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扇房门都被粗暴地踢开，普瑞格斯封锁了整条街道，挨家挨户地搜查。
“我费心费力找到了知道你线索的人，出了大价钱动用了祖安的实验室，为他提供他想要的东西，这才说服他出卖你。我这么大费周章，为的是什么，格雷福斯？难道就是为了看你在这里痛痛快快地骂完我，然后扔一个烟雾弹就跑了吗？”普瑞格斯一边细声嘟囔着，一边费力地把自己的身体挤进一户人家的门框。他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竖着一个柜子，摆着一张床，床上有一个赤着上身的男子，和一个躲在他背后，紧紧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女孩。
一旁的亲卫兵在等普瑞格斯的眼色。一般来讲，他们会声称这个男子有窝藏逃犯的嫌疑，把他带到门外。然后由普瑞格斯大人亲自搜查一些可疑的地方。比如说被子里。
但是今天普瑞格斯显然没有那个心情。他指示手下搜查了柜子里和床底下，没有什么发现之后他一刻都没有多停留。
“亲爱的格雷福斯，我发誓，等捉到你的时候，我一定会用锤子敲碎你每一个骨节的。”
普瑞格斯咬着牙摇晃地在路上挪动，前往下一户人家搜查。
……
……
“嘶……”格雷福斯靠着背后的墙壁，瘫坐在下水道的维修道路上。他的手指变得越来越松弛，以至于左轮枪从他的手中滑落，他都无暇顾及。他的右肩上嵌入了一个弩弹，绿色的光芒在这幽暗的环境中显得有些骇人。
刚才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
格雷福斯把烟雾弹抛到空中，从腰间拔枪打爆。本身士兵们就还没有从第一轮射击无效的震惊中缓过来，再借着烟雾的掩护，他迅速在地上奔跑起来。祖安的街道上可能没有路灯，但是不可能没有下水井。因为这座城市有太多的污染物需要被雨水冲刷到地下了。格雷福斯找到最近的一个下水井，掀开盖子钻进去，从里面再把盖子盖好。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简单，但是要真的完成起来，难度也并不算小。虽然烟雾令海克斯科技枪刃失去了制导功能，但是如果弩弹密集到了一定程度，是不需要制导的，甚至都不需要瞄准。而那个十字架，短时间内只能使用一次而已。所以格雷福斯还是中了一枪。
弩弹的麻痹效果越来越明显，他现在连说话都无法做到，因为舌头已经不听使唤了。如果普瑞格斯想得到搜查下水井的话，他将会得到一个史上最安分的格雷福斯。
麻痹效果过一段时间就会解除，弩弹击中的又不是致命部位，格雷福斯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他看着祖安下水道里的风景。水泥的墙壁已经被腐蚀的坑坑洼洼，好在修建的时候足够厚实，倒不用担心有什么安全问题。水流动得极其缓慢，黝黑的颜色有时候会给人一种错觉，这不是水，是机油。鼻腔里早已经充满了气味。如果你闻过这里的空气，你会觉得尸体腐烂的味道就不那么令人作呕了。但是面对这些，格雷福斯甚至觉得有一些怀旧的情绪涌了上来。
作为一名诈骗犯兼恶棍，并不总是能过上风光的生活。如果有时候得罪了一些不该得罪的人，就需要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躲一躲。不一样的城市安全的地方是不同的。当初在比尔吉沃特的时候，安全的地方是莎拉的被子里。而在祖安，格雷福斯选择的地方要恶劣的多，也就是祖安地下交错纵横的下水网路。
没有人愿意来到这里，因为祖安所有的废弃物基本都在这里汇聚。在这个国度的废弃物，远不止生活垃圾这么简单的概念。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是一种剧毒而神秘的调合物。祖安的老鼠长得都肥硕而诡异，就是因为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提到老鼠，格雷福斯突然心里一紧。
“妈的！不会遇见那个家伙吧……”
人生总是怕什么来什么的。格雷福斯正在心里这么想着，耳边已经听到了下水道里响起了一阵诡异的声音。
“丢丢丢丢丢……”
也不知道是因为麻痹效果更加剧烈了，还是出于绝望，格雷福斯闭上了眼睛。
……
……
沙维尔·哈特博士的实验室中，崔斯特匆匆赶到，站在一队人的末尾，等待着实验的开始。哈特博士可以算得上是祖安最出名的科学家，尽管名声可能并不是很好。因为哈特博士所有的实验项目都是围绕着人体实验展开的。这即使在崇尚科技进步与自由的祖安也是很难接受的一件事。如果不是因为被这里的研究环境吸引，或许哈特博士早就移居诺克萨斯了。
