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姐姐，有话好好说，先放开小奴成吗？小奴是这清主子院下的，名唤心奴。姐姐们可是认错人了？”心奴身上被扭扯得生疼，可自己现在是菩萨小鬼一概得罪不起，忙打起精神来陪笑脸。
“七奴从不会认错人！你可是昨天夜里去过后花园？”
心奴愕然点头，须臾间脑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那就再没错的了！主子们正找你呢，还不快随我们进去！”
当下红奴再不情愿，也没办法再拽住她不放，只好随了他们一同掀帘子进去了。
上房屋里坐的坐站的站，大约有八九人的样子，显得屋里一下子有些挤仄了。
左首坐着的正是清侧妃，右首却是一年约二十出头的华美妇人。另有二位美妇人分别坐在两侧喝茶。
七奴从背后搡了心奴一下，就势一同跪下来，对着那华美妇人邀宠地尖着嗓子道：“宜主子，她就是七奴昨儿晚上在后花园见过的那个贱奴！刚还想跑呢，正好被七奴抓住！”
心奴忐忑不安地跪在地上，只感觉头顶嗖嗖地冒起一阵凉风，满屋子的目光都在上下打量她。
虽已隐约猜到捉自己来此的目的，但一见这阵仗，究竟是福是祸心里却也是惴惴不已。毕竟这年头奴仆的性命太过于卑贱，稍不留意，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当下强自镇定地叩头行礼问安，又道：“贱奴正是这浣清院下的杂使丫头，名唤心奴。不知各位主子有何吩咐？但凭主子们示下，心奴无敢不从！”
这当口，右首的华美妇人宜侧妃却是狠狠地剜了那黑壮丫头七奴一眼。既然找到这心奴，就该速速弄回自家院里去，怎地却捉了来在这里弄得人尽皆知的，还有什么意思？！
那七奴本是鼓着腮帮子，睁着双得意小眼，想讨主子个好来着，此时冷不防被自家主子眼一瞪，直吓出一身冷汗，也不知自己哪里出了错，忙低下头去，跪伏在地上做声不得。
清侧妃也是蹙额轻扫了红奴一眼，既然知道屋子里这些人来意不善，怎不早些让心奴避开些？心下却也知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这些人知道了这事，那是怎么也不会让她独占了的。
却直把个红奴扫视得小脸一白，委屈得不行，咬着下唇不敢吱声，心知怪不得主子埋怨，也是自己一时没想到这茬。
心奴心如擂豉，不敢抬头四顾，只伏身凝神听上边坐着的几位怎么说。
屋里只有主子们吃茶的吹啜声，“叮”地一声脆响，不知谁的碗盖踫着了杯沿。
只听右首宜侧妃咯咯一笑，脆声道：“清妹妹，这便是那个能让我们姐妹为王爷诞下世子的奴才？”
她这话一出口，已是将心奴定成“公家”的人，清侧妃再想将心奴视为己私，却是不可能了。
“妹妹不敢瞒着姐姐们，正是她。只是也不知这奴才说的话是真是假，未经查实，是以未敢贸然声张。还请姐姐们体谅。”清侧妃至此不好否认，一番话倒也是在情在理。
“嗯……”宜侧妃站身起来，走近心奴，亲手将她扶起来，笑道：“心奴是吧？起来回话吧。”
此时心奴心里已稍稍镇定下来，知道现下屋子坐着的四位美人应该就是这将军府里如雷贯耳的四位女主子了。只是她来这里不久，身份低下，平日除了固定的几处也难得走动，除了清侧妃，其余几位竟是从未谋面过。
当下谢了恩，立起身来，垂手敛目侍在一旁。
那宜侧妃又道：“咱们姐妹也都不是外人，有些话该说不该说的，姐姐我虚长几岁，少不得还是我来多嘴了。”
她说着走回座位坐下，示意后面同心奴一起进来的红奴、七奴等人都退出去，又抿了一口茶，方叹道：“说来真是惭愧，侍候王爷这么些年，先王妃去得早也就罢了，咱们姐妹四人，竟然无有一人能为王爷开枝散叶的。这些年来，寻医问药，求神拜佛，咱们只怕谁也没比谁少……”
