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西域诸国商人多至张掖与隋朝贸易,这项工作由黄门侍郎裴矩负责。裴矩留心访问西域诸国的山川形势、物产风俗等,并撰写《西域图记》3卷。上奏炀帝,声称以现在国家的威德,经营西域易如反掌,只是西突厥和吐谷浑控制这些国家,使朝贡不通。现在西域诸国都通过商人向我们表示诚意,如果我们进行安抚,派人出使,不动兵戈就能定西域,吐谷浑、西突厥就能消灭。炀帝听了裴矩的奏言,十分高兴,并唤起了他远慕秦皇汉武之功的雄心。他派裴矩回张掖,用重金引诱西域诸国来朝。此后,西域诸国相继往来,所经州县,送往迎来,靡费动辄以万计。
为了打通与西域交往的渠道,大业四年(608年),炀帝派司朝谒者崔君肃会见西突厥处罗可汗,处罗遣使进贡汗血马。次年,炀帝巡陇右,处罗未来相会,炀帝采用裴矩的谋略,使其部下射匮击败处罗,处罗降隋朝。除掉了经营西域的一大障碍。大业五年(609年),炀帝派宇文述、杨雄大败吐谷浑,其王伏元逃窜山谷,隋朝在其地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4郡,中原与西域的交通商贸基本打通。随后,炀帝派薛世雄为玉门道行军大将,率军出玉门关击伊吾,伊吾投降,薛世雄遂留兵干余人戍守伊吾。
中原与西域的交通畅通后,炀帝于大业五年(609年)西巡至燕支山,高昌王和西域27国使节同来谒见,炀帝让他们佩金玉,披锦厨,又强逼武威、张掖士女穿上艳丽的衣服,乘坐漂亮的车马前来观看,由地方官负责督察。接见时,方圆数十里,人山人海,车马填塞,以此向西域人夸示中原的富有。大业六年(610年)正月,西域诸国酋长毕集洛阳,炀帝命在端门大演百戏,戏场周围5000步,使人都穿锦绣缯彩,歌舞者穿妇人服,鸣环佩饰以珍贵的羽毛,达3万人,声闻数十里,从傍晚直至第二日清晨,彻夜不停,灯火光烛天地,一连折腾一个月。自此,习以为常,而且越演越烈,国家每年仅此项耗费达亿万。西域商人请求入洛阳市作交易时,炀帝又命排场一番,店肆檐宇,整齐划一,盛设帷帐,珍货充积,卖菜的小贩也要使用贵重的龙须席,以至用绵帛缠在树上表示豪华。西域商人过酒食店,便请进去饱餐一顿,分文不要,并且要说:“中原丰饶,酒食从不要钱!”
如果说,对西域的经营,主要作用还是互利、进步的话,炀帝对高丽的三次讨伐,则纯粹是穷兵黩武,给人民造成了严重的灾难。
高丽是隋朝东北最强的邻国。隋文帝开皇十八年(598年),高丽曾侵扰辽西,被隋朝的辽西总管韦冲打退。由于高丽的领土扩展到辽河并曾侵扰营州,隋文帝曾派汉王杨谅率军征伐高丽,但一败即收兵,没有再伐。到大业三年(607年),炀帝巡幸东突厥启民可汗帐,恰巧高丽使者也在,按裴矩的建议,炀帝胁迫高丽王高元入朝,高元拒绝不至,炀帝便以此为借口,大兴讨伐之举。
大业四年(608年)至大业七年(611年),炀帝为讨伐高丽,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如开洛口至涿郡的永济渠以通漕运;在涿郡营建临朔宫,作为炀帝亲征的指挥所;命幽州总管元弘嗣到东莱郡(今山东莱州)督造了300艘大海船,船工昼夜立于水中,不敢稍停,自腰以下,无不生蛆,役死者达十分之三四;命河南、淮南、江南等地制造戎车5万辆,送到高阳(今河北高阳县),作为陆路运输工具;命各军府大造兵器,务求精新,滥者立斩;在山东增置军府,扫地为兵;令天下富人按其资产买马备战,一匹马价值10万钱。临战前夕的大业七年(611古松
