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世界文明史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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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讲 希腊:欧洲文明的源头

古代希腊地图

考古学家与早期文明

西方一直把希腊视为自己文明的源头,但是希腊文明是从何时开始的呢?关于希腊文明起源的年代,最初是由历史学家格罗特(Grote, 1794—1876年)所确立的,他认为希腊文明起源于第一次奥林匹克运动会,即公元前776年。现在人们认可的希腊文明的起源,一般要追溯到公元前4000—前3000年。这一成绩的取得,要归功于19世纪最后30年里考古学家们的发现以及研究者们的历史科学态度。其中有两个人功劳卓著,一个是舍里曼(Heinrich Schliemann, 1822—1890年),一个是伊文思(Arthur Evans, 1851—1941年)。

首先揭开希腊文明源头之谜的是舍里曼。19世纪,尽管欧洲人都熟知希腊流传下来的《荷马史诗》,并对其中的特洛伊、木马计、阿伽门农等耳熟能详,但是在人们的头脑中,这些只不过是虚构的故事。但是,德国的考古学家亨利·舍里曼却不以为然,通过自己的执著颠覆了众人的成见。

第二编西方古典文明的光荣第四讲希腊:欧洲文明的源头舍里曼出生在德国一个贫困的家庭,童年是在不幸中度过的。但是他的哥哥却是一个对文学和历史非常感兴趣的人。在他7岁的时候,哥哥送给他一本书,里面讲述的正是有关特洛伊的故事。他对其中的故事着了迷,并认定其中的故事一定是真实发生的,并发誓长大后一定要找到传说中的特洛伊城市。由于家境贫寒,他14岁便辍学当童工,在前往北美的轮船上当过勤杂工,在阿姆斯特丹的一家商务公司当过职员,在俄国做过原材料贸易,在美国的加利福尼亚淘过金。在有了可观的积蓄后,他又投资房地产,做军火生意,成为一名富商。商海沉浮并没有泯灭他儿时的梦想。1868年,他终于踏上了希腊和小亚细亚,开始寻找他梦想中的特洛伊城。他在伊萨卡岛,即《奥德赛》的主人公所居住的地方进行了简单挖掘后,便踏上土耳其的土地,挖掘传说中的特洛伊城。他来到土耳其的西沙里克小山,认定这就是特洛伊城的遗址。经过一番周折,他获得了土耳其政府的准许证,开始雇用当地农民进行大刀阔斧的挖掘。很快,在这座小山上挖掘出了不少的遗址和器物。但是他坚信特洛伊城肯定在最底层,他并没有太在意上面的地层和遗址,而是坚持向下挖掘,终于挖掘到他所认为的特洛伊城遗址,并在这里发现了大量的金银器皿、黄金饰物。他的这一发现震惊了世界。但是,根据后来考古学家的精确挖掘和推断,舍里曼所认为的特洛伊城地层是错误的。舍里曼所认为的特洛伊地层大约形成于公元前2500—前2200年,比特洛伊战争早1000年。威廉·多朴菲尔德与舍里曼是同时代人,曾参与特洛伊古城的挖掘,在舍里曼死后仍然坚持对此发掘和研究。他认定,整个特洛伊废墟遗址共分为九层,其中第六层才是真正的特洛伊古城的遗址。后来美国的考古学家卡尔·布勒根对所挖掘的地层进一步细分,认定特洛伊废墟的第七层才最有可能是荷马史诗时代的特洛伊城。

尽管舍里曼对特洛伊城的断定有这样和那样的失误,但正是他把特洛伊的故事从神话变成了真正的历史。在挖掘了特洛伊城之后,他又发掘出了传说中征服特洛伊的希腊联军首领阿伽门农国王的故乡迈锡尼。在这里他发现了“皇家墓地”,大量的遗骸以及阿伽门农王的黄金面罩。1884年他又发掘出了梯林斯城。通过这一系列的发掘,一个丰富而具体的《荷马史诗》所反映的文明呈现出来,复原了我们现在所知的迈锡尼文明,从而把希腊文明的起源向后推到公元前2000年代中期。

无独有偶,英国的考古学家阿瑟·伊文思同样根据希腊的神话传说发现了比迈锡尼更早的文明。根据神话传说,米诺斯(Minos)曾经是克里特岛上的国王,当他的一个儿子安德洛革俄斯在希腊的领地阿提卡被谋杀后,便举兵报仇,导致希腊瘟疫横流。阿波罗神庙降下神谕说,如果雅典人可以平息米诺斯的仇恨,那么灾难将立即解除。于是雅典向米诺斯求和,答应每9年送7对童男童女到克里特作为“贡品”。米诺斯接到“贡品”后则将他们关进代达罗斯迷宫,这是囚禁牛头怪物弥诺陶洛斯的地方。怪兽食人肉,进贡的男女无一幸存。然而,在第三次进贡时,希腊王子忒修斯便自告奋勇充当“贡品”,克诺索斯废墟在米诺斯公主阿里阿德涅的帮助下,用利剑杀死怪兽,并沿着展开的线团走出了迷宫。伊文思认为这样一个更加虚幻的传说背后同样有历史真实。于是他开始寻找米诺斯王的王宫。他来到希腊最南端的克里特岛,发掘出了4000年前的米诺斯文明。他发现了克诺索斯废墟,并根据废墟中的石头、陶器和破损的墙画,断定这就是米诺斯的宫殿。他花了50万美元从一个土耳其主人那里购买了该废墟,从1900年开始挖掘并重建,前后花了25年的时间。最后,他撰写了《米诺斯王宫》四卷本著作,阐述了自己的考古发现。尽管伊文思对克诺索斯王宫废墟按照个人爱好进行重建遭到后来考古学家的诟病,但是他对克里特岛米诺斯文明的发现,切实地把希腊早期文明的历史又向后推了1000—1500年。

随着伊文思和舍里曼的考古发掘得到广泛认可,一幅关于希腊早期文明演进的历史呈现在人们面前。克里特文明大约萌芽于公元前3000年代末,逐步过渡到青铜时代,同古王国时期的埃及有密切的联系。大约在公元前1900年左右,克里特岛上建立了奴隶制国家。大约在公元前1450年,迈锡尼人统治了克里特岛,米诺斯文明结束。按照伊文思的划分,米诺斯文明分为早期(公元前3100—前2100年)、中期(公元前2100—前1700年)和晚期(公元前1700—前1420年)三个阶段,大致相当于古埃及的古王国、中王国和新王国时期。也有的学者以公元前1700年为界,把米诺斯文明分为旧王宫和新王宫时期。因为在1700年左右,克里特岛可能发生了动乱或者地震,宫殿曾经被毁。此后,这里建造起更大更宏伟的宫殿。在大约公元前1450年的时候,宫殿再一次被毁,不久迈锡尼人占领了克里特岛。

米诺斯文明以城市为中心,《荷马史诗》中记载克里特岛有90个城市,其中有些宫殿已经发掘出来,其中最主要的是克诺索斯王宫。克诺索斯是米诺斯王朝的首都,人口约有8万人,宫殿宏伟壮丽。这里总共有库房1500间,内部通道曲折复杂,形似迷宫。墙壁上的人物鸟兽色泽明快,栩栩如生。米诺斯的城市道路用石头铺成,道路上也有了排水系统。克里特岛的城市基本上都没有城墙,发掘出的武器也很少,说明这里战争较少。米诺斯人主要以农业和海外贸易为主,锡是其主要的交易物品,与希腊本土、塞浦路斯、叙利亚、安纳托利亚、埃及以及两河流域建立了通商的网络。米诺斯最主要的艺术作品是陶器、壁画、石雕和印章。早期陶器主要以线状的螺旋、三角、曲线、十字和鱼骨纹为特征,晚期陶器则主要以花卉和动物为主。米诺斯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宗教崇拜,突出特点是对女性神的崇拜,描绘最多的是掌管生育的母神和女性保护神。但是在克里特岛还没有发现类似神庙的建筑,只有男女进行跳牛祭祀活动的院落。米诺斯文明已经创造了自己的文字,刻写在泥版上,被称为线形文字A。由于该文字所留存的数量比较少,同时它似乎与印欧文字并不属于同一种类型,因而至今没有能够译读成功。克诺索斯王宫壁画米诺斯文明之后兴起的是迈锡尼文明。迈锡尼人是从欧洲内陆由北向南迁入希腊的,大约在公元前2000年定居在伯罗奔尼撒半岛。最初,相对于克里特文明而言,迈锡尼人比较落后,大致在公元前1600年左右才建立王国。迈锡尼文明同样可以分为早、中、晚三个阶段。早期阶段的特点是王族坟墓以竖井墓为主。竖井墓主要发现于迈锡尼城堡内外的两座墓园,里面有许多墓葬,并有大量的金银陪葬品。陪葬品大都来自克里特、埃及和叙利亚等地,说明迈锡尼当时与外部有着广泛的联系,也说明这时候受到克里特文明的影响甚大。中期和晚期则主要以圆顶墓为特色。圆顶墓的墓穴结构比竖井墓要复杂,在地面通过凿岩和砌石而筑成圆形墓室,前面有墓道,上面有高冢,室内则有圆锥形屋顶,形状类似蜂巢,所以圆顶墓又被称为蜂巢墓。最大的圆顶墓称为阿特柔斯王(阿伽门农之父)的宝库,高13.2米,用巨石砌成,墓门的一块楣石竟重达120吨。晚期迈锡尼步入了文明的繁盛期,其坚固的城堡、马拉战车显示出与克里特不同的尚武特色。到了公元前1450年,可能通过联姻继承等和平方式,迈锡尼人的势力终于伸展到克里特岛,成为克诺索斯王宫的主人,迈锡尼狮子门取代米诺斯而成为爱琴海的霸主。大致在公元前1400—前1200年间,迈锡尼达到了文明的盛期,希腊本土的梯林斯和派罗斯等均成为他的同盟国。

