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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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环偕总兵官俞大猷击败之,焚舟三十余。贼犯吴江,环、大猷击败之莺脰湖,贼奔嘉兴。顷之,三板沙贼夺民舟出海,环、大猷击败之马迹山。其别部屯嘉定者,火爇之,尽死。论功,荫一子副千户。母忧夺哀。贼屯新场,环与都司李经等率永顺、保靖兵攻之,中伏,保靖土舍、彭翅等皆死,环停俸戴罪。贼平,乞终制,许之。逾二年卒、年四十。给事中徐师曾颂其功,诏赠光禄卿,再荫一子副千户,建祠苏州,春秋致祭。

环在行间,与士卒同寝食,所得赐予悉分给之。军事急,终夜露宿,或数日绝餐。尝书姓名于肢体曰:“战死,分也。先人遗体,他日或收葬。”将士皆感激,故所向有功。

时休宁吴成器由小吏为会稽典史。倭三百余劫会稽,为官军所逐,走登龛山。

成器遮击,尽殪之。未几,又破贼曹娥江,擢浙江布政司经历。遭丧,总督胡宗宪奏留之。擢绍兴通判。论功,进秩二级。成器与贼大小数十战皆捷。身先士卒,进止有方略,所部无秋毫犯。士民率于其战处立祠祀之。

李遂,字邦良,丰城人。弱冠,从欧阳德学。登嘉靖五年进士,授行人。历刑部郎中。锦衣卫送盗十三人,遂惟抵一人罪,余皆辨释。东宫建,赦天下。遂请列“大礼”大狱诸臣于赦令中,尚书聂贤惧不敢,乃与同官卢蕙请于都御史王廷相,廷相从之。事虽报罢,议者嘉焉。俄调礼部,忤尚书夏言。因事劾之,下诏狱,谪湖州同知。三迁衢州知府,擢苏、松兵备副使。屡迁广东按察使。释囚八百余人。进山东右布政使。江洋多盗,遂迁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军政明,盗不敢发。俺答犯京师,召遂督苏州军饷。未谢恩,请关防符验用新衔。帝怒,削其籍。

三十六年,倭扰江北。廷议以督漕都御史兼理巡抚不暇办寇,请特设巡抚,乃命遂以故官抚凤阳四府。时淮、扬三中倭,岁复大水,且日役民輓大木输京师。遂请饷增兵,恤民节用,次第画战守计。三十八年四月,倭数百艘寇海门。

遂语诸将曰:“贼趋如皋,其众必合。合则侵犯之路有三:由泰州逼天长、凤、泗,陵寝惊矣;由黄桥逼瓜、仪,以摇南都,运道梗矣;若从富安沿海东至庙湾,则绝地也。”乃命副使刘景韶、游击丘升扼如皋,而身驰泰州当其冲。时贼势甚盛,副将邓城之败绩,指挥张谷死焉。贼知如皋有备,将犯泰州,遂急檄景韶、升遏贼。连战丁堰、海安、通州,皆捷。贼沿海东掠,遂喜曰:“贼无能为矣。”

令景韶、升尾之,而致贼于庙湾。复虑贼突淮安,乃夜半驰入城。贼寻至,遂督参将曹克新等御之姚家荡。通政唐顺之、副总兵刘显来援,贼大败走,以余众保庙湾。景韶亦败贼印庄,追奔至新河口,焚斩甚众。庙湾贼据险不出,攻之月余不克。遂令景韶塞堑、夷木压垒陈,火焚其舟,贼乘夜雨潜遁。官军据其巢,追奔至虾子港,江北倭悉平。帝大喜,玺书奖励。贼驻崇明三沙者,将犯扬州。景韶战连胜,围之刘庄。会刘显来援,遂檄诸军尽属显。攻破其巢,追奔白驹场,贼尽殄。时遂已迁南京兵部侍郎。论功,予一子官,赉银币。御史陈志勘上遂平倭功,前后二十余战,斩获三千八百有奇。再予一子世千户,增俸二级。

莅南京甫数月,振武营军变。振武营者,尚书张鏊募健儿以御倭。素骄悍。

旧制,南军有妻者,月粮米一石;无者,减其四;春秋二仲月,米石折银五钱。

马坤掌南户部,奏减折色之一,督储侍郎黄懋官又奏革募补者妻粮,诸军大怨。

代坤者蔡克廉方病,诸军以岁饥求复折色故额于懋官。懋官不可,给饷又逾期。

三十九年二月都肄日,振武卒鼓噪懋官署。懋官急招鏊及守备太监何绶、魏国公徐鹏举、临淮侯李庭竹及遂至,诸营军已甲而入。予之银,争攫之。懋官见势汹汹,越垣投吏舍,乱卒随及。鹏举、鏊慰解不听,竟戕懋官,裸其尸于市。绶、鹏举遣吏持黄纸,许给赏万金,卒辄碎之。至许犒十万金,乃稍定。明日,诸大臣集守备厅,乱卒亦集。遂大言曰:“黄侍郎自越墙死,诸军特不当残辱之。吾据实奏朝廷,不以叛相诬也。”因麾众退,许复妻粮及故额,人畀之一金补折价,始散。遂乃托病闭阁,给免死券以慰安之,而密谕营将掩捕首恶二十五人,系狱。

