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1723),哲卜尊丹巴到京师拜谒康熙的灵堂,不久却染病而死。雍正帝命允前往送其灵盒、印册赐奠等。允不肯离京,先说无力准备马匹行李,及至出发到张家口外又不肯再走。雍正知道允禩和允关系很好,命对其议处。允禩说,可将不行谏劝他继续前进的长史官责罚,雍正没有同意。当允禩请求把允的郡王革去时,雍正帝即断然将他革去世爵,调回京师,永远监禁,查抄家产。杀鸡给猴看,以为不听皇帝命令者戒。
雍正用软硬兼施的手段对付允禩一伙,把他们分散各地,使他们无法联络,动辄得咎。雍正还对他们采取分化瓦解、有拉有打、各个击破的策略,在即位之后不久就取得成功。雍正以允禩等诸兄弟“任意妄行”等等为名,对他们不断的加以整治,削弱他们的力量,打击他们。但雍正帝对其他参与过争夺皇位的兄弟开始时是根据情况区别对待,有拉有打。但在平定青海罗卜藏丹津叛乱、地位进一步巩固以后,则发生了显著的变化,主要表现在对允禩的态度上。雍正二年(1724)四月初七谕诸王大臣说,自康熙四十七年(1708)以来,他的无知兄弟们就结党妄行,惹康熙帝生气。他即位之后,不计允禩等的“从前诸恶,惟念骨肉兄弟”之情,但他不知痛改前非,“不以事君事兄为重,怀私心,由此观之,其大志至今未已也!”他还命大臣对允禩据实揭发,不许隐讳,展开了凌厉的攻势。五月,因苏努、勒什享父子党庇允禟、允禩,“扰乱国家之心毫无悛改”,革去苏努贝勒,撤回公中佐领,与诸子发往右卫居住。七月,雍正帝公布《御制朋党论》,开始了他进一步惩治朋党势力的第二阶段。
其间有年羹尧、隆科多问题插进来,延缓了雍正帝大刀阔斧整治政敌的进程。但雍正帝还不时指斥他们,间或处理其中的个别人。待到收拾了年羹尧,调出了隆科多,雍正四年(1726)正月,雍正帝发出了上谕,大力整饬允禩党人。他历数允禩的罪状:“廉亲王允禩狂逆已极,朕若再为隐忍,有实不可以仰对圣祖仁皇帝在天之灵者……当时允禩希冀非望,欲沽忠孝之名,欺人耳目,而其奸险不法,事事伤圣祖仁皇帝慈怀,以致忿怒郁结,无时舒畅……朕闻之不胜惊怪。是年二阿哥有事时,圣祖仁皇帝命朕同允禩在京办理事务,凡有启奏,皆蒙御批,奏折交与允禩收贮。后向允禩问及,允禩云:前在要(遥)亭时,皇考怒我,恐有不测,比时寄信回家,将一应笔札烧毁,此御批奏折藏在佛柜内,遂一并焚之矣”。
雍正帝揭露允禩为谋取储位和皇位已经是一个“不忠不孝、大奸大恶之人”,解决的办法只有惩治允禩,逐出宗室,削除宗籍。他的同党允禟、苏努等也受到同样的处分。允禩妻乌雅氏革去福晋,休回母家,严加看守。允禟编造似西洋字的十九字头与家人通信,此时被发觉,抄检了他的家。
雍正四年(1726)二月,将允禩降为民王,交所属旗内稽查,不得依宗室诸王例保留所属佐领人员,随之圈禁。贝子鲁宾当允褪在西北军前时,代允禩与之联系,以后也被揭发并被圈禁。