迈锡尼文明以迈锡尼城为中心,该城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东北部。发掘出来的迈锡尼遗址主要是国王的城堡,整个城墙用巨石环山而建,城堡内有著名的狮子门,城内有豪华的王宫,城堡下面是繁荣的市区。迈锡尼文明具有很好的青铜工艺水平,航海贸易非常发达,有善战的军队和牢固的城堡。在迈锡尼同样发现了带有文字的泥版,被称为线形文字B。该文字虽然吸收了克里特文字的成果,但是它属于印欧语系。1952年,英国的建筑师迈克·文特里斯成功译读了该文字。现存的线形文字B文书基本上都是王室经济文书,反映了当时奴隶制社会的经济社会状况。泥版中还有日后希腊神话中常可见到的天神如宙斯、赫拉、雅典娜、阿波罗的名字,表明该文明与其后的希腊文明存在一定的继承关系。

迈锡尼文明从公元前1200年以后开始衰微,此时王朝更迭频繁,战乱相继,生产萎缩。经济衰落使各国各城之间的战争也愈演愈烈,其中最著名的特洛伊战争也是发生在这一时期。经历了漫长的战争,迈锡尼和其他盟邦元气大伤,给北方的多利安人提供了可乘之机。多利安人纷纷南下,攻城略地,逐步征服了除雅典外的中希腊和伯罗奔尼撒各国,迈锡尼文明灭亡,希腊历史进入了以《荷马史诗》为代表的所谓 “黑暗时期”。

《荷马史诗》

相传荷马(Homer)荷马为古代希腊两部著名史诗《伊利亚特》和《奥德赛》的作者。古代作家如公元前5世纪的希罗多德,较晚的修昔底德,公元前4世纪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都肯定这两部史诗是荷马的作品。

但关于荷马其人还有许多未解之谜。最早关于荷马的记载,见于残存的公元前6世纪克塞诺芬尼的讽刺诗,但是根据希腊地方志家鲍萨尼阿斯的记载,在公元前7世纪初的诗人卡利诺斯的诗篇里已经有关于荷马的记载,所以荷马这个名字早在公元前8、 7世纪已经为人所共知。关于荷马的出生地,说法也不一致。有人说他是雅典一带的人,有人说是希腊北部,有人说是在希腊东部靠近小亚细亚一带。这些说法中以东方说较为普遍,也较为可信。关于荷马这个名字,西方学者们也有过不少考证。有人说这个字是“人质”的意思,就是说荷马大概本是俘虏出身;也有人说这个名字含有“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就是说荷马这个名字是附会出来的。古代传说又说荷马是个盲乐师,这倒颇为可能,古代的职业乐师往往是盲人,荷马也许就是这样一位专业艺人。

特洛伊战争是迈锡尼文化的产物,《荷马史诗》是希腊黑暗时代的产物。但是不管在特洛伊发生了什么,由于这些事件本身充满魅力,所以希腊人在抛弃了麦锡尼的城市和文字之后仍然继续叙述这些故事,这场战争的故事就这样通过口传而保留下来。也许特洛伊的故事开始于孤立的事件,最后讲故事这一职业确立起来,出现了吟游诗人(bard),便开始把这些故事汇编成更长篇的叙述。希腊黑暗时代后期,在平日的夜晚,某些团体,尤其是那些最富裕的团体,会安排夜间娱乐,职业讲故事的人会演唱特洛伊的故事以及其中的希腊英雄。荷马共演唱了十部关于特洛伊英雄的史诗,但只有两首留存下来。许多古典学者相信,留存下来的两部荷马史诗事实上是由不同的人编纂的。但由于缺乏证据,大多数古典学者接受一个作者的观念。

在公元前6世纪以前,这两部史诗还没有写下来的定本。根据罗马著名散文家西塞罗的说法,公元前6世纪中叶,在雅典执政者庇西斯特拉图斯的领导下,学者们曾编订过《荷马史诗》;古代也有其他学者认为这是他的儿子西庇亚斯执政时的事。从公元前5世纪起,每逢雅典4年庆祝一次的重要节日,都有朗诵《荷马史诗》的文艺节目。从这制度实行之后,史诗的内容和形式基本上固定下来。今天所能看到的《荷马史诗》的旧抄本,最早约出现于公元10世纪左右。两部史诗都有不少手抄本,内容都相同,所依据的都是公元前3、 2世纪间亚历山大城几位学者的校订本。这说明在公元前3、 2世纪亚历山大城几位学者校订之后,史诗已经有了最后定本,此后它的内容就没有任何改动了。

《荷马史诗》分为《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两部,其故事梗概大致如下:从前,在小亚细亚西部沿海有一座特洛伊人的王都名叫伊利昂,特洛伊人是东方许多部族的霸主。当时在希腊地方的强大部族总称为阿凯亚人,阿凯亚人以迈锡尼的王阿伽门农为首。伊利昂城的王子帕里斯乘船到希腊,受到斯巴达王墨涅拉奥斯的款待,但他把墨涅拉奥斯美貌的妻子海伦骗走,带回伊利昂城。阿凯亚人非常气愤,便由墨涅拉奥斯的哥哥迈锡尼王阿伽门农倡议,召集各部族的首领,共同讨伐特洛伊人。他们调集1000多艘船只,渡过爱琴海去攻打伊利昂城,历时9年都没有把这座王都攻下来。到了第十年,阿伽门农和阿凯亚部族中最勇猛的首领阿喀琉斯争夺一个在战争中掳获的女子,阿喀琉斯愤而退出战斗。《伊利亚特》的故事就以阿喀琉斯的愤怒为开端,集中描写第十年中51天的事情。由于阿凯亚人失去最勇猛的将领,无法战胜特洛伊人,抵挡不住伊利昂城主将赫克托尔(帕里斯的哥哥)的凌厉攻势,一直退到海岸边。阿伽门农主动同阿喀琉斯和解,请他参加战斗,但遭到拒绝。阿喀琉斯的密友帕特罗克洛斯看到阿凯亚人将要全军覆灭,便借了阿喀琉斯的盔甲去战斗,打退了特洛伊人的进攻,但自己却被赫克托尔所杀。阿喀琉斯感到十分悲痛,决心出战,为亡友复仇。他终于杀死赫克托尔,并把赫克托尔的尸首带走。伊利昂的老王(赫克托尔的父亲)普里阿摩斯到阿喀琉斯的营帐去赎取赫克托尔的尸首,暂时休战,为他举行盛大的葬礼。《伊利亚特》这部围绕伊利昂城激战的史诗,便在这里结束。

《伊利亚特》只写到赫克托尔的死为止,可是据《奥德赛》和古代希腊其他作品的描写,围绕伊利昂城的战争还继续打了很久。后来阿喀琉斯被帕里斯用箭射死,阿凯亚人之中最勇猛的首领埃阿斯和最有智谋的首领奥德修斯争夺阿喀琉斯的盔甲,奥德修斯用巧计战胜了勇力超过他的埃阿斯,致使后者气愤自杀。最后奥德修斯献计造了一只大木马,内藏伏兵,特洛伊人把木马拖进城,结果阿凯亚人里应外合,攻下了伊利昂城,结束了这场经历10年的战争。离开本国很久的阿凯亚首领们纷纷回国,由此开始了以奥德修斯海上历险为中心的另一部史诗《奥德赛》。

