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郡上
司隶校尉
司隶,周官也,掌五隶之法,辨其物而掌其政令,五隶,谓罪隶、四翟之隶也。物谓衣服、兵器之属。帅其民而捕盗贼。
汉武帝征和四年,初置司隶校尉,持节,从中都官徒千二百人,中都官,京师诸官府。捕巫蛊,督大奸猾。督谓察视之。后罢其兵。察三辅、三河、弘农。晋志曰:「汉武帝初置十三州刺史各一人。又置司隶校尉,察三辅、三河、弘农七郡。」元帝初元四年,去节,后诸葛丰为司隶又加节,寻复去之。司隶去节,自丰始也。诸葛丰为司隶,无所回避,京师语曰:「闲何阔,逢诸葛。」言闲者何久阔不相见,以逢诸葛故也。侍中许章以外属贵幸,宾客犯法,与章相连。丰欲劾奏,适逢章出,丰驻车举节招章曰:「下!」欲收之。章驰去,丰奔车逐之,章突入殿得免。因此成帝遂收丰节。成帝元延四年省。绥和二年,哀帝复置,但为司隶,除校尉字。冠进贤冠,属大司空,比司直。司隶掌察皇太子以下,行马内事皆主之。专道而行,专席而坐。初除,皆谒两府。两府谓丞相、御史也。惟涓勋初为司隶,不肯谒丞相、御史大夫,后为翟方进奏免。又汉书曰:「鲍宣字子都。明经,为司隶。丞相孔光行园陵,官属行驰道中,宣使敛止丞相掾史,没入其车马,摧辱宰相。事下御史中丞,官欲捕,从事闭门不纳。宣坐闭拒使者,大不敬,下狱。博士弟子王咸举幡太学下,曰:「欲救鲍司隶者,会此下。」诸生会者千余人。朝日,遮丞相孔光自言,丞相车不得行。宣罪减死一等。列异记曰:「自宣至子永孙昱,俱为司隶校尉,其为公皆复乘骢马。京师歌之曰:『鲍氏骢,三入司隶再入公。马虽疲,行步工。」又王骏为司隶校尉,奏免丞相匡衡。又盖宽饶为司隶,亦无所回避。
后汉复为司隶校尉,所部河南尹、河内、右扶风、左冯翊、京兆尹、河东、弘农凡七郡,治河南洛阳。北齐书曰:「后汉凡皇族不得典三河,盖忌其亲而惜形迹之地。」无所不纠,唯不察三公。后汉江冯上言「宣令司隶校尉督察三公」,陈元议以为不宜使有司省察公辅,乃止。廷议处九卿上,朝贺处公卿下。鲍永为司隶,鲍恢为都官从事,并不避强御。诏策曰:「贵戚且当敛手,以避二鲍。」鲍永子昱,复为司隶,初拜,使封胡降檄。光武遣问昱曰:「有所怪否?」对曰:「臣闻故事,通官文书不着姓,又当司徒露布,怪使司隶下书而着姓也。」上曰:「吾欲令天下知忠臣之子复为司隶。」又中常侍王甫、曹节等用事,尚书令阳球常唾手拊髀曰:「当令阳球作司隶,此辈敢尔。」后及拜司隶,球列车骑导从,当入司隶府,雒阳贼捕掾皆故墨绶公府掾孝廉也,邀见道侧。球怒曰:「雒阳都邑,吏当得熊虎敢搏噬者,乃用鼷鼠当校尉车耶?不足污鞭杖,且举扑之。」于是威风振烈。明日诣阙谢恩,遂表劾王甫,自临考,父子皆死于杖下,乃磔甫尸,署曰「贼臣王甫」。于是权门股栗,皆雀目鼠步。曹节见甫尸,乃收泪入言球罪。帝徙为卫尉。球叩头曰:「愿假臣一月,必令豺狼鸱鸮悉伏其辜。」又,李膺字符礼,拜司隶校尉。张让弟朔为野王令,贪残无道,畏膺而逃藏让舍柱中。膺率将吏破柱取朔,付狱杀之。让诉冤于帝,帝召让膺。膺曰:「昔仲尼为鲁司寇,七日而诛少正卯。今臣到官已积旬,惧以淹流为,不意获速疾之罪。乞留五日,克殄元恶。」帝谓让曰:「汝弟之罪也。」自是宦官屏气,休沐不敢复出。帝问其故,并叩头泣曰:「畏李司隶。」凡司隶属官,有从事史十二人。其都官从事史,至为雄剧,主察百官之犯法者。胡腾字子升,辟荆州部南阳从事,遇桓帝南巡至南阳,千骑万乘,呼召求索,不可堪。腾奏曰:「天子无外,乘舆所在,即为京师。请荆州刺史比司隶,臣比都官从事,南阳守比河南尹,宛令比雒阳令。」许之。于是大将军亡马,西曹掾召腾。腾乃作都官从事鹄头召掾,掾乃觉,膝行辞谢,由是不敢辄有呼召。
魏晋司隶与二汉同。刘聪僭号,置左右司隶。司隶于端门外坐,在诸卿上,绝席。其入殿,按本品秩在诸卿下,不绝席。魏锺会为司隶,虽在外司,时政损益,当世与夺,无不必综。晋诸公赞云:「刘毅字仲雄,为司隶,奏太尉何曾、尚书刘寔父子及羊琇、张佗等所犯狼藉。司郡守令事相连及观风投印绶者甚众,皆以为毅能继诸葛丰、盖宽饶。初以司隶官属制置如州仪,而俗称之司州。见太康记。及魏晋,乃以京辅所部定名,置司州,以司隶校尉统之。及东晋渡江,罢司隶校尉官,变其职为扬州刺史。