年),炀帝亲至涿郡临朔宫,诏各地陆军,不分远近,都到此集中,又征发江北水手1万人,弩手3万人,岭南排镩手3万人,充当水军。与此同时,调发江淮以南民夫和船只,转运黎阳仓和洛口仓的粮米、兵甲到涿郡,舳舻相接千余里,往返于路者数十万人,昼夜不绝,死者不计其数,填塞于道,臭秽盈路;又发山东一带车牛和民夫,运米积于泸河(今河北东北部)、怀远(今辽宁朝阳东)二镇。仅车夫就有60多万。2人共推3石米,因道路险远,3石米还不够充路粮,至镇已无粮可交,只好逃亡。百姓耕稼失时,土地荒芜,财力俱竭,长白山(今山东章丘)王薄领导的农民起义,也就在这一年爆发了。
大业八年(612年)正月,炀帝开始了对高丽的第一次战争。隋军130万,号称200万,分24军,另有炀帝亲率的6军共30军。转运粮食的民夫又倍于此数。第一军出发后,每天发一军,相隔40里。经过40多天,才从涿郡出发完毕。前后相继,千里不绝。这是陆军主力。另外,由右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率领的水军,从东莱海口出发,指向浿水,接应陆军。来护儿的水军进到距高丽首都平壤60里的地方,打了一个胜仗,乘胜进攻平壤城,纵兵掳掠,被高丽伏兵击败,4万人的队伍只剩下几千人,逃回到船上,仓皇撤退。陆军则在大将宇文述、于仲文的率领下,渡过鸭绿江,行进中兵士不堪兵器粮饷负担之重,偷偷扔掉粮食,才到中途,粮饷已尽;高丽大将乙支文德采用诱敌深入战术,隋军攻到距平壤30里的地方,无力再战,只好退回,退到萨水遇高丽军痛击,右屯卫将军辛世雄被打死,隋军兵败如山倒,渡江的30万人仅有3000人逃过鸭绿江,军资器械丢失殆尽。第一次对高丽的战争彻底失败。由于这次出征给国内人民带来无穷灾难,各地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如齐郡王薄、孟让,北海郭方预,清河张金称,平原郝孝德,河间格谦,渤海孙宣雅等,多者数十万人,少者数万,已给隋王朝造成严重威胁。
大业九年(613年),不甘心失败的炀帝发动第二次对高丽的战争。军事部署基本与第一次相同,炀帝坐镇辽东,由宇文述、杨义臣等进趋平壤,来护儿率水军出东莱。但正当陆军到达前线,水军尚未起程时,隋朝贵族杨素之子、礼部尚书杨玄感于黎阳发动叛乱,围攻东都洛阳。炀帝得知后惊慌失措。赶忙从前线撤军,回救洛阳,军资器械等全都丢在高丽战场上,二征高丽又未成功。
两次进攻高丽的失败,国内农民的起义和统治集团的内部叛乱,使隋王朝元气大伤。但炀帝不达目的,不肯罢休。大业十年(614年),又发动第三次对高丽的战争。这年七月,来护儿的水军在平壤附近击败高丽军,高丽不想再折腾,遣使讲和,炀帝也感到自己无力再战,就借此收兵。但后来,当他招高丽王入朝不至时,又准备四伐高丽,不过其时国内的形势已不允许他再对高丽穷兵黩武了。
炀帝天赋不差,也有一定的文武才干。但他刚愎自用,拒谏饰非,远忠近佞,不愿也听不到真实情况。在各地农民起义和统治集团内部的纷纷叛乱中,隋朝的一统江山土崩瓦解。在宇文化及的逼迫下,他自缢于江都,“但求死看扬州月,不愿生归驾六龙”了。
在封建帝王中,隋炀帝可算小有聪明,略具文采。他对自己的才学非常自负,曾对侍臣说:“天下都说我是凭借世袭而有四海,假令让我与士大夫平等选拔的话,我也应为天子。”他经常与当时的文士计较高下,妒贤嫉能,高出自己者,总要想法收拾掉。如内史侍郎薛道衡,早在北齐时,才名就冠绝南北,每有新作,上至南朝陈后主,下至一般文人,竞相吟诵。他的才名遭到炀帝嫉恨,当他被诬杀时,炀帝得意地讽刺说:“你还能作‘空梁落燕泥’的佳句不?”著作佐郎王胄,文辞为天下称道,被杀时,炀帝一边诵其佳句“庭草无人随意绿”,一边问:“你还能作此语吗?”