根据《奥德赛》的记述,奥德修斯回乡的旅程很不顺利,在海上又漂泊了10年。伊塔克的许多人都认为他10年不归,一定已经死去。当地的许多贵族都在追求他的妻子佩涅洛佩,佩涅洛佩百般设法拒绝他们,同时还在盼望他能生还。奥德修斯在这10年间经历了许多艰难险阻:独目巨人吃掉了他的同伴,女神喀尔刻把他的同伴用巫术变成猪,又要把他留在海岛上;他又到了环绕大地的瀛海边缘,看到许多过去的鬼魂;他躲过女妖塞壬迷惑人的歌声,逃过怪物卡律布狄斯和斯库拉,最后女神卡吕普索在留了奥德修斯好几年之后,同意让他回去。他到了菲埃克斯人的国土,向国王阿尔基诺斯重述了过去的海上历险,阿尔基诺斯派船送他回故乡。奥德修斯装作乞丐,进入王宫,设法同儿子一起杀死那一伙横暴的贵族,和妻子重新团聚。

从历史的角度来考察,《荷马史诗》向我们讲述了迈锡尼文明衰落之后,希腊这片土地上的生活画面。首先,它告诉我们,荷马时代,迈锡尼时代的集中王权已经不复存在,整片土地上处于贵族割据的状态,这个时候虽然仍然沿袭了迈锡尼时代的“王”(Basileus,巴西琉斯)的概念,但这时候的“王”只是用来指称某一个贵族头领和军事首领,已经没有了昔日的权力。其次,《荷马史诗》告诉我们,荷马时代的主要政治生活方式是集体讨论,当时的主要议事机构是贵族长老会议和民众大会。长老会议提出决策性的建议,民众大众没有决策权,但有发表自己意见的权利。尽管当时的贵族首领有很大的权利,但是他的权利受到很大的束缚和监督。再次,《荷马史诗》告诉我们,荷马时代最主要的社会组织是家庭,家庭的扩大化形成血缘家族。在家族之上,社会区分成了贵族阶层和平民阶层。

《荷马史诗》同样具有深刻的文化内涵。这两部史诗都是围绕希腊文化中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即特洛伊战争。这场战争是否真的发生过,或者是否如希腊人所讲述的那样,都是无从回答的问题。但我们知道一定围绕一个类似特洛伊的城市发生了一场战争,这场战争点燃了希腊人的想象力,成为他们历史中一个标志性的文化时刻。从学术层面来讲,这场战争并不是古典意义上的“希腊人”打的,而是由麦锡尼人进行的。我们所说的“古典的”希腊文化其实是由一个完全不同的希腊群体,也就是多利安人(Dorians,也称多利亚人)和爱奥尼亚人(Ionians)所创造的。然而,希腊人把特洛伊战争视为自己历史最初的时刻,那时,希腊人出于共同的目的而凝聚为一体。这种凝聚,无论是否出于虚构,都给了后来的希腊人一种民族或文化认同的意识。

如果说希腊人把特洛伊战争视为自我文化定义的时刻,主要是因为《荷马史诗》的存在,希腊人从特洛伊战争中获得集体的认同感,这种集体认同感集中在《荷马史诗》的价值、伦理和叙述中。如同希腊人迷恋特洛伊战争一样,希腊人同样迷恋《荷马史诗》,一次又一次地转向它,尤其是在出现文化危机的时刻。因而同大多数根植于以宗教文献而获得集体认同的古代文化不同,希腊人转向了诗歌。

从文化的角度来分析,如果说《伊利亚特》这部史诗有主题的话,可以将其聚焦为“阿喀琉斯的选择”。阿喀琉斯面临着一种选择,是年纪轻轻死去从而成为著名的大英雄,还是过着长寿幸福的生活但没有什么名声。虽然阿喀琉斯最初选择不要年纪轻轻便死去,但是他的朋友的死亡迫使他做出选择,这种选择可以使他长久获得名声,代价是年轻时便悲剧性地死去。《奥德赛》是讲述在特洛伊的另外一位希腊英雄奥德修斯回家的故事。同阿喀琉斯不同,奥德修斯并不是因他的力量或者勇敢而著名,而是靠他的欺骗和计谋。奥德修斯与阿喀琉斯面临着同样的选择:是与女神生活在岛上,与女神一样获得永生,还是回到妻子身旁,回到自己的家乡,同其他人一样成为必死的人?他选择了返回。如果说《奥德赛》有什么明确主题的话,那么主题就是必死生命的性质,为什么人们在获得成为神的机会之后,仍然选择成为凡人?在《荷马史诗》中有两个非常重要的词不断重复:荣誉和伟大,它们反映的是古代希腊的文化和道德价值观。这种观念要求人们发挥自我最大的潜能,要获得名声。如果死后没有名声,就是一种灾难。

荷马的两部史诗代表希腊最高的文学成就,也是希腊文化中的标志性作品。它不但设定了希腊的基本特征,而且体现了希腊的价值观和世界观。

雅典和斯巴达

希腊古风时代之后到来的是城邦时代,在诸多城邦中,雅典和斯巴达最具有代表性,不但代表着希腊的两种制度,也主宰着希腊的沉浮。

雅典是希腊民主政治的代表,但民主的结果是逐步达成的。雅典从黑暗时代进入了古风时代,形成了由“巴西琉斯”或者“国王”统治的城市国家。公元前8世纪,贵族们逐渐剥夺了国王的权力,不知不觉演变成了寡头政治,出现了一个贵族议事会,即阿雷奥帕古斯(Areopagus,即雅典石山上的最高法院和立法委员会)。

阿雷奥帕古斯由不断变动的成员构成,选举九位执政官(Archon)统治国家。然而,执政官总是顺从阿雷奥帕古斯的意见,而且他们在任职期满后也成为阿雷奥帕古斯的成员,所以实际上是阿雷奥帕古斯统治了国家。但富人的统治也是不稳定的,其根源在于贵族和农民的矛盾。在雅典周围,乡村农民主要以生产小麦为主,而富人和贵族所拥有的领地,主要生产酒和橄榄油。随着雅典进口小麦以及输出酒和橄榄油,小麦的生产骤然减少,价格也普遍下跌,普通农民因此欠了富裕阶层许多债务。为了清偿这些债务,农民卖妻鬻子,甚至自己也成为雅典或者国外的奴隶。在这样的情形下普通农民的革命不可避免。公元前594年,认识到形势的危险,阿雷奥帕古斯和雅典民众同意把所有的政治权利给一个人,即梭伦(Solon,约公元前638—前559年)。

梭伦进行了改革。他立即取消了所有未付的债务,解放了那些卖身为奴的人。对因无法还债而降身为奴的借贷,他承诺予以取缔,并努力使那些已经被卖为外国奴隶的人回归雅典。另外,他鼓励橄榄和酒类的生产,促使雅典的土地大部分都转向这种有利可图的作物。在政府方面,他把雅典社会根据财富分成四个等级,最富裕的两个阶层有权服务于阿雷奥帕古斯,第三个等级有权利在选举出的四百人议事会(Council of Four Hundred People)中服务。这个委员会基于构成雅典社会的四个部落而组织起来,每个部落可以从第三等级的人当中选举100个代表。四百人议事会负责平衡和监督阿雷奥帕古斯的权力。第四个等级是最贫穷的等级,但也被允许参加民众大会,负责对四百人会议提出的议案进行表决,甚至可以选举地方长官。他还建立了新法庭,渐渐把民事和军事案件从阿雷奥帕古斯手里抽离出来。

梭伦勇敢地改革了政府,但他并没有解决经济危机。很快,雅典又陷入了无政府状态。在无政府状态的混乱中,一个贵族庇西斯特拉图斯(Peisistratus)轻易获得权力,并着手恢复秩序。

同大多数专制者一样,庇西斯特拉图斯怀有称帝的野心。在他死后,专制权利落入他的儿子西庇亚斯(Hippias)之手。虽然西庇亚斯开始时遵循其父亲的模式,但是其弟弟被暗杀导致他变得多疑和孤僻,越来越独断专行。他的许多对手开始谋划推翻他。尤其是富裕的阿尔克迈翁家族(Alcmaeonids),劝说斯巴达援手推翻西庇亚斯,斯巴达国王克莱奥梅尼一世(Cleomenes Ⅰ)征服了雅典,西庇亚斯流亡到波斯。

斯巴达按照惯常的做法,选出一个对斯巴达最忠诚的人伊萨戈拉斯(Isagoras)来统治雅典。然而,伊萨戈拉斯是阿尔克迈翁家族的对手,而后者又是斯巴达最初的盟友。双方发生了权利角逐。阿尔克麦翁家族的一位贵族克里斯梯尼(Cleisthenes,约公元前570—前508年)重新获得民众的支持并威胁到伊萨戈拉斯的权力。后者重新召唤斯巴达,斯巴达人再次入侵雅典,克里斯梯尼被驱逐。但是不久民众起义把伊萨戈拉斯赶下台,克里斯梯尼执掌了政权。从公元前508年到前502年,克里斯梯尼进行了一系列导致雅典民主政治的改革。他授予居住在雅典和阿提卡的所有自由人以公民身份;确立了一个议事会,作为政府的主要权力机构,掌控行政和立法大权;凡是三十岁以上的公民都有资格进入议事会,议事会的成员每年都需经过抽签选举;包括所有男性市民的公民大会,可以否决议事会的任何提案,而且是唯一可以宣战的政府机构。公元前487年,在克利斯梯尼改革后很久,雅典人添加上了雅典民主制度的最后一环:陶片放逐法(Ostracism)。公民大会可以投票(用陶瓷碎片来投票)决定驱逐某个公民出境10年。这种方法可以保证把那些试图掌握权力的人在得到权力之前就被清除。