雍正四年(1726)三月,允禩改称“阿其那”,其子弘旺也不配作宗室子弟,改名“菩萨保”,允禟改称“塞思黑”。“阿其那”、“塞思黑”在满语中是猪、狗的意思。之后,雍正帝又加快了对允禩党人的处理步伐。五月,雍正帝向内外臣工、八旗人等颁布允禩、允褪、允禟等罪状。允禟被视为可厌可恨的人,他被都统楚宗从西大通押至保定,直隶总督李绂奉命将之圈禁。李绂将衙门附近三间小房,四面砌墙,置允禟入内,封闭前门,设转桶传进饮食,外派官兵看守。时值酷暑,闷热难忍,允禟带着铁锁、手梏几度晕死过去。八月,李绂奏报允禟病死。雍正帝说他是服冥诛,罪有应得。显然,允禟是被害死的。
雍正帝治死允禩、允禟等人,是因为他们在先朝结党谋夺储位,今朝仍然固结不散,变本加厉地企图制造新君的失误而获大戗在宫廷斗争中,雍正帝处置了许多宗室王公,削弱了他们的势力,迫使他们围绕皇帝的意志从事政治活动。
乾隆惩治学士尹牡图
乾隆五十五年(1790)十一月十九日下了一道上谕,斥责内阁学士尹牡图所奏之非。在短短的三个月里,乾隆又多次下诏历数尹奏是“希荣卑鄙,饰词谎奏”,强调盛世太平。尹奏到底是关于什么的?乾隆为何会如此的气愤不平?是是非非,让人难以理解。
在中国封建社会的历史长河中,乾隆也算是一个奋发有为的政治强人。乾隆帝即位之初,承袭前期诸帝余绪,亦能乾纲独断,文治武功,开疆领土,均有可观,出现了所谓的“康乾盛世”。但到了乾隆末期,封建社会所固有的各种矛盾,经过长期的潜伏与发展,这时已不可避免地大大激化起来,成了封建社会的不治之症。然而,追根求源,导致清王朝中衰的根源在于以“十全”功业著称的乾隆帝。乾隆帝晚年宠信和珅,以致上上下下官吏贪黩成风,从此吏治腐败就成为疯狂侵噬大清帝国肌体的毒瘤和不治之症,直接导致了大清帝国由极盛走向衰败。
乾隆皇帝乾隆五十五年(1790)内阁学士尹牡图按职责上疏言事,指出近来规定总督、巡抚等大员可以罚银数万以充公用而代其罪是不妥的制度,因为督抚如能自请罚银而免于处罚,则清廉者亦不得不希望属员资助,“日后遇有属员亏空营私重案,不容不曲为庇护”。因此,此一制度“罚项虽严,不惟无以动其愧惧之心,且潜生其玩勿之念”。
尹牡图奏中所指督抚派令属员交银,以及属员藉此胁持上司之事早已层出不穷,因而从制度上加以预防是很有必要的。即使所说欠妥,作为内阁学士也是合理合法的。几千年来臣工进奏,被采纳或有真见的也没有几份,大多都是“报闻”而已,本不值得大惊小怪,弄得满朝震动,沸沸扬扬。但乾隆阅过此上疏之后当即就大为不满,下谕指责尹牡图是“贪渎营私自蹈重罪”之官,处以罢斥,改用京员,是“名为严之,实以宽之”。他认为尹牡图这样说,可能已经知道实有弊情,命其指明违法之督抚、属员的姓名,查实治罪。
尹牡图是个书生,性情秉直,不知其奏已经触犯了晚年皇帝贪图享乐的要害,反而实话实说,他经过直隶、山东、河南、湖广、江浙、广西等省体察到商民对官吏多没有好评。然而,他所指责的范围太广,涉及之人很多,地方官员都是贪污之员,各省的吏治都是废弛,全盘否定。事实上他的矛头对准的是整个官僚集团。全国各省的府县官员,不是赃银上万两的,就是徇情、党庇的劣臣,这成千上万的官员组成的官僚集团岂不是腐败透顶,都该予以清出?照此追下去,当今皇帝也免不了责任。年老又好大喜功的乾隆帝素以爱民如子自诩,自封“盛世”的万岁又怎能不生气?
