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朱子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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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西铭有个劈下来底道理,有个横截断底道理。直卿疑之。窃意当时语意,似谓每句直下而观之,理皆在焉;全篇中断而观之,则上专是事天,下专是事亲,各有攸属。

圣人之于天地,如孝子之于父母。西铭。

西铭说,是形化底道理,此万物一源之性。太极者,自外而推入去,到此极尽,更没去处,所以谓之太极。

问西铭:帅。摠心性言。与。如「与国」「相与」之类。于时保之。畏天。不忧。乐天。贼。贼子。济恶。积恶。化。有迹。神。无迹。旨酒。欲也。不弛劳。横渠解「无施劳」亦作「弛」。豫。如后汉书言「天意未豫」。

「龟山有论西铭二书,皆非,终不识『理一』。至于『称物平施』,亦说不着。易传说是。大抵西铭前三句便是纲要,了得,即句句上自有『理一分殊』。」后来已有一篇说了。方云:「指其名者分之殊,推其同者理之一。」

林子武问:「龟山语录曰:『西铭「理一而分殊」。知其理一,所以为仁;知其分殊,所以为义。』」先生曰:「仁,只是流出来底便是仁;各自成一个物事底便是义。仁只是那流行处,义是合当做处。仁只是发出来底;及至发出来有截然不可乱处,便是义。且如爱其亲,爱兄弟,爱亲戚,爱乡里,爱宗族,推而大之,以至于天下国家,只是这一个爱流出来;而爱之中便有许多等差。且如敬,只是这一个敬;便有许多合当敬底,如敬长、敬贤,便有许多分别。」又问礼。先生曰:「以其事物之宜之谓义,义之有节文之谓礼。且如诸侯七庙,大夫五庙,士二,这个便是礼;礼里面便有义。所以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如中庸集略吕与叔所云:『自是合当恁地。』知得亲之当爱,子之当慈,这便是仁;至于各爱其亲,各慈其子,这便是义。这一个物事分不得。流出来底便是仁,仁打一动,便是义礼智信当来。不是要仁使时,仁来用;要义使时,义来用,只是这一个道理,流出去自然有许多分别。且如心、性、情,而今只略略动着,便有三个物事在那里,其实只是一个物。虚明而能应物者,便是心;应物有这个道理,便是性;会做出来底,便是情,这只一个物事。」

龟山说「理一」似未透。据老幼及人一句,自将分殊都说了。但其意以老幼互相推及,所以然者同类也,但施置有先后耳。因说:「我老老幼幼,他亦老老幼幼,互相推及,天下岂有不治!此便是『絜矩之道』。」

谢艮斋说西铭「理一分殊」,在上之人当理会理一,在下之人当理会分殊。如此,是分西铭做两节了!艮斋看得西铭错。先生以为然。

问东铭。曰:「此正如今法书所谓『故失』两字。」因令道夫写作图子看:

戏言出于思也,戏动作于谋也。发于声,见乎四支,谓非己心,不明也;欲人无己疑,不能也。

过言非心也,过动非诚也。失于声,谬述其四体,谓己当然,自诬也;欲他人己从,诬人也。

或者谓出于心者,归咎为己戏;失于思者,自诬为己诚。不知戒其出汝者,归咎其不出汝者,长遂且傲非,不智孰甚焉!

问:「横渠语范巽之一段如何?」曰:「惟是今人不能『脱然如大寐之得醒』,只是捉道理说。要之,也说得去,只是不透彻。」又曰:「正要常存意,使不忘,他释氏只是如此。然他逼拶得又紧。」直卿曰:「张子语比释氏更有穷理工夫在。」曰:「工夫固自在,也须用存意。」问直卿:「如何说『存意不忘』?」曰:「只是常存不及古人意。」曰:「设此语者,只不要放倒此意尔。」

横渠:「未能立心,恶思多之致疑。」此说甚好,便见有次序处。必大录云:「盖云事固当考索。然心未有主,却泛然理会不得。」若是思虑纷然,趋向未定,未是个主宰,如何地讲学!

