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宋元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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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北溪学案(黄氏原本、全氏修定)(2)

人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其由形气而发者,以形气为主,而谓之人心。由理义而发者,以理义为主,而谓之道心。饥思食,渴思饮,冬思裘,夏思葛,此皆人心也。视思明,听思聪,言思忠,动思义,道心之谓也。二者固有脉络,粲然于方寸之闲而不相乱。自告子以生言性,则已指气为理,而不复有别。今佛者以作用是性,以蠢动之类,皆有佛性,运水搬柴,无非妙用,专指人心之虚灵知觉而作弄之。明此为明心,见此为见性,悟此为悟道,其甘苦食淡,停思绝想,严防痛抑,坚持力制,或有见于心,如秋月碧潭之洁者,遂以为造到。而儒者见之,自顾有秽净之殊,反为歆慕,舍己学以从之,不知圣门自有「克己为仁」莹净之境。所为江、汉之濯,秋阳之暴,及光风霁月者,乃此心纯是天理之公,而绝无一毫人欲之私,而彼之所谓月潭清洁者,特不过万理俱空,而百念不生耳,相似而实不同也。心之所具者惟理,彼以理为障碍,而悉欲空之,则所存者,特形气之知觉,此是第一节错处。至于无君臣父子等大伦,乃其粗悖谬极显处。心本活物,如何使之绝念不生!必欲绝之,死而后可。程子以为,佛家有一个觉之理,自谓「敬以直内」,而无义以方外,则直内者亦非,正谓此也。(以上《似道之辨》。)

八条目中,格物之义最博,而诚意所关系为最要。(《杂着》。)

流俗举子,且得开示以邪正大分而明白其入德之门,然后徐徐进以圣贤精密之功。《西铭》等文字,非可骤与之语而强聒之也。(《答李公晦》。)

学者先须坚立此志,尝以颜子有为若是者在念而自提撕,以孟子未免乡人为忧而自淬厉,不埋没,不退转,然后循循用功以副之。致知、力行二事,当齐头着力并做,不是截然为二事。先致知然后行,只是一套底事,行之不力,非行之罪,皆知之者不真。须见善真如好好色,见恶真如恶恶臭,然后为知之至,而行之力,即便在其中矣。

知行不是两截事,譬如行路,目视足履,岂能废一。若瞽者不用目视,而专靠足履,寸步决不能行,跛者不用足履,而专靠目视,亦决无可至之处。

道理须要看得端的,不可略见大意。是是非非,须如好色恶臭,确然不可移易,方透得《大学》「诚意」关,方到得《孟子》「居安」地位,方有牢固得力处,方可保成个人,免禽兽之归。若只依希半闲半界,茫然不定,平居未接物时,犹未见做病,忽临大利害境界,有大可羡可嗜可骇可慑,便不觉为之溃乱变动,忽堕于非人类之域,而不自知,岂不可畏!

吾子所学,只欲博物洽闻,不欲为志道据德工夫,殊不入颜、曾路来。古人谓「切问而近思」,又曰「审问之,慎思之」,今吾子不切不审而杂乎其问,不近不慎而泛乎其思,长编大帙都不滚来,是乃博问而远思,殊非朴实头地。

读圣贤书,不必过用心求玄求妙于杳冥昏默之表,特于人事日用间,以其言一一切身体之。一一见得确然,不可移易,为吾身中事,则虽艰难险阻之中,无不从容洒落,百炼不为之磨,九死不为之悔,其中固自有所谓玄妙者,只心知独悟,而非他人所能与。

《太极》卷子,各随段订正。但此等未到处,不必苦苦劳心过求,当反之吾身日用人事之切处。一动一静,盖莫非太极流行之实,非下学工夫,从千条万绪中串过来,终非实见,亦安得存养而实有之,特恐复堕于庄、列之途而不自知。

制度名数,无非理义所寓,轻重疏密之闲,可见古人纤悉处。厌而置之,不几堕释、老空无之病乎!

所谓别寻一个光辉底物,为收藏之说,此正文公摘出异端心腹隐疾,以警学者,世儒多不免此。凡其穷高极远,求玄语妙者,皆坐此病。吾儒所谓高远,实不外于人事卑近,非穷诸天地万物之表;所谓玄妙,实不离乎日用常行,非求诸空无不可涯矣之中。故精义妙道,须从千条万绪中串过来;盛德至善,须从百穷九死中磨出来。《六经》、《语》、《孟》何尝有一悬虚之说!(以上《答陈伯澡》。)

《近思录》第一卷,皆阴阳性命之蕴,最为难看,未可入头便穿凿去,且放缓亦无妨。第二卷至第五,皆切身用功处,最宜熟究。第十三卷,辨异端之说,十四明圣传之统,参考详玩,俟有得焉,然后可以次第释矣。《通书》简奥,未可骤读。史学亦且放缓,俟胸中权衡一定,方可及之,乃能真有以断千古是非之情,而资异时盛大之用。(《答林司户》。)

文公表出《近思录》及四子,以为初学入道之门,使人识圣门蹊径,于此融会贯通,以作权度,去读天下群书,究人生万事,非谓天下道理皆丛萃该备于此,可以向此取足,便安然兀坐,持循把守,以为圣贤事业尽在此,无复他求,便可运用施为,无往而不通,是大不然也。程子曰:「须大其心使开阔,如只孤孤单单窄窄狭狭去看道理,左动右碍,前触后窒,更无长进之望矣。」(《答苏德甫》。)