因此,局势必然朝着不利于尹的方向迅速发展。尽管尹牡图所说确是实情,切中了要害,但晚年的乾隆已变得老态龙钟,刚愎自用。他大发雷霆,屡降明旨,严厉指责尹的上谕以及尹本人。乾隆在看见尹牡图奏稿的当日即下专谕说自己勤政爱民,惩治贪官“从不稍存宽假”,还辩解称“若如尹牡图所奏,则大小臣工等皆虚词阿谀……而朕五十余年以来,竟系被人蒙蔽,于外间情形全无所知”。令尹牡图将何省亏空等一一指实复奏,否则就是“自蹈欺罔之咎”。
尹牡图面临指责,怎能一下子说得清楚。他不能公然指斥皇帝,只能“虚誉朕勤政爱民”,又“不能指实一人一事”。乾隆帝已把他置于对立位置,命户部侍郎庆成带尹牡图去各省查仓库,看有没有亏空。乾隆在朝廷上如此发怒斥责尹牡图,下面早已风传,做好了挪补的准备,加上庆成所至省府先“游宴数日,乃发仓库校核”,所以走遍了山西、直隶、山东、江南等省,“盘查仓库,俱无亏短”。这一下,尹牡图大败亏输,乾隆帝大骂尹牡图“不但无君,而且无亲,人伦尽丧……尹牡图着革职,交与庆成押带来京,交刑部治罪”。
封建社会的官员,本是在依附皇帝的前提下为民为君着想,尹牡图一看皇帝变了脸,又是这么个盘查方法,只能“全改前言,自认为愚谬妄谈”了。大学士九卿等大吏一看,哪里肯放过,“照挟诈欺公妄生异议律,拟将尹立即斩决”。
其实,乾隆帝心里也明白,所以又拉回来说:“尹牡图摭拾虚词,妄行渎奏,原难从宽;其造作无稽、污蔑良民,其咎更无可逭。然朕不妨以谤为规,著加恩免治其罪。以内阁侍读用,仍带革职留任,八年无过,方准开复”。
乾隆帝对尹牡图之据实直谏,加以如此无理指责,并几乎加以处死,实为大谬,纯系以权势压人横不讲理。这种作法,当然阻塞了言路,危害了吏治,贪污欺骗之风盛行。乾隆的做法充分反映出自诩明君的他已无先年励精图治、知错改过、转败为胜、化挫折为成功的英君气魄,变成了盲目自大,耳塞目花,文过饰非的昏庸皇帝。他对尹牡图的做法是错误的,与实际情况不符,甚至是完全颠倒了。其自称“无事无时不以爱民为念”,其实纵贪即害民;说各省仓库“均属充盈”,其实却是亏缺甚多;自诩已达“盛世”、“海宇清宁,地方无事”,实则却是“民不聊生”、“大乱”即起;将贪污盛行“政以贿成”的污浊局面美化为“吏治肃清”;他自夸大权独揽并无大臣揽权营私,不料此时却是和珅贪贿专权、乱政误国。可见,乾隆帝是陶醉在英明天子太平盛世的美梦之中,其贪财好货、庇护奸佞、文过拒谏已使“盛世”逐渐转向衰落了。
孙嘉淦奏稿案
乾隆十五年(1738),清王朝发生了一件奇特的大案,一份署名工部尚书孙嘉淦的奏稿在全国上下广为暗中流传,奏稿大肆攻击乾隆的统治和品德。直至乾隆十六年(1739),才由云贵总督硕色密折上报乾隆皇帝,乾隆立即在全国范围内严厉追查。然而,始作俑者一直以来是个未解之谜。
乾隆皇帝放弃“宽严并济”的统治政策,以及借皇后去世之机,对违制剃头的官员严加惩治,在广大官员中引起强烈不满。在此期间,他的四出巡游和对金川战争的处理,也给全国官吏、士民带来了极大的骚扰。因而,乾隆十五年(1738)以后,一份托名工部尚书孙嘉淦所作的奏疏稿在社会上得到广泛流传。
该奏稿指斥乾隆皇帝失德,罗列了“五不解,十大过”,对乾隆皇帝和他实行的政策进行了尖锐的抨击。就现存其中部分内容来看,一是抨击他杀死张广泗,“以张广泗为有功”,二是批评他巡幸无度。在专制统治日益酷烈的情况下,这份伪奏稿竟将抨击的矛头直接指向乾隆皇帝,显然是一起极为严重的政治事件。奏稿措词之尖锐、传播范围之广泛都大大超出了乾隆自己的想像。因而,这一事件的发生也使乾隆感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甚为孤立,并对当时形势作出了完全错误的估计。他开始感到,不但在各级官吏中有一支和自己对立的势力,而且由于长期以来固有的满汉民族矛盾,这支势力还有着极其深刻的历史背景和社会基础。
