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时,他已躺在谷草铺的床上,身子稍动弹一下,谷草就索索发响。他的脑壳痛得钻心,他的脚脖子上也疼得难忍。不过他的意识是清醒的,睁开眼的当儿,他一眼就看到了羊冬梅。
羊冬梅正坐在床头俯身关切地望着他。她太美了呀,美得让头脚疼痛的安康青都忘了痛。她的一双大眼睛在两条细弯细弯的长眉下流波溢彩地瞅着他,她红润黝黑的皮肤光滑细腻,她的身体漫溢着山野少女的体香,她的气息弥散在床头,有股诱人的味道。安康青呆呆地望着她,看得憨了。
她说话了,说话时的气息直喷到安康青的脸上。安康青贪婪地嗅着她芬芳清新的气息,只看见她的嘴巴在动,竟没听见她在说啥子。
羊冬梅以为他被摔憨了,支身站起来,连声叫着阿爸,退了出去。
羊冬梅的阿爸进屋来了,他像所有的山乡农民一样扎着黑色的头帕,头发、胡子连眉毛都白了,安康青头一次见到他,他是个大眼睛方脸盘的汉子,不是眉毛胡子头发全白了的话,看上去比一般农民还要壮实一些。安康青光是看他一眼,就发觉羊冬梅的眼睛,特别像她阿爸。
羊老汉只说了一句话:“我已经喊了话,鸭子口寨子上马上会来人,送你去公社卫生院。”
说完转身自卑地退了出去。
羊冬梅像补充一般,柔声对他说:“是阿爸救了你!你摔在岩下,脑壳和脚杆上流了好多血呀。”
她还想坐在安康青身边,羊老汉在门外叫她,她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
鸭子口寨子上很快来了七八个汉子,他们扎起担架把安康青抬回寨子,又派马车把安康青送进了公社卫生院,卫生院作了急救处理,怕有闪失,又把他送进了县医院。
安康青在县医院恢复得很快,县医院的医生明确告诉他,是敷在他脑壳上的草药和脚杆上的伤药救了他,如在当时没及时止住血,他脑壳和脚上的伤口那么大,脚杆上的骨头都看得见了,就是淌出那么多的血,他也必死无疑。
安康青明白了,是身患麻风病的羊家父女救了他这条命。
医生还对他说,那一对父女,其实身上并没患麻风,当年患上麻风的,是羊冬梅的妈。如果他们父女患了麻风,早把他收治回麻风村了,哪里还能允许他们在村寨上生活。你放心吧,在他家菌棚里的床上睡过,喝过他家的水,敷过他们采的草药,决不会染上麻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