诏追褫懋官及克廉职,罢绶、庭竹、鏊,任鹏举如故,遂以功议擢。止诛叛卒三人,余戍边卫,而三人已前死。遂叹曰:“兵自此益骄矣。”未几,江东代鏊为尚书。江北池河营卒以千户吴钦革其帮丁,殴而缚之竿。帮丁者,操守卒给一丁,资往来费也。遂已召拜兵部左侍郎,以言官荐擢南京参赞尚书,镇抚之。营卒惑妖僧绣头,复倡讹言。遂捕斩绣头,申严什伍,书其名籍、年貌,系牌腰间,军乃戢。既又奏调镇武军护陵寝,一日散千人,留都自是无患。越四年,以老致仕。

遂博学多智,长于用兵,然亦善逢迎。帝将重建三殿,遂奏五河县泗水中涌大杉一,此川泽效灵,为圣主鼎新助,帝大喜。又进白兔,帝为遣官告庙。由此益眷遇。卒,赠太子太保,谥襄敏。

弟逢,字邦吉。由进士为吏科给事中。侍郎刘源清下吏,逢救之,并系,得释。进户科左给事中。偕同官谏南巡,下诏狱,谪永福典史。终德安知府。遂子材,自有传。

唐顺之,字应德,武进人。祖贵,户科给事中。父宝,永州知府。顺之生有异廪。稍长,洽贯群籍。年三十二,举嘉靖八年会试第一,改庶吉士。座主张璁疾翰林,出诸吉士为他曹,独欲留顺之。固辞,乃调兵部主事。引疾归。久之,除吏部。十二年秋,诏选朝官为翰林,乃改顺之编修,校累朝实录。事将竣,复以疾告,璁持其疏不下。有言顺之欲远璁者,璁发怒,拟旨以吏部主事罢归,永不复叙。至十八年选宫僚,乃起故官兼春坊右司谏。与罗洪先、赵时春请朝太子,复削籍归。卜筑阳羡山中,读书十余年。中外论荐,并报寝。

倭躏江南北。赵文华出视师,疏荐顺之。起南京兵部主事。父忧未终,不果出。免丧,召为职方员外郎,进郎中。出核蓟镇兵籍,还奏缺伍三万有奇,见兵亦不任战,因条上便宜九事。总督王忬以下俱贬秩。

寻命往南畿、浙江视师,与胡宗宪协谋讨贼。顺之以御贼上策,当截之海外,纵使登陆,则内地咸受祸。乃躬泛海,自江阴抵蛟门大洋,一昼夜行六七百里。

从者咸惊呕,顺之意气自如。倭泊崇明三沙,督舟师邀之海外。斩馘一百二十,沉其舟十三。擢太仆少卿。宗宪言顺之权轻,乃加右通政。顺之闻贼犯江北,急令总兵官卢镗拒三沙,自率副总兵刘显驰援,与凤阳巡抚李遂大破之姚家荡。贼窘,退巢庙湾。顺之薄之,杀伤相当。遂欲列围困贼,顺之以为非计,麾兵薄其营,以火炮攻之,不能克。三沙又屡告急,顺之乃复援三沙,督镗、显进击,再失利。顺之愤,亲跃马布阵。贼构高楼望官军,见顺之军整,坚壁不出。显请退师,顺之不可,持刀直前,去贼营百余步。镗、显惧失利,固要顺之还。时盛暑,居海舟两月,遂得疾,返太仓。李遂改官南京,即擢顺之右佥都御史,代遂巡抚。顺之疾甚,以兵事棘,不敢辞。渡江,贼已为遂等所灭。淮、扬适大饥,条上海防善后九事。三十九年春,汛期至。力疾泛海,度焦山,至通州卒,年五十四。讣闻,予祭葬。故事:四品但赐祭。顺之以劳得赐葬云。

顺之于学无所不窥。自天文、乐律、地理、兵法、弧矢、勾股、壬奇、禽乙,莫不究极原委。尽取古今载籍,剖裂补缀,区分部居,为《左》、《右》、《文》、《武》、《儒》、《稗》六《编》传于世,学者不能测其奥也。为古文,洸洋纡折有大家风。生平苦节自厉,辍扉为床,不饰裀褥。又闻良知说于王畿,闭户兀坐,匝月忘寝,多所自得。晚由文华荐,商出处于罗洪先。洪先曰:“向已隶名仕籍,此身非我有,安得侔处士?”顺之遂出,然闻望颇由此损。崇祯中,追谥襄文。

子鹤徵,隆庆五年进士。历官太常卿。亦以博学闻。

赞曰:朱纨欲严海禁,以绝盗源,其论甚正。顾指斥士大夫,令不能堪,卒为所龁龉,愤惋以死。气质之为累,悲夫!当寇患孔炽,扑灭惟恐不尽,便宜行诛,自其职尔,而以为罪,则任法之过也。张经功不赏,而以冤戮,稔倭毒而助之攻,东南涂炭数十年。谗贼之罪,可胜诛哉!宗宪以奢黩蒙垢。然令徐海、汪直之徒不死,贻患更未可知矣。曹邦辅、任环战功可纪,李遂、唐顺之捍御得宜。

而邦辅之平师尚诏,李遂之靖乱卒,其功尤著。以其始终倭事,故并列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