炀帝不仅嫉贤妒能,而且把自己的聪明才智,主要用于拒谏饰非上,他曾露骨地对秘书郎虞世南说:“我生性就不喜欢人进谏,那些威望高的人为了显名而进谏,我一听就烦。至于地位低下者,我虽能容忍一时,但终不能让他活在世上,你知道吗?”尚书仆射高颎,是隋朝名臣,无论在文帝时还是在隋炀帝时都多所建树。他见炀帝纵欲声色,大兴土木,就对太常丞李懿说:“周天元帝(指北周皇帝)好乐而亡,应接受教训,怎么还可以这样?”炀帝对突厥启民可汗恩礼太多太厚,高颍深为国家担忧,对太府何稠说:“启民可汗知中国虚实及山川地形,恐为后患。”礼部尚书宇文,光禄大夫贺若弼,也同意高颎的意见,炀帝以诽谤朝政的罪名杀了三人。三征高丽后,炀帝又要去东都游玩,太史令庾直说:“陛下连年征高丽,百姓困敝,应镇抚关内,使百姓尽力农桑,喘口气,然后再去东都。”炀帝便杀了庾直。大臣们见炀帝如此拒谏,也就不敢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只好随声附和,任其所为。
不听忠直之言,疏远忠直之士的另一面,是炀帝被一帮凶残歹毒、贪得无厌、阿谀奉承之徒所包围。如被炀帝宠信的大臣杨素,虽有文武之才,但十分残暴贪婪,住宅一再修饰,极其华丽,邸店、水硙、田宅以千百数计,家僮数千,后庭姬妾穿锦绣之服者千数,因他专会奉迎主上,虽有人检举,也曾引起过炀帝猜忌,但还是安度一生。杨素的弟弟杨约奉炀帝之命亲手缢杀了太子杨勇,炀帝高兴地对杨素说:“你弟弟果堪大用。”没几天,就封为内史令。曾帮炀帝夺嫡的宇文述,极善察言观色,随从炀帝巡游,常以奇异之物进献,因而备受恩宠。郭衍为迎合炀帝,竟劝炀帝每隔5日一视朝,以免被政事累着,炀帝不以为奸,反以为忠,说:“唯有郭衍心与我同。”尤其是在巡游中,凡搜括进献多者,炀帝就赏升,反之则贬降。最后一次游江都,江淮一带地方官来谒见时,炀帝仍然是专问礼饷丰薄,丰则超升,薄则停职。江都郡丞王世充献铜镜、屏风,迁升通守;历阳郡丞赵元楷献异味,迁江都郡丞。上有所好,下必行之,于是各地郡县肆无忌惮地刻剥百姓,竞相贡献,自己也趁机从中贪污受贿,政治日益腐败。
由于炀帝远贤近佞,拒谏饰非,不愿也听不到多少真实情况。他统治初年,农民起义已经爆发,之后,更是风起云涌。他晚上睡不着觉,要几个妇人摇抚着才能入眠。即使这样,他还是要自欺欺人,只要臣下说盗贼少就喜欢,反之,就很不高兴,轻者贬官,重者杀头。内史侍郎虞世基见炀帝恶闻盗贼,凡诸将及郡县向朝廷告急求救的奏章,都加纂改或扣押,只对炀帝说:“一些狗窃鼠盗之徒,很快就会剿灭,陛下不用担心。”炀帝乐意听这样的语言。这样,起义者遍布海内,朝廷仍麻木不知。
到大业末年,炀帝终于认识到形势有些不妙。为了避开农民起义的锋芒,他再次南游江都。许多朝廷大臣都知道,他这时候去江都,怕是一去难返了,但谁也不敢明说。在宇文述等人的劝促下,炀帝留下越王杨侗留守东都,自己去了江都。
在江都一年多时间里,农民军杜伏威向江淮逼进,攻克高邮,占据历阳。中原的翟让、李密领导的瓦岗军也击溃隋军主力张须陀、裴世基等。他们传檄周围郡县,揭露炀帝的种种罪状,说:“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意思是:把南山的竹子都砍了做毛笔,也写不完炀帝的罪恶;把东海的水放出来冲刷炀帝的罪恶,也冲刷不尽。)炀帝派王世充率江淮劲旅与留守东都的越王侗继续与瓦岗军对抗。这时,许多隋朝将官,见隋朝气数已尽,也纷纷起兵自立。炀帝完全成了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了。
在深感末日来临之际,炀帝仍然要及时行乐。他与萧后说:“现在许多人都想推翻我,然而我最差也不失为长城公,你也不失为沈后(指亡国后的南陈陈叔宝和沈后),咱们还是饮酒取乐吧!”一天,他又照着镜子,悲观地对萧后说:“好头颈,不知谁来砍掉它!”还准备了毒药带在身边,准备危急时吞服。
但是,炀帝最后的下场,既没有像陈后主那样做个长城公,也没有把毒药派上用场。大业十四年(618年)三月,炀帝见天下大乱,无法挽回,命修治丹阳宫(今南京),准备迁居那里。从驾的都是关中卫士,他们怀念家乡,纷纷逃归。这时,虎贲郎将司马德戡、元礼,与直阁裴虔通共谋,利用卫士们思念家乡的怨恨情绪,推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为首,发动兵变,宇文化及逼缢炀帝。这个奢侈腐化一生的帝王,死后连个像样的棺材也没有用上,由萧后和宫人拆床板做了一个小棺材,偷偷地葬在江都宫的流珠堂下。宇文化及率众离开江都后,江都太守陈棱将炀帝改葬于江都宫西的吴公台下。唐朝平定江南后,于贞观五年(631年),移葬于雷塘(今扬州市北15里雷塘南平冈上,南距吴公台10里)。后人做诗嘲讽说:“君王忍把平陈业,只博雷塘数亩田。”意思是,隋炀帝早年平定陈朝,统一南北,功业很大,只因荒淫残暴,葬送了一统江山,自己死后只落得几亩雷塘田葬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