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曰:「必生,可虏。」将怯弱,则有必生之意,可急击而取之。
敌无固志可取之
春秋时,晋师伐楚,至于邲。毗必切。楚师出阵。楚将孙叔敖曰:「进之!宁我薄人,无人薄我。诗云:『元戎十乘,以先启行。』先人也。元戎戎车在前,诗小雅言,王者军行,则必有戎车十乘,在前开道,先人为备也。军志曰:『先人有夺人之心。』薄之可也。」夺敌战心。先,苏见切。遂疾进师,车驰,卒奔,乘晋军。晋帅荀林父不知所为,鼓于军中曰:「先济者有赏!」中军、下军争舟,舟中之指可掬。两手曰掬。中军裨将赵婴齐使其徒先具舟于河,故败而先济。先具舟,有必生之意。
春秋时,晋侯伐齐,齐侯驾,将走邮棠。邮棠,齐邑。太子与郭荣扣马,太子,光也。荣,齐大夫也。曰:「师速而疾,略也。言欲行略其地,无久攻意。将退矣,君何惧焉?且社稷之主,轻则失众。君必待之!」将犯之。太子抽剑断鞅,乃止。于是晋师东侵至潍,南及沂。齐侯纳太子谏,遂不败。
春秋时,吴伐楚,楚师败,及清发,水名。将击之。夫概王曰:「困兽犹斗,况人乎?若知不免而致死,必败我。若使先济者知免,后者慕之,蔑有斗心矣。半济而后可击也。」从之,又败之。楚人为食,吴人及之,奔食而又从之,败诸雍澨。五战,及郢。奔食,食者走不阵。澨音誓。
汉将赵充国讨先零羌,羌久屯聚,解弛,睹见大军,弃车重,欲渡湟水,道阨狭,充国徐行驱之。或曰逐利行迟,充国曰:「此穷寇不可迫也。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诸将校皆曰:「善。」虏果赴水,溺死者数百,于是破之。
后汉凉州贼王国围陈仓,不拔而去。汉将皇甫嵩进兵击之。董卓曰:「不可。兵法,穷寇勿追,归众勿迫。今我追国,是迫归众,追穷寇也。困兽犹斗,蜂虿有毒,况大众乎!」嵩曰:「不然。前吾不击,避其锐也。今而击之,待其衰也。所击疲师,非归众也。国众且走,莫有斗志。以整击乱,非穷寇也。」遂独进击之,使卓为后拒。连战大破,斩首万余级,国走而死矣。
晋将刘毅泝江追桓玄,战于峥嵘洲。于时官军数千,玄兵甚盛,而玄惧有败衄,常漾轻舸于舫侧,故其众莫有斗心。官军乘风纵火,尽锐争先,玄众大溃。
隋炀帝征高丽,大将宇文述与九军过鸭绿水,又东济萨水,去高丽平壤城三十里,因山为营。高丽国相乞支文德遣使伪降,请述曰:「遂旋师者,奉其主高元朝行在所。」述见士卒疲弊,不可复战,又平壤险固,卒难致力,遂因其诈而还。半济,贼击后军,于是大溃不可禁止,九军败绩,一日一夜还至鸭绿水,行四五百里。初,渡辽九军三十万人,还至辽东城,唯二千七百人耳。
孙子曰:「归师勿遏。」若穷寇远还,依险而行,人人怀归,敢能死战。徐观其变,而勿远遏截之。
归师勿遏
后汉末,曹公围张绣于穰,刘表遣兵救绣,以绝军后。公将引还,绣兵来追,公军不得进,连营稍前。到安众,绣与表兵合守险,公军前后受敌。公乃夜凿险为地道,悉过辎重,设奇兵。会明,贼谓公为遁也,悉军来追。纵奇兵步骑夹攻,大破之。公谓荀彧曰:「虏遏吾归师,而与吾死地战,吾是以知胜矣。」