为了进一步巩固清朝政权,加强专制统治,乾隆除动用全国力量追查伪稿作者,寻找时机对各级官员中的异己势力进行严厉打击外,还以清查“悖逆”著作为借口,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制造文字狱案的高潮。因此,这份伪奏稿的出现在最高统治集团内部引起了强烈震动,在国家政治生活中也激起了极大的波澜,顷刻之间,寒流吹遍了中国大地。
乾隆十六年(1739)六月,这份伪奏稿首先在贵州被当地官员发现。不久,即由云贵总督硕色以秘密奏折的方式报告乾隆皇帝。乾隆看过之后,认为这份伪奏稿“假托廷臣名目,胆肆讪谤,甚至捏造朱批,显系大逆恶徒逞其狂悖,不法已极”。当即严令步兵统领舒赫德及直隶、山东、山西、河南、湖北、湖南、贵州等省督抚“密加缉访,勿令党羽得有漏网”。这样,在他的严旨督催下,在全国开展了追查伪奏稿作者的活动。
随着全国上下追查活动的展开,和乾隆皇帝原来的设想相反,这份伪奏稿的传播范围、牵连人数和破案难度都大大超过了以往各案。就其传播范围而言,不独内地十七省,而且远在云贵的边远土司竟然也有流传。就传抄人员而言,既有各级官吏、举员生监、乡绅、商贾和僧人,也有八旗子弟。缉获之传抄人员,案发之初三个月,仅四川一省便已达二百八十余人,更不用说全国了。在审讯过程中,或者辗转诬攀,或者将已故之人拿来搪塞,兼之以各级官吏为营私而扩大案情,民间因挟仇而互相诬陷,不但大大加重了案情的复杂程度,使得从事追查的各级官吏处于十分被动的局面,同时也给民间带来了极大的骚扰。为此,御史书成、在籍侍郎钱陈群先后上疏,要求停止查办伪稿,释放株连民众。这使乾隆帝十分恼火并对之大加严斥:“伊(书成)系满洲世仆,似此丧心病狂之言,如诅咒彼父祖者,乃视为漠然,财所系于败坏满洲尊君亲上之风为尤甚。既已延及数省,迟至经年,断无骤然中止之理”。为了加速追查活动,他一方面严厉斥责各级官吏无能和“虚文塞责”,并分别对侦缉不力的官员严加处分;另一方面,又以此案能否侦破已关乎“大清国体统颜面”相激励,要求各级官吏将主要精力用于伪稿的追查活动。尽管如此,经过一年多的清查,缉捕人数达千人以上,因查办不力而被降级、革职拿办的督抚大员有十几名,乾隆皇帝为此案所发上谕,见诸实录的就有三万言之多。为一份伪稿,几乎将全国上下搞了个人仰马翻,而伪稿作者却仍然是“茫如入海泥沙,了无头绪”。乾隆皇帝本人也进退失据,处于极为尴尬的境地。
为了给自己寻找下台的台阶,乾隆十七年(1740)十二月,乾隆帝授意军机大臣将传抄伪稿的一个地方低级官吏——江西长淮千总卢鲁生定为炮制伪稿的主犯,重治其罪。次年二月,将之押赴市曹凌迟处死。在此同时,宣谕中外:伪稿主犯已经缉获,所有传抄各犯俱加恩宽免。对于传抄伪稿的官员,则照例治罪。除此之外,审理不力的官员,如江西巡抚耶昌、按察使丁廷让等俱革职拿问,交刑部治罪。两江总督尹继善、闽浙总督喀尔吉善则因失察而交刑部严议。至此,这场轰动全国的伪孙嘉淦奏稿案,才算告一段落,草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