所以到公元前502年,雅典已经基本上确立了其文化和政治结构。但使雅典迅速成为希腊世界中心的事件,是公元前490年以后的波斯入侵。

同特洛伊战争一样,希波战争也是希腊历史上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件。公元前6世纪中叶,沿着小亚细亚沿岸的希腊城市国家处于吕底亚(Lydians)国王克利萨斯(Croesus)统治之下。然而,当波斯在公元前545年征服了吕底亚后,臣属于吕底亚的所有国家都臣服于波斯。波斯对新臣属的国家控制极为严密,要求市民们在波斯军队中服役,并要支付不合理的税收。深受这些新的负担之痛,加上渴望独立,米利都(Miletus)的暴君阿里斯塔戈拉斯(Aristagoras)在公元前499年发动了叛乱。阿里斯塔戈拉斯鼓动民众反对波斯并到希腊求援。雅典答应给他们20艘战船。公元前498年,雅典人征服并焚毁了吕底亚的首都萨迪斯(Sardis),小亚细亚的所有希腊城市都参加了反抗。然而,到公元前495年,波斯人在大流士一世(Darius Ⅰ)的带领下,重新控制了反叛的希腊城市。波斯人决定对希腊人参与毁灭萨迪斯的行为进行惩罚。公元前490年,波斯发动了对雅典的远征。两军首先在阿提卡的马拉松相遇,雅典军队全面打败了入侵的军队。这场战争即马拉松战役,是希腊历史上最重要的战役之一。

然而波斯人并没有善罢甘休,薛西斯(Xerxes,公元前486—前465年)成为国王后,重新开始对雅典的惩罚性远征。公元前481年,薛西斯征集了15万人和600艘军舰的大军,决意征服整个希腊。但是雅典人也做好了准备。双方在萨拉米斯岛(Island of Salamis)进行了海上决战,结果雅典以少胜多,再次打败了波斯的军队。这场胜利使雅典有了爱琴海上最强大的舰队。

当波斯军队从希腊撤离之后,小亚细亚的所有希腊城市都在波斯入侵和报复的直接威胁之下,而斯巴达是以陆地为基地的军事力量,不可能帮助这些城邦。所以这些城市以及爱琴海岛屿上的城邦都转向了雅典和它强大的海军,希腊南部的城邦以及北部的一些城邦则转向了斯巴达,因此希腊形成了两大对峙的集团。

公元前478年波斯失败一年后,小亚细亚沿爱琴海的希腊城邦汇集到提洛岛,讨论与雅典人结盟。他们发誓相互结盟并与雅典结盟,于是形成了提洛同盟(Delian League)。这个同盟除了防卫之外,还有几个目的。其中之一是发动对波斯的战争,解放仍然被波斯所控制的希腊城市。虽然雅典是该同盟的首领,但每一个城市国家都有一票的投票权,因此同盟是具有平等地位的民主结盟。这个同盟忙于发动对波斯的战争,解放了一个又一个城市,到公元前467年取得了对波斯的决定性胜利。

伯里克利提洛同盟的决议中要求同盟的其他成员向雅典付税以维持舰队,但是雅典并没有把这笔钱完全用于舰队建设,而是用这些财富投资大型建筑、戏剧和艺术。随着提洛同盟的兴盛,雅典获得了大量财富和权力,俨然成为世界的中心,雅典文化也随之达到繁荣。但是雅典的做法也遇到了挑战。提洛同盟成员中有一个小岛上的城市萨索斯(Thasos),由于对同盟以及付费不满开始反抗同盟。虽然西门迅速镇压了这次反抗,但在自己国家里也失去了民众的支持。伯里克利(Pericles,约公元前495—前429年)领导的更激进的民主运动,开始挑战西门的权利。

伯里克利出身于一个古老的贵族家庭,他领导雅典人反对西门独裁的企图。伯里克利掌握权力后,很快就出台了法律:不管出身和财富,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执政官(国家的九个中心领导人之一)。民众大会成为国家的中心权力机构,由雅典所有出身自由的男性公民组成,公民大会拥有对每一项国家决定唯一的赞成否决权利,公民大会在选举官员方面被赋予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公民大会不是代议制政府,而是涵盖所有的男性市民。伯里克利也改变了市民权的规则,在伯里克利上台之前,父母一方为雅典人的人都是雅典公民,伯里克利的法律要求父母双方都是雅典的人才是公民,所以实际上,伯里克利时代雅典的大民主只限于居住在雅典的一小部分人。尽管如此,它仍然是人类文明中最接近纯粹民主的形式。另外,公民大会作为一种法庭,要聆听重要的案件,任何在法庭上做出的决定都要诉诸公民大会。

以此为起点,一直到公元前404年雅典被斯巴达打败,这一时期被称为雅典时代、古典时代或者伯里克利时代。大量戏剧都创作于这一时期,许多纪念性建筑也都建造于这个时代。然而与此同时,斯巴达对雅典的繁荣越来越有戒心,并最终导向了另一次战争。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考察另一个在希腊举足轻重的城邦斯巴达。

斯巴达历史中一个重要的事件是迈森尼亚战争(Messenean War)。公元前8世纪,斯巴达同周围的所有邻邦一样,是一个有限寡头的君主政体。公元前725年,由于需要土地供养越来越多的人口,斯巴达越过泰噶托士山地(Taygetus),吞并了他们的邻邦迈森尼亚。斯巴达人通过征服不但获得了足够的土地,也获得了新居民。但是,同所有被征服的民族一样,迈森尼亚人并不认同自己失去独立,在阿戈斯(Argos)城邦的帮助下,迈森尼亚人在公元前640年发动了起义,差一点把斯巴达毁灭。正是在这样的形势下,斯巴达发明了一种新的政治制度,开始把自己的国家变成一个军事国家。这种制度和雅典的民主制度同样具有革命性。

在新制度下,迈森尼亚人变成被称作希洛(Helots)的农业奴隶,希洛的生活毫无疑问是很悲惨的,不但工作时间很长,而且经常生活在饥饿的边缘。

斯巴达社会本身也发生了变化,军事和城邦成为斯巴达生活的中心。在这种制度下,由国家判断孩子生下来是否强壮,孱弱的孩子被抛在山间任其死亡。孩子7岁时,都要被送到军事和体育学校,培养坚韧、守纪和忍受痛苦的能力以及各种生存技巧。经过13年的教育到了20岁时成为一名真正的士兵。斯巴达士兵与同伴一起生活,即使结婚后,也不与自己的妻子住在一起。只有到了30岁时,斯巴达人才获准与家人住在自己家里。每个人的军事义务要到60岁时才结束。在当时,斯巴达人以军事为业,每个士兵都可以分配到一块土地,由希洛人来耕种。

有意思的是,在这个以军事为中心的国家,妇女的地位却是最自由的。当时希腊的多数城邦都要求妇女呆在家里。但是斯巴达妇女可以自由活动,在家庭中也有相对于丈夫的自由。同时,斯巴达是希腊唯一严肃对待妇女教育的城邦,而且将妇女教育设为国家政策。尽管妇女不能进行军事训练,但是要接受体操训练,也被教育一生为国家服务。如果被判定身体虚弱,女婴同样被抛弃致死。

斯巴达社会分成三个等级,最高的是斯巴达人,他们的谱系可以推溯到最初的城市居民。斯巴达人从事军事,而且是唯一享有完全政治和法律权利的阶层。在斯巴达人之下的是“周围的居民”,这些人是处于斯巴达人和希洛人中间的外国居民,也被赋予相当的自由,大都从事商业和贸易。最底层是希洛人。

斯巴达的政府是比较奇特的,政府的最上层是两名君主,君主之下是议事会,议事会包括两位国王和二十八位贵族,成员都超过60岁,是退役军人。议事会讨论和确立法律和对外政策,是最高刑事法庭。在议事会之下是所有斯巴达男性公民组成的公民大会,负责选举议事会,赞同或否决议事会的决议。在所有这些统治机构之上是一个五人长官(Ephorate),负责领导议事会,管理军事和教育体制,负责婴儿检查制度,对议事会或者公民大会的所有方案都有否决权,甚至有权罢黜君主。然而,他们需要用咒语或者神谕来实行自己的权力。所以斯巴达的政府是很奇怪的,是一种民主的、荣誉至上的君主寡头政治。

