很踏实,完全不知道外面在发生什么。

第二日,北漠如约兵临城下,端木两兄弟身先士卒,出城迎战。扶香登上城楼,站在以前端木衡常站的地方,低头看着城下浴血奋战的众人。北漠与东土的兵将加起来,有好几万人,扶香却仍然从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了端木衡。

北漠人强壮善战,时间拖得越久,战况对东土越不利。瞄准时机,扶香从城墙飞身而下,所有人停下来看向他。只不过顷刻,双方又开始厮杀起来,毕竟命悬一线之际,没人能真正把生死置之度外。但让所有人再次惊叹的一幕发生了,扶香并没有参战,而是抽出佩剑开始起舞。在军中,将士都穿着盔甲睡觉都不会卸下,更不要说有人一袭白衣在杀伐不断鲜血四溅的战场上翩然起舞,尤其是北漠人,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轻功,也从未见识过有这样气魄的人。

端木衡杀开一条血路,冲到扶香身边,沉声喝道,“回去!”

扶香充耳不闻地继续舞着,端木衡只能在一旁奋力杀敌,保护好他不受伤害。随着鲜血不断地溅起,弄污了扶香的衣摆,成千上万只蝴蝶从天际飞来,飞舞在战场上空,更多则是缭绕在扶香身侧,在他的发上、剑上、衣衫上起舞。

身边越来越多的将士看到这一幕,渐渐停了下来,兵刃落地犹不自知。北漠之人对眼前盛大华丽的一幕叹为观止,东土士兵却视若无睹地挥着长矛继续杀敌。不多久,战局扭转,北漠损兵折将,眼见着就要一败涂地了。

察尔汗不甘心就这样败北,从背上抽出箭,拉满弓,瞄准罪魁祸首射出。那支箭如长了眼睛般穿过蝴蝶,只逼扶香。北漠人多长于草原,善骑射,那察尔汗自出征,从未吃过这般亏,他想要的是扶香的命。

好在端木衡就在扶香身边,及时揽住扶香退开,勉强躲过。扶香舞步一乱,蝴蝶开始远离飞散。不过北漠大势已去,东土伤亡极小,战败剩下的人完全不成问题。

端木衡松开扶香,推他回去,“这里太危险,你已经做到了,快回去。”

扶香倔强地站着,“我要与你同生共死。”

端木衡挥剑杀掉一个想要偷袭扶香的人,沉声说,“没有死,我会活着回来的。”完全没看到另一个人拿着一柄宽刀从身后向他斩下,那刀刃上,闪着阴冷的光。

“不要!”扶香大惊失色地冲到端木衡身后,抱住端木衡,任凭刀刃落下,没入自己的背。

端木衡转身,只见着扶香摇摇晃晃地倒下,惊怒交加。一手接住扶香,另一只手拿着剑又快又狠地向那人砍过去,一招毙命,但换不回怀里之人笑颜如初翩然起舞。

有鲜血不断地从扶香的背上流出来,染红了他的白衣。

端木衡扶着他脊背的手清楚地感受到了一片黏稠,他根本没有勇气拿过手看一眼,只能轻声唤,“扶香,别睡。”

声音无比温柔,无比颤抖。

扶香努力掀开眼睑,嘴巴动了动,却没有任何力气吐出一个字来。在扶香合上眼睛的一瞬间,一滴泪水从端木衡的脸颊滑落,最痛也不过如此。

那边端木磊在马上也注意到了扶香与端木衡这边的情况,斩杀多人飞驰过来,嘱咐端木衡,“带他回去!剩下的事我一个就够了。”

端木衡携着扶香,在众人的护送下骑马离去,返回城中。

唤来随军的大夫,大夫诊过脉后抱歉摇了摇头,“已经感受不到脉象了,准备后事吧。”

再换人,结果要么是沉默,要么是叹气。

“出去吧,不必再来人了。”端木衡的语气平静地像个死人,又吩咐侍候的人,“你们也下去吧。对了,给我打盆干净的温水来。”

所有人出去,不一会儿,有人端了盆清水进来,盆沿上周到地搁着一条白色的绢帕。在端木衡的示意下放到了旁边的架子上,退了出去。

扶香的背受了太严重的伤,只能趴在床上,端木衡轻轻褪下他的衣衫,伤口已经被凝固的血掩住,看不出到底有多深,但是那些血迹交错纵横地布在他光洁的背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端木衡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心绪,走过去用温水把绢帕打湿,稍微拧干,拿过来轻轻地擦拭着扶香背上的血迹。那些血迹已凝固,擦起来十分不易,端木衡又不能用力,他怕会弄痛扶香。就这样慢慢地、轻轻地擦着,到后来,端木衡的心已经不知飞到何处去了,只是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手底下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