祖望谨案:此段甚佳。然愚谓四子之书,道理自无不该备,特博观事变,诚有不可以此自画者。前此大儒如尹和靖,持守甚固,却是不教人读书,得此说可以捄其流弊。

圣门工夫,自有次序,非如释氏妄以一超直入之说,欺愚惑众。须从下学,方可上达,格物致知,然后动容周旋无阻。陆学厌繁就简,忽下趋高,阴窃释氏之旨,阳托圣人之传,最是大病。(与姚安道。)

承喻及「临利害得丧,辄觉气慑心动,为身大患」,自非切己用功,何以及此。然去病当从根,则无遗种。大凡临利害得丧,见其理不破,则于中不能无所疑;所养之气,馁而不充,则于中不能无所惧。疑与惧交战,心乌乎而不动!欲见事理之破者,在乎致知格物之功;欲养气之充者,在乎集义之功。虽临大变,当大任,应之无不从容矣。(与《郑行之》。)

此一种门户,全用禅家宗旨祖述,那作用是性一说,将孟子所辟告子「生之谓性」底意重唤起来,指气为理,指人心为道心,谓此物光辉灿烂,至灵至圣,天生完具,弥满世界,千万亿劫,不死不灭,凡性命道德、仁义礼智,都是此一物而异名,凡平时所以拳拳向内矜持者,不把作日用人事所当然,只是要保护那光辉灿烂,不死不灭底物事,是乃私意利心之尤,其状甚有似于存养,而实非圣门为己之学也。所主在此,故将下学工夫尽扫,合下直向圣人生知、安行地位上立,接引后进,亦直向圣人生知、安行地位上行。其徒一二老辈,闲有践履好处者,此非由学力师训之故,乃出于生质之笃厚而然,亦只是与道暗合,案之实不相符。(以上《答郑节夫》。)

祖望谨案:此数语太过。

静坐之说,异端与吾儒极相似而绝不同。道、佛二家亦小不同:道家以人之睡卧则精神莽董,行动则劳形摇精,故终日夜打坐,只是欲醒,定其精神魂魄,游心于冲漠,以通仙灵,为长生计;佛家以睡卧则心灵颠倒,行动则心灵走失,故终日夜打坐,只是欲空百念,绝万想,以常存其千万亿劫不死不灭底心灵知识,使不至于迷错个轮超生之路。此其所主,皆欲利之私,且违阴阳之经,咈人理之常,非所谓大中至正之道。若圣贤之所谓静坐者,盖持敬之道,所以敛容体,息思虑,收放心,涵养本原,而为酬酢之地,不欲终日役役,与事物相追逐。前辈所以喜人静坐为善学,然亦未尝终日偏靠于此。无事则静坐,有事则应接,故明道亦终日端坐如泥塑人,及接人则浑是一团和气。若江西之学,不读书,不穷理,只终日默坐澄心,正用佛家之说。在初学者,理未明,识未精,终日兀坐,是乃槁木死灰,其将何用!

心不能无思,所思出于正,乃天理之形。思其所不当思,则为坐驰。今欲终日默坐无所思,便自忽然有觉悟,宁有是理!(以上《答西蜀史杜诸友》。)

所喻病痛,有喜善嫉恶之心太胜,而包荒之量未洪,勇往直前之力有余,而详缓之意不足,却是气禀之偏,惟至于理义穷格昭明,气质磨纯粹,自无不各中其节矣。如一以包荒为量,而其理不明,则混而无别,有妨乎智;一以详缓为意,而其理不明,则懦而无主,有害乎义,又不可以一定拘也。(《答陈遂父》。)

(梓材谨案:谢山所录《北溪文集》六十条,今别列《示学者文》一条,又一条为张应霆、李立传于后,一条附录《郑闻传》后,又移入《晦翁学案》五条,移入《东莱学案》一条,移入《象山学案》五条,移入《木钟学案》一条,移入《沧洲诸儒》二条,移入《岳麓诸儒》二条,移入《慈湖学案》四条,移入《槐堂诸儒》三条,又一条分为喻可中、顾平甫立传。又案:谢山《序录》言先生卫师门甚力,亦有操异同之见而失之过者,自可合诸条而互见之也。)

北溪讲友

陈复之先生易

陈易,字复之,永春人。从朱文公学。文公尝称先生及北溪为学颇得蹊径次第。同郡蔡白石累贻书请质。

郎中王东湖先生遇

料院杨先生仕训(并见《沧洲诸儒学案》。)

复之学侣

堂长蔡白石先生和

蔡和,字廷杰,晋江人。心慕朱文公,以亲老不能,勉陈易往受业,而以书请质之。居白石村,丧祭酌古今礼,乡闾化之。真德秀守郡,李方子为僚,议创书院于东湖,延先生为堂长,会易镇不果。号蔡白石。

北溪门人(刘、李三传。)

陈沂,字伯澡,一字贯斋,仙游人,光祖之子,北溪陈氏弟子也。北溪称其天姿粹澹,用功恳切,盖高弟云。(云濠案:《北溪集》与先生书三卷、《答问》二十篇。)官至新州推官。所著有《读易记》。

(梓材谨案:谢山《学案》底囗别为先生一传云:「笃志紫阳之学,以父命从北溪游,而又参当世名儒硕士。尝名其书室曰贯斋。北溪为之记。」又云:「着《大学论语说》、《读易记》等书。」《仙游县志言》先生参刘爚、廖德明、李方子、杨至诸先生之门,而北溪其所终身卒业者。凡一时及门之士,皆推为嫡嗣云。)

杨先生昭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