与希洛人的这种紧张状态,导致斯巴达人疑心很重,甚至怀疑自己的邻邦。所以从公元前6世纪起,斯巴达人开始对邻近国家采取军事行动。但斯巴达人征服了邻邦之后,不是吞并后者的土地和人民,而是实行休战,与被征服地区建立联盟。后者则保证在外交、战争等方面都追随斯巴达,并为斯巴达提供一定数量的士兵和装备,作为交换,后者保持为独立的国家。用这样的方法,斯巴达人很快便与南部希腊的大多数国家都结成了同盟,在波斯入侵时成为主要的抗敌力量,甚至使雅典都相形见绌。

斯巴达和雅典这两个成熟的对手,各自是一个集团的首领,注定要在一场大战中决出胜负。这场战争就是伯罗奔尼撒战争(The Peloponnesian War,公元前431—前404年)。

伯罗奔尼撒战争

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开始于公元前431年,战争的双方是雅典帝国(或提洛同盟)和伯罗奔尼撒同盟(包括斯巴达和科林斯等强大的城邦)。一位雅典的将军和历史学家亲历了这场战争,并做了忠实记录,这就是修昔底德(Thucydides,约前460—前400年)和他的名作《伯罗奔尼撒战争史》。

按照修昔底德的判断,这场战争的深层原因,是斯巴达等城邦对雅典力量不断增强产生了恐惧。在希腊城邦联盟挫败波斯帝国入侵希腊本土的企图之后,其中的一些国家在公元前478年组成了提洛同盟。

提洛同盟以爱奥尼亚和爱琴海周围为基地,最初依靠舰队保护进行贸易、拦截海盗和波斯的舰队。随着同盟逐渐变成雅典帝国,成员国每年都要将船只作为贡品送给雅典,所以后者渐渐失去对自己船只的控制,而雅典则逐渐积聚起一支强大的海军,强大到足以挑战斯巴达。而斯巴达作为伯罗奔尼撒同盟的领导者,长期以来都是唯一能够对抗希腊的军事力量。

战争的直接原因源于雅典的几次具体行动,这些行动影响了斯巴达的同盟国,尤其是科林斯。其中,雅典海军介入了科林斯和科西拉(Corcyra,在今希腊科孚岛)的纷争。雅典出面阻止科林斯在西波塔战争(Battle of Sybota)中入侵科西拉,而且开始围攻科林斯的一个殖民地波提亚德。雅典帝国还对斯巴达的一个同盟国麦加拉(Megara)下达了经济制裁令,史称“麦加拉法令”(The Megarian Decree)。该法令禁止麦加拉与繁荣的雅典帝国进行贸易,这给麦加拉造成了致命的打击。正是这一法令成为伯罗奔尼撒战争的最大催化剂。公元前432年伯罗奔尼撒同盟通过决议,对雅典宣战。次年,伯罗奔尼撒联军侵入阿提卡,战争正式爆发。

战争初期双方的实力不相上下。斯巴达和它的盟国,除了科林斯之外,几乎都是内陆强国,可以召集大量陆军,几乎不可战胜。雅典帝国虽然以阿提卡半岛为基地,但是它的势力延伸到爱琴海的岛屿,从这些岛屿的进贡中雅典获得了大量财富。斯巴达在战争初期的战略是入侵阿提卡,占领雅典周围的地区。由于指挥斯巴达军队的是斯巴达国王阿基达摩斯二世,因此这场战争便以他的名字而被称为“阿基达摩斯战争”(Archidamian War)。这次入侵尽管占领了雅典城周围的生产用地,但是雅典能够维持通向海洋的通道,所以没有给雅典造成多大的损害。阿提卡的许多公民都放弃了农场,转移到长墙之内,这条长墙连接雅典和比雷埃夫斯港口。另外,斯巴达不可能将大军长期驻守在阿提卡,因为斯巴达的奴隶希洛人不能长时间无人监视。所以,在公元前430年斯巴达最长的一次入侵也仅仅持续了40天。雅典的作战策略最初是由雅典将军伯里克利倡导的,他建议雅典人避免和人数众多且训练有素的斯巴达重装步兵正面作战,反过来依靠明显占有优势的海军舰队发动进攻。在瑙巴克塔斯(Naupactus)附近雅典舰队获得了胜利。

然而,公元前430年雅典爆发了瘟疫。瘟疫重创了人口密集的雅典城,夺去了30000多居民的生命,几乎相当于雅典人口的四分之一,其中有水手和士兵,连伯里克利和他的儿子们也未能幸免。瘟疫所造成的灾难几乎无法恢复,雅典的人口急剧减少,甚至外国雇佣军也拒绝前往这个发生瘟疫的城市。出于对瘟疫的恐惧,斯巴达也放弃了对阿提卡的入侵。

伯里克利死后,雅典人开始反对伯里克利保守的防守策略,而转向更具进攻性的方针,力图将战火烧到斯巴达和他的同盟国。此时雅典民主制度中的强硬派人物克利昂(Cleon)占了上风,雅典军队开始主动出击。在新将军德谟斯梯尼(与后来的雅典著名的雄辩家同名)的领导下,雅典人利用海军进攻伯罗奔尼撒,将军事行动延伸到皮奥夏和埃托利亚,并开始在伯罗奔尼撒周围构筑要塞,其中一个要塞靠近皮洛斯。皮洛斯要塞的存在给斯巴达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因为在这个地区斯巴达主要依赖希洛人,但雅典军营此时开始吸引希洛人逃亡。对斯巴达人而言,糟糕的不仅是失去该地区的奴隶,更糟糕的是,雅典人的存在有可能引发希洛人的全面反抗。正是这种担心促使斯巴达采取了行动。双方通过交战,雅典人俘获了300—400名斯巴达的重装步兵。这些人质的存在为雅典提供了讨价还价的筹码。在这次战争后,斯巴达将军布拉西达斯率领一支同盟军队和希洛人占领了雅典的安菲波利斯。这一地方正好控制着附近的几个银矿,是雅典支撑战争的资源地之一。在后来的战斗中,布拉西达斯和克利昂都阵亡了,于是双方开始议和。斯巴达和雅典都同意用布拉西达斯占领的城市来交换人质,并签署了停战协定《尼西亚斯和约》。

《尼西亚斯和约》维持了将近6年,公元前418年,双方进行了伯罗奔尼撒战争中最大的一次战争曼提尼亚战争。斯巴达在他的邻国特吉亚(Tegeans)的帮助下,对抗由阿戈斯、雅典、曼提尼亚和阿卡狄亚组成的联军,结果斯巴达人打败了雅典联军。尽管这场战争在雅典和伯罗奔尼撒的冲突中并无决定性的意义,但斯巴达人通过打败阿戈斯,保证了对伯罗奔尼撒的绝对统治权。

战争进行到第十七年,中心转移到了西西里。这一年雅典人得到消息,说远在西西里的一个盟国遭到叙拉古的进攻,雅典人觉得有义务帮助自己的盟国,并希望通过这一机会征服整个西西里,为雅典带来巨大资源。在整装待发的最后阶段,雅典发生了毁坏宗教雕像的事件,负责远征的雅典将军亚西比德(Alcibiades,公元前450—前404年)被指控犯有宗教罪。由于害亚西比德

怕受到不公正的惩罚,亚西比德逃到斯巴达,尼希阿斯(Nicias,公元前470—前413年)承担起远征西西里的使命。亚西比德通知斯巴达人雅典已经准备将西西里作为跳板征服整个意大利,然后征服整个伯罗奔尼撒。

当时雅典的军队由100多艘战舰和5000多名步兵组成,刚刚在西西里登陆,就有几个城市加入到雅典的阵营中。但是尼希阿斯没有马上进攻,而是拖延了时机,没有给叙拉古造成致命打击。随着冬天的临近,雅典人被迫撤回到自己的地盘,这种拖延也使叙拉古有足够的时间向斯巴达求援。斯巴达派遣基利普斯(Gylippus)带领援军前去西西里。斯巴达军队到达以后,解救了叙拉古,并在一系列的战争中击败了雅典军队。斯巴达不满足于仅仅援助西西里,同时决定把战争烧到雅典。在亚西比德的建议下,他们在靠近雅典的德西里亚(Decelea)设立了防线,阻止雅典人利用自己的土地,也阻止海上船只所供应的货物由陆路进入雅典,这样迫使雅典所需要的所有供应物都必须花代价从海上转运进来。除了斯巴达之外,科林斯和伯罗奔尼撒同盟的其他国家都向叙拉古派去了援军,希望把雅典人赶出去。但是雅典人并没有撤退,反而向西西里派出了另外一百艘战舰和5000名士兵。但在基利普斯将军的指挥下,叙拉古和他们的盟军决定性地在陆地上打败了雅典人。而且基利普斯鼓励叙拉古建立海军,以便雅典海军试图撤退时打败雅典的舰队。远征西西里的结果是雅典的舰队全军覆没,整个雅典的军队被变卖为奴。