十六国前秦苻坚自伐晋,于寿春败还长安,慕容泓起兵于华泽,坚将苻叡、以芮反。窦冲、姚苌讨之。苻叡勇果轻敌,不恤士众。泓闻其至也,惧,率众将奔关东,叡驱兵要之。姚苌谏曰:「鲜卑有思归之心,宜驱令出关,不可遏也。」叡弗从,战于华泽,叡败绩,被杀。
十六国夏赫连勃勃伐南凉秃发檀,大败之,驱掠二万七千口、牛马羊数十万而还。檀率众追之,其将焦朗谓曰:「勃勃天姿雄,御军齐肃,未可轻也。今因抄掠之资,率思归之士,人自为战,难与争锋。不如从温围北度,趣万斛堆,阻水结营,制其咽喉,百战百胜之术也。」檀不从。勃勃闻而大喜,乃于阳武下峡凿凌埋车以塞路。勃勃乃勒众逆击,大败之,杀伤万计。
十六国后凉吕弘攻段业于张掖,不胜,将东走,业议欲击之。其将沮渠蒙逊谏曰:「归师勿遏,穷寇勿追,此兵家之戒也。不如纵之,以为后图。」业曰:「一日纵敌,悔将无及。」遂率众追之,为弘所败。业叹曰:「不能用子房之言,以至于此。」
孙子曰:「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者也。兵一分一合,以敌为变。兵法诈诡,以利动敌心,或合或离,为变化之术。故其疾如风,进退应机。其徐如林,不见利不前,如风吹林,小动而其大不移。侵掠如火,猛烈也。不动如山,守也。不信敌之诳惑,安固如山。难知如阴,莫测如天之阴云,不见列宿之象。动如雷霆。疾速不及应也,故太公曰「疾雷不及掩耳,疾电不及瞑目」也。指向分众,因敌而制胜也。旌旗之所指向,则分离其众。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
大阵动则乱因乘之而败违不动如山之义也。
东晋,前秦苻坚率兵来伐晋,晋将谢石、谢玄拒之。坚遣其将朱序说石等以众盛,欲胁而降之。序谓石曰:「若秦百万之众皆至,则莫可以敌也。及其众未集,宜在速战,若挫其前锋,可以得志。」晋将遣使请战,许之。坚师列阵逼淝水,晋师不得渡。晋将使谓坚将苻融曰:「君悬军深入,置阵逼水,此持久之计,岂欲战者乎?若小退师,令将士周旋,仆与明公缓辔而观之,不亦美乎?」坚众皆曰:「宜阻淝水,莫令得上,我众彼寡,势必万全。」坚曰:「但却军,令得过,我以铁骑向水逼而杀之。不然,因其济水而覆之。」于是麾军却阵,军遂奔退,制之不可止。玄以八千精卒度淝水逼之,融驰骑略阵,马倒,被杀,军遂大败。晋师乘胜追击,死者相枕。坚为流矢所中,单骑遁走。
后周末,隋文帝作相辅少主,相州总管尉迟迥举兵不从。隋文帝遣将韦孝宽讨之。迥男惇都昆切率众十万人入武德,军于沁东拒之,沁,七鸩切。与孝宽隔水相持,乃布兵二十余里,麾军小却,欲待孝宽军半渡而击之。孝宽因其却,乃鸣鼓齐进,惇遂大败。
大唐光宅初,武太后临朝称制,徐敬业于扬州起兵,以匡复皇家为辞,月余日间,致精卒数万。太后遣将军李孝逸领兵讨之。敬业率军拒于下阿溪,方成列,敬业谓其徒曰:「自知衣甲非厚者,居后。」众乃争退。孝逸之师因其动噪而奔击,乃大败焉。
先设伏乘势逐敌败之
东晋末,卢循率众数万,方舰而下。晋相宋武帝率兵拒之,出轻利斗舰,躬提幡鼓,命众军齐力击之。又上步骑于西岸。右军参军庾乐生乘舰不进,斩而殉之。于是众军腾踊争先。军中多万钧神弩,所至莫不摧陷。宋武自于中流蹙之,因风水之势,贼舰悉泊西岸。岸上军先备火具,乃投火焚之,烟焰翳天,贼众大败,追奔至夜乃归。循等还浔阳。初,分遣步兵,莫不疑怪,及烧贼舰,众乃悦服。