哈特博士最新的实验项目是赋予那些普通人掌握魔法的能力。
而这，就是崔斯特一直想要得到的。
在这里参与实验的有很多人，除了崔斯特以外，都是祖安各路高级官员的亲信。虽然不清楚这项实验最终的成果如何，但是大家显然都不希望意外地培育出来一个对政府怀有敌意的危险分子。
哈特博士谢顶得厉害，只剩两个耳朵上面还有一撮灰白的头发，带着的眼镜深深地抠在眼眶里，脸上的皮肤耷拉着，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你们来到这里，应该已经都清楚这项实验的目的了。”哈特博士说道，声音倒是意外的中气十足。“实验过程会有点疼，如果失败了可能会死，不保证你一定会获得魔法，因为这是实验不是社会福利。如果有人现在想走可以走了。”
崔斯特看了一眼其他人。没有人动，甚至没有人动容。他们在来之前应该都已经被告知了这些，本身就可以充当死士的他们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动摇。
但是崔斯特不一样。崔斯特拼尽了一切想要得到魔法的力量，但如果需要拿生命来冒险就需要仔细斟酌了。他想要魔法，是因为他需要去救一个女人。然而一个冰冷的尸体，即使蕴藏着再大的魔法力量也无法完成这件事。
“怪不得那头蠢猪答应得那么爽快。”崔斯特额角滴下了一滴汗水。他一生中参加过很多个赌局，但是从来没有拿生命当过筹码。而且这个赌局中，似乎他引以为傲的千术，并不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到底参加还是退出？
崔斯特从袖口里摸出一颗骰子攥在了汗津津的手心里。
……
……
普瑞格斯还在寻找着格雷福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脚底下，格雷福斯已经在心里祈祷他能快点找到自己了。毕竟，面对人类，即使是死敌也还有周旋的余地。但是格雷福斯面前的这个生物，是绝对不会和你讲太多道理的。
那是一只棕色皮毛的东西。单看身躯的话，像是一个已经塌了腰的精瘦的老人，但是他身后拖着一根细长的尾巴，脖子上，是一个尖细的老鼠脑袋。他身上穿着一件暗绿色的马甲，胸前斜挎着两个不知道装着什么的小包。肩上有一块早就锈蚀了的肩甲，一个护目镜一样的东西戴在头上，右边的镜片已经碎出了蛛网状的花纹。所有的一切都沾染着祖安下水道的颜色和气味。除了他手中的东西。
他手里握着一柄十字弩。弩的柄上缠着一圈胶带，像是有些破损。但是这把弩全然不像他的衣着一样遍布污垢。相反，整个弩身可以看到精细擦拭出来的金属光泽。十字弩架的上方有一个漏斗状的装置，里面装满了绿色的粘稠液体。不用别人提醒，每个看到的人都会清楚那是多么致命的毒药。弩上装好了三支箭，弦已经绷紧。箭的方向直直地对准了瘫在墙边的格雷福斯。他细长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手指的末端是未经修剪的，尖锐恶心的灰色指甲。
图奇……
在过去藏匿在祖安下水道的时候，格雷福斯曾经见到过这只与人类无异的老鼠。他可以说话，可以思考，可以使用手里危险的武器对你进行疯狂地扫射。他的弩箭不需要穿透你的身体，仅仅是擦破一点皮，对普通人来说，上面附着的毒液就已经足够带走你的性命。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格雷福斯在图奇的身体里留下了一颗子弹，然后在一片箭影中仓皇逃窜。后来他再次回到那里，看到所有的箭头都已经没进了墙壁里。他并不觉得图奇是一只宽宏大量的老鼠。
图奇咧开他细长的嘴，露出两排发黄的尖牙，唾液还粘连在上面，拉出一条丝线。
“你好啊，人类。”图奇的声音听起来很癫狂，即使是这么平静正常的一句话，听起来也像是他要把弩箭射进你身体前的警告。
格雷福斯想要说点什么，但是麻痹效果还没有消退，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图奇歪着脑袋，有些想不明白格雷福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向前靠近，把一只老鼠爪子踏在格雷福斯的大腿上.
“如果你坚持什么都不说的话，宝贝儿……”图奇把鼻子靠近格雷福斯的脸上嗅了两下，然后起身把十字弩抵在他的额头上。
“那就好好享受你下水道里的末~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