西西里远征失败之后,人们普遍相信雅典帝国的末日就在眼前。它的宝库差不多都空了,年轻人不是死了就是被囚禁在异乡。斯巴达鼓励向雅典进贡的盟国进行反抗,爱奥尼亚也确实出现了反抗雅典的起义。叙拉古人派出他们的舰队前往伯罗奔尼撒,而且波斯人决定在资金和舰只方面给予支持。反叛和内讧威胁着雅典本身,但是雅典顽强地生存了下来。究其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首先他们的敌人缺乏活力。科林斯和叙拉古开往爱琴海的舰队非常缓慢,斯巴达的其他同盟在资助军队和舰队方面也不及时。其次,造反的爱奥尼亚国家指望得到保护,通常会再次加入到雅典这一边。另外,波斯人也拖延所答应的资助和舰只。这一切破坏了原本的战争计划。而雅典,在战争开始的时候,谨慎地雪藏了一些资金和100艘舰只,准备在最后关头使用,现在这些舰只成为雅典的主力。尽管此时雅典发生了贵族寡头革命,其中400人寡头掌握了政权,与斯巴达实现和平已经可能,但是雅典的舰队现在依托萨摩斯岛,拒绝接受这种政治上的变革。公元前411年,雅典的舰队与斯巴达发生了塞姆战争。舰队任命亚西比德作为他们的首领,继续以雅典的名义进行战斗。亚西比德虽然被谴责为叛徒,但他也是一个有强烈个性的人,他阻止雅典舰队进攻雅典。在公元前410年,他劝说雅典舰队在库齐库斯战役中进攻斯巴达。在公元前410—前406年间,雅典获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而且恢复了帝国的大部分。

但是,由于在诺提乌姆海战中失利,亚西比德没有再被选为将军,他离开了雅典。这给斯巴达的将军来山德(Lysander)提供了极好的机会。机会出现在阿吉纽西(Arginusae)海战之后。这场海战使雅典损失了12艘舰只,由于天气恶劣不可能营救船员。这一事件引起雅典人的不满,他们选择将所有高级海军指挥官全部处死,这大大毁灭了海军的士气。来山德抓住这个机会,一下子将舰队航行到赫勒斯滂海峡,在伊哥斯波塔米(Aegospotam)海战中彻底击败雅典舰队。雅典在公元前404年宣布投降,他的盟国也很快相继投降。雅典失败后斯巴达在雅典确立了“三十僭主政治”,但只是维持了九个多月,雅典又恢复了民主制度。

伯罗奔尼撒战争后,希腊世界进入了混乱时期,而北部马其顿的菲利普二世则开始崛起,最终成为希腊的主人,结束了希腊的古典时代。

亚历山大大帝

伯罗奔尼撒战争后,斯巴达成为希腊霸主,但这并没有消弭希腊内部的矛盾。一方面是因为失败的雅典和原提洛同盟各邦的不满和伯罗奔尼撒同盟内科林斯、底比斯等大邦对斯巴达独断专横的抵制,另一方面则是波斯的从中利用,挑拨离间。原来波斯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支持斯巴达对抗雅典,但此时斯巴达过于强大,它又想遏制斯巴达以求对希腊有操纵之利。于是在公元前395—前387年间爆发了科林斯战争(Corinthian War),雅典、科林斯、底比斯、麦加拉等在波斯暗地支持下联合向斯巴达宣战。此战使斯巴达穷于应付,遂向波斯请和,由波斯出面拢合双方缔结和约。雅典乘机恢复了海军,在衰败中渐有起色,但波斯的插手却使小亚细亚各地的希腊城邦又接受了波斯的统治,小亚细亚的希腊人在希波战争中的胜利成果丧失殆尽。 斯巴达是以出卖小亚细亚各邦讨好波斯才得以苟延其霸权,因此遭到各邦唾弃,但它的干涉却并不见减弱,反而变本加厉,终于引起底比斯的再度反对。此时底比斯民主派领袖佩罗庇达(Pelopidas)和伊帕密南达(Apaminondas)相继执政,渐趋强盛,并恢复了以它为首的彼奥提亚同盟。公元前371年,底比斯在留克特拉一役(Battle of Leuctra。)痛歼斯巴达军,次年冲入伯罗奔尼撒,解散其同盟,斯巴达虽未亡国,却已失去一切强权地位。

但底比斯的霸权未能长久,当时乘机组成第二次海上同盟(Second Athenian Confederation)的雅典又对底比斯的强大深感不安,反而和斯巴达联络以抵制底比斯。公元前362年的曼丁尼亚战役,底比斯主将伊帕密南达阵亡,底比斯的霸权迅速瓦解。接着,雅典又重蹈覆辙,对第二次海上同盟的盟邦摆出霸主架势,引起同盟战争(公元前357—前355年),雅典失败,第二次海上同盟亦告解体。

这几十年中,各邦的混战和同盟的分合层出不穷,始终未能找出摆脱战乱和危机之路,可见城邦体制的生命力已濒枯竭,而城邦危机却为马其顿王国的兴起及控制希腊提供了方便。从此希腊进入了希腊化时期(Hellenistic Age)。

马其顿国王菲利普

在希腊城邦时期马其顿处于尴尬的状态,它虽然算是一个希腊王国,但却坐落在希腊本土的东北部和小亚细亚的西北部;马其顿人虽然也算是希腊人,但不得不与所有的欧洲蛮族部落进行争斗,马其顿实质上成为希腊和北部蛮邦的缓冲地带。正因为如此,希腊人并不把马其顿人放在眼里。希腊发生政治危机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强有力的国王,他统一了整个马其顿地域,并将眼光投向整个希腊世界,这个国王就是马其顿的菲利普(Philip,公元前382—前336年)。

菲利普在其生命的最后二十年登上王位。当时他年幼的侄子担任国王,他作为摄政进行统治,在公元前359年他推翻了自己的侄子而当上国王。菲利普在担任国王之前曾经在底比斯做人质,学习了希腊的政治和军事策略,所以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希腊人而不是马其顿人。当上国王之后,他迅速与北部欧洲部落建立了和平,通过征服南部的城市获得了金银矿产,开始着手建立新城市和庞大的常备军。公元前349年他开始把眼光投向南部,有计划地征服所有的希腊城市。公元前338年在取得了对雅典及其同盟的一系列胜利之后,他控制了除斯巴达之外的整个希腊。菲利普迅速着手巩固自己在希腊的权力,在科林斯、底比斯、卡尔吉斯建立了军事要塞。公元前338年他建立了科林斯联盟。公元前337年,菲利普向同盟宣布将要进攻波斯以雪耻复仇。公元前336他正式宣布进攻波斯帝国,但是这时候他被暗杀了,他21岁的长子亚历山大步其父亲的后尘,成为世界的征服者。

亚历山大(Alexander the Great,公元前356—前323年)亚历山大俊美、强壮、勇敢并富有才气,曾经以亚里士多德为师。他继续父亲的事业,并以惊人的速度将其完成。公元前334年,亚历山大渡海前往小亚细亚,开始了征服波斯的历程。亚历山大的军队只有3万步兵和5千骑兵,没有海军,也没有给养。他采取的策略非常简单实用:快速移动,然后打几次有把握之仗,就地获得钱财和给养。他首先集中在沿海城市进攻,全面控制港口,使波斯海军没有地方登陆。然后攻打对方军队的主力。

在占领了所有沿海城市后,他于公元前333年转向内陆进攻叙利亚。在以苏斯(Issus),他与波斯国王大流士率领下的主力部队相遇,亚历山大的骑兵冲破了波斯的军队,大流士和他的大部分军队沿着内陆逃到两河流域,任由亚历山大向南长驱直入。亚历山大夺取了沿腓尼基和巴勒斯坦的沿海城市。在进入耶路撒冷时,他被称作伟大的解放者。他继续向南征服了埃及,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埃及人称他是国王和拉神之子。

亚历山大沿着腓尼基海岸前进,试图征服提尔城(Tyre),而这里是波斯海军运作的枢纽。这时,大流士意识到形势已经无法控制,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恢复小亚细亚、腓尼基和巴勒斯坦,所以派人去求和。大流士国王表示,如果亚历山大愿意停战,他将把幼发拉底河以西的整个波斯帝国献给亚历山大,而波斯保留两河流域、波斯和北部。但是亚历山大不予理睬,在公元前331年渡过了幼发拉底河。大流士与亚历山大在古代亚述城市尼尼微相遇,这是大流士与亚历山大的最后一次决战。马其顿国王又一次使数量占优的波斯军队失败逃跑,大流士也开始逃亡。公元前330年,亚历山大进入了巴比伦。他征服了两河流域,并控制了最大和最富裕的城市。