问「未知立心,恶思多之致疑;既知所以立,恶讲治之不精」一章。曰:「未知立心,则或善或恶,故胡乱思量,惹得许多疑起;既知所立,则是此心已立于善而无恶,便又恶讲治之不精,又却用思。讲治之思,莫非在我这道理之内。如此,则『虽勤而何厌』!『所以急于可欲者』,盖急于可欲之善,则便是无善恶之杂,便是『立吾心于不疑之地』。人之所以有疑而不果于为善者,以有善恶之杂;今既有善而无恶,则『若决江河以利吾往』矣。『逊此志,务时敏』,虽是低下着这心以顺他道理,又却抖擞起那精神,敏速以求之,则『厥修乃来』矣。这下面云云,只是说一『敏』字。」

「心大则百物皆通。」通,只是透得那道理去,病,则是窒碍了。

居甫问:「『心小则百物皆病。』如何是小?」曰:「此言狭隘则事有窒碍不行。如仁则流于姑息,义则入于残暴,皆见此不见彼。」

「合内外,平物我,此见道之大端。」盖道只是致一公平之理而已。

问:「横渠『物怪神奸』书,先生提出『守之不失』一句。」曰:「且要守那定底。如『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此是鬼神定说。又如孔子说『非其鬼而祭之谄也』,『敬鬼神而远之』等语,皆是定底。其它变处,如未晓得,且当守此定底。如前晚说怪,便是变处。」第三卷。

横渠所谓「物怪神奸」不必辨,且只「守之不失」。如「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此是理之常也。「守之勿失」者,以此为正,且恁地去,他日当自见也。若「委之无穷,付之不可知」,此又溺于茫昧,不能以常理为主者也。伯有为厉,别是一种道理。此言其变,如世之妖妄者也。

问:「颜子心粗之说,恐太过否?」曰:「颜子比之众人纯粹,比之孔子便粗。如『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是他细腻如此。然犹有这不善,便是粗。伊川说『未能「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便是过』一段,说得好。」

近思录云,颜子心粗。颜子尚有此语,人有一毫不是,便是心粗。寿昌。

问:「横渠说:『客虑多而常心少,习俗之心胜而实心未完。』所谓客虑与习俗之心,有分别否?」曰:「也有分别:客虑是泛泛思虑,习俗之心,便是从来习染偏胜底心。实心是义理底心。」第四卷。

问「敦笃虚静者仁之本」。曰:「敦笃虚静,是为仁之本。」

问「湛一气之本,攻取气之欲」。曰:「湛一,是未感物之时,湛然纯一,此是气之本。攻取,如目之欲色,耳之欲声,便是气之欲。」曰:「攻取,是攻取那物否?」曰:「是。」第五卷。

问:「横渠谓:『世之病难行者,以亟夺富人之田为辞。然处之有术,期以数年,不刑一人而可复。』不审井议之行于今,果如何?」曰:「讲学时,且恁讲。若欲行之,须有机会。经大乱之后,天下无人,田尽归官,方可给与民。如唐口分世业,是从魏晋积乱之极,至元魏及北齐后周,乘此机方做得。荀悦汉纪一段正说此意,甚好。若平世,则诚为难行。」黄丈问:「东坡破此论,只行限田之法,如何?」曰:「都是胡说!作事初如雷霆霹雳,五年后犹放缓了。况限田之法虽举于今,明年便淡似今年,后年又淡似明年,一年淡一年,便寝矣。若欲行之,须是行井田;若不能行,则且如今之俗。必欲举限田之法,此之谓戏论!且役法犹行不得:往年贵贱通差,县吏呈单子,首曰『第一都保正蒋芾』,因此不便,竟罢。况于田,如何限得?林勋本政书一生留意此事,后在广中作守,画作数井。然广中无人烟,可以如此。」义刚录别出。第九卷。

安卿问:「横渠复井田之说如何?」曰:「这个事,某皆不曾敢深考。而今只是差役,尚有万千难行处;莫道便要夺他田,他岂肯!且如寿皇初要令官户亦作保正。其时蒋侍郎作保正,遂令人书『保正蒋芾』,后来此令竟不行。且如今有一大寄居作保正,县道如何敢去追他家人?或又说,将钱问富人买田来均,不知如何得许多钱。荀悦便道,行井田须是大乱之后,如高光之时,杀得无人后,田便无归,从而来均。此说也是。」义刚问:「东坡限田之说如何?」曰:「那个只是乱说!而今立法如霹雳,后三五年去,便放缓了。今立限田时,直是三二十年事;到那时去,又不知如何。而今若要行井田,则索性火急做;若不行,且依而今样。那限田只是个戏论,不可行。林勋作本政书,一生留意此事,后守广郡,亦画得数井。然广中无人烟,可以如此。」

横渠若制井田,毕竟繁。使伊川为之,必简易通畅。观「古不必验」之言可见。

问横渠「言有无,诸子之陋也」。曰:「无者无物,却有此理;有此理,则有矣。老氏乃云『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和理也无,便错了!」第十三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