后魏、北齐为司州牧。
后周有司隶下大夫,掌五隶及徒者,捕盗贼囚执之事,属大司寇。
隋初有雍州牧。后炀帝置司隶台,有大夫一人,掌诸巡察。薛道衡为司隶大夫,别驾二人,分察畿内,一人按东都,一人按京师。后又罢司隶台。裴蕴为御史大夫,欲重己权,令虞世基奏罢司隶刺史以下官属。而留司隶从事之名,不为常员,临时选京官清明者权摄以行。
大唐无司隶校尉,而有京畿采访使,亦其职也。
州牧刺史
黄帝立四监,以治万国。
唐有九州岛。
舜置十二州,有牧。
夏为九州岛牧。
殷周八命曰牧。
秦置监察御史。
汉兴省之。至惠帝三年,又遣御史监三辅郡,察词讼,所察之事凡九条,监者二岁更之。常以十月奏事,十二月还监。其后诸州复置监察御史。文帝十三年,以御史不奉法,下失其职,乃遣丞相史出刺并督监察御史。武帝元封元年,御史止不复监。至五年,乃置部刺史,掌奉诏六条察州,凡十二州焉。汉制,刺史以六条问事,非条所问即不省。一条,强宗豪右田宅踰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二条,二千石不奉诏书,遵承典制,背公向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三条,二千石不恤疑狱,风厉杀人,怒则任刑,喜则任赏,烦扰刻暴,剥截黎元,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妖祥讹言。四条,二千石选署不平,苟阿所爱,蔽贤宠顽。五条,二千石子弟恃怙荣势,请托所监。六条,二千石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赂,割损正令。居部九岁,举为守相。成帝绥和元年,以为刺史位下大夫而临二千石,轻重不相准,乃更为州牧,秩真二千石,位次九卿,九卿缺以高第补。是时,何武与翟方进奏曰:「古选诸侯贤者以为州伯。今部刺史居牧伯之位,选第大吏,所荐位高至九卿,所恶立退,任重职大。春秋之义,用贵理贱,不以卑临尊。刺史位下大夫,而临二千石,轻重不相准。请罢刺史,更置州牧,以应古制。」奏可。哀帝建平二年,复为刺史。时朱博又奏曰:「汉家立置郡县,部刺史奉使典州,督察郡国,吏人安宁。故事,居部九岁举为守相,其有异材功效著者辄登擢。秩卑赏厚,咸劝功乐进。今增秩为牧,以高第补九卿,其中材则苟自守而已,恐功效陵夷,奸宄不禁。臣请罢牧,置刺史如故。」奏可。元寿二年,复为牧。何武字君公,为扬州刺史,举奏二千石吏必先露章,服罪者为亏除,免之而已,不复极法,九江太守戴圣行治多不法,前刺史以其大儒,多优容之。武使从事廉得其罪,圣惧,自免。后毁武于朝,武闻之,终不扬其恶。黄霸为扬州刺史,治有绩,汉宣诏赐车盖,特高一丈,别驾主簿车,缇油屏泥于轼前,以彰有德。
后汉光武建武十八年,复为刺史。外十二州各一人,其一州属司隶校尉。汉刺史乘传周行郡国,无适所治,中兴所治有定处。旧常以八月巡行所部,常以秋分行部,郡国各遣一吏迎之界上。录囚徒,考殿最。不称职者为殿,其有能者为最。初岁尽诣京都奏事,中兴但因计吏,不复自诣京师。建武十一年,初断州牧自还奏事。虽父母之丧,不得去职。元嘉元年,初听刺史二千石行三年服。延熹二年复断之。或谓州府为外台。谢夷吾为荆州刺史,第五伦荐之曰:「寻功简能,为外台之表;听声察实,为九伯之冠。」灵帝中平五年,改刺史,唯置牧。是时天下方乱,豪杰各欲据有州郡,而刘焉、刘虞并自九卿出领州牧,州牧之任,自此重矣。旧制,州牧奏二千石长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三公遣掾史按验,然后黜退。光武即位,用法明察,不复委三府,故权归举刺之吏。李膺为青州刺史,守令畏威明,闻风弃官。郭伋字细侯,再为并州,请州中雄俊以为师友,朝夕参政,分禄以养之。初行部到美稷,数百小儿骑竹马迎送,问使君何日还,伋令别驾计日告之。及还入美稷,先期一日,伋即止野亭,须期乃往。又种暠字景伯,为梁州,被征还。吏民诣阙,复留一年。迁汉阳太守,戎夷男女至界共相辞,十里不得乘车。又贾琮字孟坚,为交趾刺史,时州人反,琮到乃安。巷路歌曰:「贾父来晚,使我先反,今见清平,吏不敢饭。」迁冀州,旧典,传车骖驾,垂赤帷裳,琮曰:「刺史当远视听,反自掩塞乎?」乃令褰之,百城闻风振悚。又,百里嵩为徐州刺史,州旱,传车所经,甘雨必注。又,郭贺字乔卿,为荆州,百姓歌曰:「厥德仁明郭乔卿。」帝赐三公之服,去襜露冕,使百姓见之,以彰有德。又,周乘为交趾刺史,举奏二郡秽浊太守,属县解印绶弃官者四十余城。又,韦康代父为荆州,父出止传,康入官,时人荣之。