说至此处，冷不防清侧妃下首那美妇冷笑了一声。
那宜侧妃当下脸有些微红，面上便不太好看，闷头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又继续道：“明里暗里，咱们震威王府也教外头那些人指指点点笑了这好些年了。
说起来，王爷这些年来，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戎马倥偬，常年在外，为国为民操心劳力的，没有咱们王爷，哪有他们那些人的现世安稳？可谁又能替咱们府里头想想，王爷一年到头没有几日能安心呆在王府里，这生子留后之事也不能全怪在咱们姐妹身上。”
这番话说来座上四人感同身受，均有些动容。
宜侧妃下首美妇这时接口道：“可不是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咱们肚皮就是再争气不争气的，这也不能自己和自己生孩子吧？”
声音柔柔若若，十分悦耳，话却是说得太直白了些。
一时间清侧妃等人都轻笑起来，主子们身后那几个贴身丫鬟有两个胆大的也掩起了嘴角。
趁这当儿，心奴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座上几位女主人。
右首宜侧妃二十出头，在几位中应属她年纪略长。着一身鹅黄百蝶穿花锦缎长裙，领口开得极低，一马平川的胸部令人看了上半部就知道下半部。头上插带了数支步摇玉簪，一派贵气之余，却未免稍流于俗艳。说话间虽是嘴角含笑，一双略显狭长的眼目却让人直觉一种阴戾之气。以她的年纪，在古代已算过了如花年华，按说鹅黄这种颜色应该是比较避忌的，但她却似穿得理直气壮浑不在意。
位于她下首的美妇容色却是最为慑人，着一袭烟霞色的云锦衫裙，飞天髻，髻上斜插六枝红玛瑙和琥珀石雕刻成的喜鹊登梅簪，黛眉星目，粉唇吐珠，肤如凝脂，体如扶柳。
心奴常听下人之间互相议论，都道若论容貌媚色，四位主子里怡香院的罗侧妃当拔头筹。想来此妇应是那罗侧妃无它了。
目光一转，坐于清侧妃旁边的妇人，就是在宜侧妃讲话时发出冷笑之声的那位。
只见她着了一袭金竹叶暗纹青色缎裙，身材颇为高挑，头上只插着一支三凤点金翠尾金步摇，淡眉樱口，容色极是冷艳，神色间自有一番清人之姿，一看就知道是个清傲不群的。自是抚月院的月侧妃了。
待大家笑罢了，那宜侧妃清了清嗓子又道：“罗妹妹话直理却在。咱们王府后院里头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前方战事吃紧，王爷不日又将出征的消息，想必姐妹们都是知道的了吧？”
说到没有秘密一句，在座几人均是神色间有些不太自然，清侧妃自是想到自己昨儿晚上才得了这个心奴，还没来得及问出个子午卯酉来，就被这些人急急赶了上门来；
罗侧妃月侧妃二人却是想到今儿中午听到浣清院里插派的人回禀说了心奴之事，惟恐自己落了后，不约不同赶了过来，这才发现原来此事早已是尽知的了。这王府后院里可不是没有秘密的吗？
只听宜侧妃接着又道：“咱们王爷这一去，恐怕又不知何日方还。况且，说句万不该说的话，三军阵前，自古命悬一线，谁又能保证咱们王爷……”说至此处神色恻然。
一直未开口的清侧妃此时却道：“宜姐姐，王爷孔猛威武，战无不胜，吉人自有天相。战场之事却不劳我们妇道人家操心。”
宜侧妃被她说得一噎，“这是自然的。姐姐也只是说那万一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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