与此同时,大流士也死于一场阴谋。在巴克特里亚总督伯萨斯(Bessus)领导下,贵族们杀死了大流士,把大流士的尸体留给亚历山大。然而,亚历山大并没有停止脚步,而是继续前进,寻找伯萨斯并将其杀死,波斯帝国正式结束。

亚历山大还是没有停住脚步,他出于好奇想要知道向外伸展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也渴望征服未知的整个世界。他将军队向东推进,经过北部伊朗,进入到今天的巴基斯坦和印度。他在喜马拉雅山脚征服了巴克特里亚,获得了大量巴克特里亚军队,娶了巴克特里亚公主。但是当他试图经过巴基斯坦继续推进部队时,他的部队厌战了,公元前327年,亚历山大放弃了向东的征服计划。公元前324年,亚历山大回到巴比伦。他开始制定巩固自己帝国的策略,其中包括规划城市,建造工程,进行新的征服,甚至考虑神化自己。但是公元前323年,33岁的亚历山大因发烧而去世。

亚历山大创造了亚历山大帝国,为世界文化打上了深深的希腊烙印。他是一个有才气和无私的人,是人类历史上最有才气的军事领导人之一。他带领一小股部队,几乎没有什么粮草,却征服了世界上最大、最富裕和最强大的帝国。在他完成对世界的征服后仅仅一年,他的帝国便瓦解了。

亚历山大死的时候,并没有指定继承人。他娶了巴克特里亚的公主,但他死的时候后代还没有来得及诞生。亚历山大有一个弟弟,但他虚弱又缺乏才智,所以扶助他的将领借口为亚历山大未出生的孩子保住帝国而将帝国分割。很快,这些将领之间便陷入了相互的争夺之中。经过了几十年的内战,几个最早期的将领,连同亚历山大的儿子和弟弟都一起被杀了。到公元前300年,亚历山大帝国分成了四个小帝国,分别由一个军事将领控制,都宣称自己是国王。希腊和马其顿由安提柯(Antigonus,公元前382—前301年)控制,他建立了希腊的安提柯王朝。最初小亚细亚控制在阿塔利德(Aattalid)王朝手里,后来并入安提柯王朝。两河流域和中东控制在赛琉古(Seleucus,公元前358—前281年)手里,他称自己为赛琉古一世,开始了赛琉古王朝;埃及落入了托勒密(Ptolemy,公元前367—前282年)手里,开始了托勒密王朝。托勒密保持希腊文化,但是接受了某些埃及习俗。这些帝国定期互相开战,因为每个国王都不完全接受帝国分为三部分的现实,每个人都相信自己是亚历山大帝国最合法的继承人。犹太等国家则在这三个国家的势力消长中不断变换自己的归属。

尽管冲突不断,但是希腊化世界还是一个繁荣的世界。亚历山大和他的继承人从波斯帝国获得了大量的财富,使人们的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每个帝国都开始大兴土木,鼓励学术,庇护艺术、文学和哲学。托勒密在亚历山大里亚建造了庞大的图书馆,而且资助把宗教和文学著作翻译成希腊文。这一时期真正体现了西方世界、中东和北非历史上的国际文化时期。希腊人将其文化向所知的文明广泛传播,大大改变了地中海的文化和宗教。这种文化的流动也从相反的方向进行,非希腊的观念也进入了希腊。东方的宗教等等开始深入希腊城邦,其中包括琐罗亚斯德教(Zoroastrianism)和密特拉教(Mithraism)。这种国际化的环境为以后另一个东方宗教基督教的传播提供了渠道。这个强大的希腊帝国掌握这个庞大地域达三个世纪之久,希腊文化广泛传播到了意大利、印度、马其顿和埃及。然而,一个新的力量在西方正逐步兴起,开始建立自己的帝国。到了公元之初,强大的希腊帝国为意大利民族所建立的帝国所取代,并被其全部吞并。

希腊人的智慧

希腊只是一个小国,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国,不但为西方提供了民主制度的样板,同时也焕发出独特的文化力量。

希腊文化的示范作用是多方面的。其中包括哲学、文学、历史、艺术和科学等诸多领域。就哲学而言,希腊向后人们昭示了对世界本原的思考,以及唯心和唯物的双重眼光,也向人们揭示了禁欲与放纵的双重生活态度。最初出现的哲学为早期自然哲学。早在公元前7—前6世纪,在小亚细亚沿岸就产生了米利都学派和以弗所学派。米利都学派的奠基人泰勒斯(Thales,公元前624—前547年)认为“水”是世界万物的本原,万物从“水”而来,又复归于水。其继承者阿那克西曼德(Anaximandros,约公元前610—前546年)则把“无限”定为世界的本原,认为万物从“无限”而来,又复归于“无限”。而以弗所学派的著名哲学家赫拉克里特(Heraclitos,约公元前540—前480年)认为世界万物的本原是“火”,万物都从火中产生,也复归于火。他更认识到事物运动变化的普遍性,认为一切皆流,无物常驻,提出了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名言。上述的哲学流派均带有朴素的唯物主义思想。与此相对,毕达哥拉斯学派和埃利亚学派则带有唯心主义倾向。其中毕达哥拉斯学派认为万物的本原是“数”,把抽象的“数”看作是独立存在。埃利亚学派的代表人物巴门尼德(Parmenides,约公元前570—前480年)和芝诺(Zeno,约公元前495—前430年)则把一种抽象的“存在”,看作是唯一永恒不变的,同时芝诺还提出了“飞箭不动”的理论,强调万事万物的性质是绝对静止。

公元前5—前4世纪,是希腊古典时代的盛期,哲学得到了进一步发展。这时期出现了一个唯物主义的代表人物德谟克里特(Democritus,约公元前460—前370年),他天才地提出了原子论学说。认为世界万物都是由最小的不可再分的物质粒子——原子构成的,各个原子只有形状、大小和次序的不同,没有质的区别。“虚空”是没有充满原子的无限空间,是原子运动的场所。无限多的原子在虚空中运动,相互结合而构成具体事物,它们的分离便造成事物的死亡。他还认为感觉和思想是由透入我们之中的影像产生的。但此时更具优势的是唯心主义思想,出现了庞大复杂的唯心主义思想体系,代表人物是苏格拉底(Socrate,公元前469—前399年)和柏拉图(Plato,公元前427—前347年)。苏格拉底认为世界万物的本原是神,整个客观世界都是出于神有目的的安排,在哲学史上称为神学目的论。苏格拉底没有留下什么著作,但是他的学生柏拉图则编写了大量著作,成为希腊唯心主义哲学的集大成者。柏拉图的哲学核心是“理念论”,认为存在着两个世界,即理念世界和现实世界。理念世界是永恒的,不变的,现实世界是变幻无常的。理念世界是现实世界的原型,现实世界是由理念世界派生出的。在认识论上,他提出了“回忆说”,认为人的灵魂在进入肉体之前就已经有了“理念”知识,进入肉体之后由于种种干扰,理念知识暂时被忘却了,以后由于经验的刺激,理念知识又被回忆起来。在政治领域,他提出了“理想国”的主张,在《理想国》一书中,他把人分成三个等级:第一等级是哲学家,富有智慧的品德,是国家的统治者;第二等级是武士,具有勇敢的品德,是国家的保卫者;第三等级是农民和手工业者,具有节制的美德,是国家的劳动者和供养者。他认为只要这三个等级各守其位,各尽其职,就可达到正义,实现理想国。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公元前384—前322年),承认物质世界是客观存在的,并批判柏拉图的理念论,但他又认为任何物体都是由质料和形式构成的,质料是不完备的、被动的、没有自己特征的,形式是积极的、主动的,能够使质料成为有特征的现实事物。形式是第一性的,质料是第二性的。亚里士多德一生勤奋,涉猎广泛,在逻辑学、修辞学、物理学、生物学、教育学、心理学、政治学、经济学和美学等方面均有所建树,他的著作卷帙浩繁,代表作品有《工具论》、《形而上学》、《物理学》、《伦理学》、《政治学》、《诗学》等。他的思想对后世影响深远,尤其是他创立的形式逻辑学,对哲学和科学的发展意义重大。

后期希腊时期在哲学上更加注重伦理层面。其中伊壁鸠鲁(Epicurus,公元前341—前270年)继承了德谟克里特的原子论学说,在认识论上他继承了德谟克里特的反映论,认为理性认识是在感性认识的基础上多次重复的结果。在伦理学上,他是一个快乐主义者,认为一生应避免痛苦,要通过个人修养,求得心灵安宁。相反斯多葛派虽然承认赫拉克里特所说的世界由火而生,由火而灭,但却把他的“逻各斯”说成是“世界理性”,认为世界理性决定事物的发展变化,世界理性就是神性。在伦理学上,他们把恬淡寡欲、刻苦地生活作为最高道德目标。在此阶段,还出现了犬儒学派和怀疑论派等学说,反映了希腊化时期带给人们的困惑。