魏晋为刺史,任重者为使持节都督,轻者为持节,皆铜印墨绶,进贤两梁冠,绛朝服;领兵者武冠。而晋罢司隶校尉,置司州,江左则扬州刺史。魏贾逵字梁道,为荆河州刺史,逵曰:「州本监郡,谓察二千石以下。其状皆言严能鹰扬有督察之才,不言安静宽仁有恺悌之德也。」于是不如法者,皆奏免之。帝曰:「逵真刺史也,布告天下,当以荆河州为法。」当阳侯杜元凯为荆州,人号为杜父。旧水道惟沔汉达江陵千数百里。君乃开阳口,起夏水,导洪洞,达巴陵,径近千余里。南土美而谣曰:「后世无叛由杜翁,孰识智名与勇功。」又,吴隐之召为广州,州界有贪泉,父老云:「饮此水使廉士变贪。」隐之先至水,酌而饮之,赋诗曰:「古人云此水,一饮重千金。若使夷齐饮,终当不易心。」自魏以来,庶姓为州而无将军者,谓之单车刺史。庶姓谓非帝族。凡单车刺史,加督进一品,都督进二品,不论持节、假节。晋制,刺史三年一入奏。甲午诏书曰:「刺史衔命,国之外台,其非所部而在境者,刺史并纠之。」
宋与魏同。
梁刺史受拜之明日,辞宫庙而行,皆持节。梁蔡道恭字怀俭,出为使持节、右将军、司州刺史。后魏围司州,会道恭病笃,呼其兄弟及诸将曰:「以死固节,无令吾没有遗恨。」令取所持节曰:「禀命出疆,凭此而已,既不还朝,欲与同逝,可与棺柩相随也。」又何胤字子季,为建安太守,民不忍欺。伏腊放囚还家,及期而至。又,安成康王秀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诸军事,雍州刺史,有疾,百姓商贾咸为请命。既薨,四州人裂裳为白帽,哀哭送迎。又,夏侯亶字世龙,弟夔字季龙,并任荆河州刺史。州人歌曰:「我之有州,任仍夏侯,前兄后弟,布政优优。」
后魏天赐二年,又制,诸州置三刺史,皇室一人,异姓二人,比古之上中下三士也。郡置三太守,县置三令长。孝文太和中,次职令。具官品篇。上党王天穆世袭并州刺史。又,李崇为并州,州旧多劫盗,崇乃村置一楼,楼悬一鼓,盗发则击之,俄顷之闲,声布百里,遂多擒获。诸州鼓楼自崇始。自后魏、北齐,则司州曰牧。而北齐制州为上中下三等,每等又有上中下之差,自上上州至下下州凡九等。
后周则雍州曰牧。而制刺史初除,奉辞之日,备列卤簿。凡总管刺史则加使持节诸军事,以此为常。及苏绰为六条之制,初文帝秉魏政,令百官诵习,其牧守令长非通六条及计帐者,不得居官。六条之制,其略曰:其一先治心,心不清净则思虑妄生,见理不明,是以治民之要,在于清心而已。其二敦教化。其三尽地利。其四擢贤良。其五恤狱讼。其六均赋役。静帝大象元年,诏总管刺史及行兵者加持节,余悉罢之。
隋雍州置牧。余州并置刺史,亦同北齐九等之制。总管刺史加使持节。至开皇三年,罢郡,以州统县。自是刺史之名存而职废。后虽有刺史,皆太守之互名,理一郡而已,非旧刺史之职。按魏置使持节,宠奉使官之任。隋氏废郡,而以刺史牧人,既非使官,则合罢持节之称。其时制置,不以名实相副为意,仍旧存之。后改为太守,亦复不省,所以使持节之名,及于边远小郡,乃不征典故之失。刺史、县令,三年一迁。诸有兵处,则刺史带军事以统之。炀帝乃别置都尉领兵,兵不属郡。十四年,改九等州县为上、中、中下、下,凡四等。刘仁恩为毛州刺史,治绩号天下第一,擢拜刑部尚书。炀帝大业初,复罢州置郡。为司隶台,大夫一人巡察畿内,又有司隶刺史,房彦谦尝为之。其刺史十四人巡察畿外诸郡,亦有六条之制,与汉六条不同。从事四十人,副刺史巡察。每年二月乘轺巡郡县,十月入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