乘胜
后汉末,曹公征张鲁,定汉中,刘晔进说曰:「明公以步卒五千,将诛董卓,北破袁绍,南征刘表,九州岛百郡,十并其八,威振天下,势慑内外。今举汉中,蜀人睹风,破胆失守,推此而前,蜀可传檄而定也。刘备,人杰也,有智度而迟,新得蜀,人犹未附。今破汉中,蜀人震恐,其势自倾。以公之神明,因其倾而压之,无不克也。若少缓之,则诸葛亮明于理而为相,关羽、张飞勇冠三军而为将,蜀人既定,据险守要,则不可犯也。今不取,必为后忧。」曹公不从。居数日,蜀降者说:「蜀中一日数十惊,备斩之而不能禁也。」曹公悔之,又问晔曰:「今尚可击否?」晔曰:「今已小定,未可击也。」曹公违之而失。
晋镇南将军、都督荆州杜元凯,袭吴乐乡,在今江陵郡松滋县东六十里。虏都督孙歆。沅、湘以南,至于交、广,睹风送款。时众会议,或曰:「百年之寇,未可尽克。今将暑热,水潦方降,疾疫将起,宜俟来冬大举。」元凯曰:「昔燕乐毅藉济西一战,以并强齐。今王师兵威已震,譬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刃而解也。」遂指授群帅,直诣秣陵。所过城邑,莫不束手,遂平吴国。先议者惭而谢焉。
十六国蜀李特攻晋将张徽,徽军溃。特议欲释徽还涪,音浮。诸将进曰:「徽军连战,士卒伤减,智勇俱竭,宜因其弊遂擒之。若舍而宽之,徽养病收亡,余众更合,图之未易也。」特从之,复进攻,徽溃围走。特遣将水陆追之,遂害徽,生擒徽子存,以徽丧还之。
东晋将周访讨贼杜曾,曾大溃,杀千余人。访夜追之,诸将请待明日,访曰:「曾骁勇能战,向之败也,彼劳我逸,是以克之。宜及其衰乘之,可灭。」鼓行而进,遂定汉沔。
大唐武德初,刘武周据太原,使其将宋金刚屯于河东。太宗往征,金刚遁走。太宗追击,大破之,乘胜逐北,一日一夜行二百余里,转战数十合,士卒疲弊。至高壁岭,总管刘弘执马而谏曰:「粮已竭,士卒疲顿,愿且停营,待兵粮咸集,而后决战。」太宗曰:「功者,难成易败;机者,难得易失。金刚走到汾州,众心已沮,我及其未定,当乘其势击之,此破竹之义也。如更迟留,贼必生计,此失机之道。」遂策马而去。诸军乃进,莫敢以饥乏为辞,夜宿于雀鼠谷之西原。太宗不食二日,不解甲三日,军中苦饥。此夕唯有一羊,太宗抚将士,与之同食,三军感恩,皆饱而思奋。明日,趋汾州。金刚列阵,南北七里,以抗官军。太宗遣总管李绩等当其北,翟长孙等当其南,亲御大军以临之。诸军战小却,为贼所乘,太宗率精骑三千直趋金刚,贼众大溃。
武德初,太宗征薛仁杲,大破之,乘胜遂逼折城。窦抗等苦谏曰:「賊主猶據堅城,雖破其將宗羅,未可即逼。请按兵以候其变。」太宗曰:「算之久矣。破竹之势,不可失也。贼大军已败,余众何足为虞,凶魁之计尽于此矣。」遂率众而进。至夜半,军临贼城,守陴者皆乱,争自投而下。仁杲穷蹙,开门请降。
乘势先声后实
春秋,晋侯伐齐。齐侯御诸平阴,堑防门而守之,广里。晋将范宣子告齐大夫析文子,曰:「吾知子,敢匿情乎?鲁人、莒人皆请以车千乘自其乡入,既许之矣。若入,君必失国。子盍图之!」子家以告公。公恐。晏婴闻之,曰:「君固无勇,而又闻是,弗能久矣。」不能久敌。齐师夜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