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在新化农村的酒席上有一碗菜长时间霸占着一个位置,那就是人人喜欢的猪肠粑。我离开家乡,来到城市,十多年来一直思念着这道菜。
猪肠粑的形成应该与当时的经济环境分不开:当时的农村办酒席要做八大碗菜,对于举办酒席的人家来说,他们要就地取材减少酒席的成本,他们起屋、做寿、嫁女、结婚、打三朝等一系列的喜庆活动都要花钱,再拿出不少钱来采买菜蔬办酒席就难了,只能节约了再节约。另外,梅山人一直以来就有就地取材的好习惯,把一样东西吃透吃遍吃出味来。举办酒席,主人家要杀一口或者几口猪,其中的猪下水和杂肉很多,可以做出很多菜肴来。
新化农村的饮食习惯很独特,有他们自己喜欢的口味和合他们口味的菜肴。猪肠粑就是新化农村的绝味菜肴,只要一碗猪肠粑端上餐桌,就成了你捞一把我捞一把的绝好美味,一桌人每人捞两筷子,这碗菜就完了。他们还意犹未尽,大喊着再来一碗、再来一碗。厨房里不得不又端出一碗来,他们继续捞、继续吃。这也应了新化的一句俗话“吃饭要人多,打抢食好吃”。
做猪肠粑有一样东西不能少,那就是猪肠子。猪肠子有大肠和小肠之分,农村的猪小肠一般没有人吃,也很少有人敢把它端上餐桌;猪大肠就不一样,成为新化人的极品美味,是他们味觉追逐的标志对象。
猪肠子的制作很特别,很多人做猪肠粑味道不对,最主要的是猪肠子没有做好,有一股猪屎的臭味,猪肠粑就不好吃了。但是,猪肠子完全没有一点气味那也不可能,很多人吃猪肠粑就喜欢那一点点猪屎的气味,他们在吃猪肠粑的时候就是要品味猪屎的味道,只有这样他们才觉得最正宗、最符合他们的口味,这也就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的道理。
要想把猪肠粑做好,就要从猪肠子说起,说猪肠子要从猪的饮食开始。有经验的农村妇女,她们往往知道怎么处理这些关系。猪肠子要干净,首先在杀猪之前的一周不要给猪喂米糠,杀猪之前的前一天要给猪喂米汤水,这样喂养的猪的肠子就干净,翻猪肠子的时候也方便、快捷,不会把猪肠子翻烂。一般情况下,其他时节农民卖壮猪,他们是不会这样去经营、喂养猪的,只有杀年猪和做酒席时杀猪他们才会这么精细。其次是杀猪的时候,刮猪肠子上的肠油有技巧。猪开边之后,猪内脏进入澡盆中,屠夫就应该先把内脏分拣开来,把肠油从肠子上刮干净,如果不趁热刮,肠油就会凝固,很难刮干净。特别是冬天,肠油凝固的速度会更快,肠子上会留下油脂的小疙瘩,翻肠子的时候就不方便了。再次是翻猪肠子有技巧。猪肠子在挤出猪屎之后,翻过来一小节做口袋,再把其他部分喂进去。为了顺畅,一般会灌一些温开水,水的温度最好是六七十度,能把猪肠子上的油脂完全融化,让它们无法凝固。边灌猪肠子进去边灌温开水,水不能灌得太多,灌多了会把猪肠子胀破,灌得太少猪肠子翻得又不顺畅。最后是清洗猪肠子有技巧。猪肠子完全翻过来之后,不能把整根猪肠子丢进烫猪毛的盆里清洗,这样很容易倒灌猪屎水进入猪肠子里。两头只能用温水淋,中间在盆里洗一洗,再用温水淋,然后才用温开水搓洗,洗去猪肠子上的滑液。可以稍微加点食盐,不用面粉、碱等其他物质来加工。猪肠子清洗之后,把猪肠子逢中剪开,再用温水清洗一遍。
猪肠子洗干净之后,剪成两尺长一段,用筛子装起来沥干水分。猪大肠往往凹凸不平,无法切成大小均匀的条,我们可以随着它的凹凸不平切成大小各异的菱形,两头小中间大,约寸把长,一致两厘米宽。如果发现猪肠粑里的猪肠子是圈圈或者是均匀的条形,那就说明猪肠粑里用的猪肠子是猪的小肠。猪肠子切好之后,还需要炒一下才出味道。
菜锅清洗干净,先放点猪油,倒入切好的猪肠子,翻炒几分钟,猪肠子开始出油,等猪肠子有油汩汩的感觉,马上停火,盛出猪肠子,倒出猪油。这时,炒好的猪肠子有油渣的芳香气味,极其酥脆。猪肠子表面有层光亮的猪油裹着,切口处有少许焦黄色,猪肠子片弯曲、收缩,极其好看。
猪肠粑是酒席上最后一碗菜,往往要等其他菜上完了,厨师才开始制作。
大灶锅刷洗干净,加入半锅凉水,放好盐,稍偏咸点,就开始下糯米粉,边下糯米粉边搅拌,千万别停下来,不然就无法判断猪肠粑的稀稠:不能太稀,要搅得上筷子,出锅才方便捞;也不能等水热了再下糯米粉,否则,猪肠粑里就会有疙瘩,即没有煮熟的生粉坨。糯米粉里可以掺三分之一的粳米粉,如果达到二分之一,猪肠粑就失去糯性,吃起来就不那么粘连。搅拌均匀之后,下炒好的猪肠子片,猪肠子片要像天女散花一样均匀地撒在搅拌好的糯米粑稀糊上,如果猪肠子多可以多放点,如果猪肠子少可以少放点。猪肠子放得太多,反而不好吃,所以猪肠粑只要调出猪肠子的味道就行。
猪肠粑其实是稀糊粑,用筷子捞一把,很难捞到一块猪肠子,往往捞起来的是一坨粑糊糊,猪肠子只起到调味的作用。
猪肠粑是糯米粉做的,刚出锅时非常烫,必须要吹凉了才能吃下。如果刚上桌的猪肠粑捞一把就往嘴里塞,一定会从舌头上烫起,一直烫到喉咙、烫到心脏,不得不猛拍胸脯,嘴里直哈气,让自己终生难忘。有经验的食客,把猪肠粑捞到自己饭碗里,再吹凉一下,分坨夹到嘴里吃。糯米粉粑带有猪肠子的香味,柔软糯黏,咸香可口,回味悠长;猪肠子滑爽劲道,脆香可口,咬后清香回味,香甜鲜美,越咬越美味、越香醇。
猪肠粑不只是新化农村酒席上的最后一道菜,很多新化农村家庭在春节也喜欢做这道菜解馋。吃到新鲜的猪肠粑,是新化人一餐饭的尾声,也是他们最舒服的时候,他们永远把吃饭的味道停留在猪肠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