就文学而言,希腊人开创了喜剧和悲剧的源头,以两种不同的风格揭示了社会、心理和命运。希腊喜剧起源于祭祀酒神的狂欢歌舞和民间滑稽戏,公元前487年雅典正式确定在春季酒神节庆中增加喜剧竞赛项目。希腊喜剧大半是政治讽刺剧和社会讽刺剧。公元前5世纪,雅典产生了三大喜剧诗人,第一个是克剌提诺斯(Cratinus,公元前520—前423年),第二个是欧波利斯(Eupolis,公元前446—前411年),第三个是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公元前448—前385年)。只有阿里斯托芬留下一些完整的作品,其最著名的喜剧是《阿卡奈人》、《鸟》等。《阿卡奈人》以伯罗奔尼撒战争为背景,讨论了和平还是战争的问题,讽刺了主战派的鲁莽以及和平会给人带来的好处。《鸟》则是以神话幻想为题材的喜剧,描绘两个雅典人和一群鸟一起在天和地之间建立了一个“云中鹁鸪国”。这个国家没有贫富之分,没有剥削,劳动是唯一的生存条件。这部喜剧以空想社会主义的理想,讽刺雅典城市中的寄生生活。

悲剧的出现要早于喜剧,起源于祭祀酒神狄奥尼索斯的合唱表演。埃斯库罗斯(Aischulos,约公元前525—前456年)、索福克勒斯(Sophocles,公元前496—前406年)和欧里庇得斯(Euripides,公元前480—前406年)是希腊的三大悲剧作家。

埃斯库罗斯是雅典奴隶制民主政治早期的悲剧作家,一生中共写过70多部悲剧,最著名的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描绘人类的恩神普罗米修斯盗取了天火给人类,触怒了天神宙斯,因而被锁在高加索山的悬崖上受苦,但他受尽苦难而不屈服,成为一个为了人类幸福不畏强暴,不怕牺牲,敢于用暴力进行斗争的英雄形象。索福克勒斯是古希腊悲剧的真正创立者,他被称为“悲剧之父”。他一生大约写了130多部悲剧,其中《俄狄浦斯王》是他的代表作。俄狄浦斯原为底比斯国王的儿子,神示预言他将来要犯“杀父娶母”的罪。出生后,父母就把他遗弃山间,但为科林斯王的牧羊人捡拾并交给科林斯王,后者将他收养为子。俄狄浦斯长大后,也从神那里得知自己要犯的错误,为了躲避而离家出走,但在前往底比斯的路上杀死了自己的生父底比斯王,又依惯例娶了自己的生母为妻。后来俄狄浦斯王发现自己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并作了乱伦之事,悲愤欲绝,刺瞎了自己的眼睛,自愿被流放赎取自己的罪恶。欧里庇得斯是雅典奴隶制城邦危机时期的悲剧作家,他写过93部剧本。他的代表作是《美狄亚》,描写美狄亚的公主为了和伊阿宋的爱情,背井离乡来到希腊,并给伊阿宋生了两个孩子。但伊阿宋却为了个人的前途和享受而抛弃了她,另娶了科林斯美貌的公主为妻。美狄亚在走投无路、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毒杀了伊阿宋的妻子以及自己亲生的两个孩子,作为对伊阿宋的报复。剧本赞扬了美狄亚的反抗精神,但也反映了雅典社会道德堕落的现实。

在史学方面,希腊开创了历史著作的源头,出现了希罗多德(Herodotus,公元前484—前425年)和修昔底德两个伟大的历史学家,开创了历史叙述体和编年史的先河。希罗多德最著名的史学著作是《历史》,又称希波战争史,共九卷,其中前四卷叙述埃及、巴比伦、波斯、印度和黑海北岸的历史状况,后五卷叙述希波战争的历史。这部著作是西方第一部系统叙述历史的著作。他所开创的历史叙述体的史学写作方法一直是著述历史的通用体裁。修昔底德是雅典人,出生于雅典在色雷斯的殖民地,伯罗奔尼撒战争前期,他曾任雅典将军,后因作战失败被革职,并被放逐多年,战后回雅典,著《伯罗奔尼撒战争史》(8卷)。这部著作基本上用编年体体裁写成,除详尽叙述战争过程外,也记载了战争过程中不同政治集团、不通阶层之间的斗争,保留了公元前5世纪后半期有关希腊历史的大量珍贵资料。他被认为是西方史学中第一位真正具有批判精神和求实态度的史学家。

在艺术方面,希腊人更是开创了西方古典艺术的先河,他们追求理性的真实,追求黄金比例,追求典雅,为以后的古典艺术设立了范式。古希腊的艺术主要体现在建筑和雕刻上。建筑艺术主要集中表现在神庙建筑上,其最有特色的是神殿周围的圆形柱廊。公元前7世纪后期,希腊先后形成两种圆柱形式,即多利亚式和爱奥尼亚式。多利亚式,柱身粗壮并刻有沟纹,石柱下没有柱础,柱头是简单的圆盘状,其风格显得朴素、雄浑。雅典卫城里的帕特农神庙是其典型的建筑物。爱奥尼亚式,柱身稍稍纤细,柱下有柱础,柱头有涡卷状装饰,风格较多利亚式轻灵秀巧。公元前4世纪又出现了科林斯式,与爱奥尼亚式大致相同,但柱头有卷叶状装饰,风格更为精巧秀丽。公元前5世纪中期建造的雅典卫城,是古典时代希腊建筑艺术的综合体现。卫城建筑群包括门厅,一系列大小神庙和独立神像。其中最大、最主要的建筑物是耸立在卫城最高处的帕特农神庙。它气势雄伟壮观,与其他建筑物结合成错落有致的建筑群,在布局上克服了早期建筑追求对称而造成的呆板风格。后期希腊的建筑,由以神庙建筑为主转为以公共建筑为主,出现了露天剧场、竞技场、议事厅等。

希腊的雕刻以表现人物为主,早期的人像和神像,一般都体魄匀称,精神平和,但还没有摆脱东方呆板风格的影响。公元前5世纪,希腊雕刻艺术进入发展和高峰时期,先后出现米隆(Myron,公元前480—前440年)、菲狄亚斯(Phidias,约公元前500—前432年)和波利克里特(Polyclitus,生卒年代不详)等著名雕刻家。米隆的代表作是“掷铁饼者”,刻画运动员掷出铁饼前最紧张瞬间的全身姿态,把优秀运动员的健美和青春力量表现得尽善尽美,是希腊古典时代雕刻艺术的一个现实主义杰作。波里克利特是善于刻画人体美的杰出雕刻家,他的代表作是“持矛者”,雅典卫城描绘一个运动员手持长矛,迈着有力的步伐走入运动场的姿态,是古典时代另一现实主义杰作,长期以来被誉为人体雕塑的样板。菲狄亚斯是古典时代极盛时期伟大的雕刻家,他的代表作是帕特农神庙神殿大厅的雅典娜雕像。雕像高12米,用木头雕刻而成,表面镶嵌着黄金和象牙。雅典娜头戴战盔,金衣垂地,左手扶盾牌,右手托胜利女神尼克像,庄严而又肃穆。古典时代晚期,雕刻艺术开始注重描写人物心理矛盾,具有更加成熟的写实能力,罗德斯岛的“太阳神像”和罗德斯岛几位雕刻家的杰作“拉奥孔群像”都是具有高度写实技巧的杰出作品。

在科学方面,我们只要提到欧几里得(Euclid,约公元前330—前275年)、毕达哥拉斯(Pythagoras,约公元前580—前500年)、阿基米得(Archimedes,约公元前287—前212年)的名字,就会了解他们对以后科学的发展做出了怎样的贡献。在天文学方面,阿里斯塔克认为,太阳和恒星都是不动的,地球和行星都环绕太阳旋转,地球又绕自己的轴每天自转一周。他的学说为后来哥白尼的太阳中心说奠定了初步的理论基础。希帕卡斯(Hipparchus,公元前190—前120年)则提出了地球中心说,这个学说为后来的托勒密所继承和发展,在西方流传了14个世纪。在数学方面毕达哥拉斯及其学派则证明了勾股定理。著名数学家的作品有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阿基米得的《论星图》、《论球体和圆柱体》等等。在物理学方面,古希腊人也取得一些成就。亚里士多德著有《物理学》,阿基米得曾发现了以“阿基米得原理”命名的比重原理,论证和发展了机械学的基本原理,特别是杠杆原理,并发明了杠杆、滑轮和螺旋装置。在医学方面,毕达哥拉斯派的阿尔克芒被称为“医学之父”。古希腊后期,在亚历山大里亚形成一个著名的医学学派,其创始人赫罗菲拉斯是一位著名的医生和解剖学家。

无疑,所有这些文化成就不仅是希腊的,而且是全欧洲的,欧洲文明就是在希腊文化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每当欧洲的文化面临困惑的时候,都会回望希腊找到文化统一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