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第三条道路(第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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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诗人研究(4)

人们对孩子是宽容的,因为他们还小;人们对老人是尊敬的,因为他们已老;对于不老不小的你,人们多少就有了些成见。你笑着说:“过去写的好,现在写的也好。”不管是年少轻狂,还是温和平淡,我都一样喜欢。因为我知道它们是真的,真的就是美丽的。只不过“人类是有着太多语气的”。于是在你蠕动的泥土里不再长庄稼,也不再长天空,代替它们的是盛开的花朵。只是这花朵只有花,没有茎和根,因为泥土被水泥掩埋了。这些无源的花朵就在你生命里绽放着,养在你这片爱的水里,这多少有些令人担心,但这担心是多余的。你同自然的源头一直保持着联系,诗歌是来自那里的消息,这样的花朵浑然天成,不可思议:

天才在手机上写诗

把小区写成花园

居住花朵的普通人一个

比一个花心

坐电梯回家睡觉

把失眠写成租梦的过程

………………

对于这样的心思,我怎么能视而不见,我无处躲避。是呀,现在长在泥土里的都变了味道,谁能保证凭空之花不会成真呢!真实和幻像有时反了,我们并不自知。

诗人可以逃离现实,在童话和自然中实现梦想,人们愿意同他们一起飞;也可以面对城市,发泄、夸张、批判、玩耍、低迷,这符合城市的气质,与人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你甚至不亢奋,在这样的时代里你不合时宜。你这样上不上,下不下地做什么呢?于是人们问:“你写的这也算诗吗?”你不说话,在城市中筑你的巢,时间久了,就成了老巢:无字无号/我是我自己的房子/深入浅出/我做我自己的客人。有一天,我成了这里的客人。我知道,老巢的“态度就是时间的态度/来了去进了出/是早晚的事”但不管怎样,我心里都用了长久这个词。“当我们把脚步停在/一个只属于心灵的节拍/我们失散的亲人/就沿着一线泪光的暗示/打听我们并且找到”。

“光是黑暗给的礼物”。我相信每一个真正具有诗歌灵魂的人都曾看到自己脚下的深渊,听到远处的召唤,这种巨大而深邃的痛苦使我们应该彼此爱护。可我还是不得不说,老巢的诗不是写给大众看的,深刻往往带着致命伤。老巢的诗歌是“生产者的诗歌,不是消费者的诗歌”。事实上我们都不是生活的全貌,我们每个人却可能通过抵达自身抵达终点。

评论时评的人和写的人都有一个愿望,就是深些,再深些,挖出文字背后的灵魂来。写到最后,我放弃了这个愿望,因为我看到所有的文字在向上升,弥漫成一片寂静的海——那是爱。

2005.7.13诗人研究·唐诗研究打量唐诗:在花朵与文字之间华万里

1

唐诗给了我们一个极美妙的印象:在花朵与文字之间。

读唐诗的诗,尤其是读唐诗的《花朵还未走到秋天》,我们看见,唐诗正在同花朵一道赶路。做梦的花朵、跋涉的花朵、飞翔的花朵、展望的花朵……沿着我们五色的心缤纷,而升而降,而聚而散,而近而远。我们欣喜地发现这些花朵已经人格化,这些花朵已经从第一视角到达多维思索,这些花朵已经把我们引入了精神成果的全过程。

在唐诗的诗中,花朵与文字相映照,花朵和词语在一天天成熟;而果实和重量也在一天天接近,意义和芬芳也在一天天扩大。唐诗能够以花为媒,也能够点字成金。在灵思的雨露中,唐诗的花朵和文字紧紧相连,融为一体,生发出无数模糊而精确的美好意象。唐诗的花已非花,字已非字;唐诗的花即是字,字即是花。我们毫无遗憾地站在了唐诗的花朵和文字之间,愉悦地欣赏着他如何镌花朵的影子于文字的玉石,如何纳文字的晨露于花朵的明眸。

于是,我们都湿润了,我们都成为了唐诗鲜艳欲滴的句子。

2

《诗选刊》在评价女诗人宇向时引用了一位诗人的话:“不是同质性和普遍性,而是异质性和特殊性造就和决定了诗和诗人。”唐诗在诗坛乍一露面,即被注目的事实,我们认为得力于他独特的审美个性、审美经验和审美风格。尤为突出的是他在《花朵还未走到秋天》中,运用新奇的象征手法营造出的一系列以花朵为母题意象的感人文字,显著地将其熠熠生辉的意象特征推到了诗歌的前沿。

美国女诗人玛丽安·穆尔提倡:“我们必须有实现我们奇特之处的勇气。”奇特的诗歌之鹤独立于平庸的诗歌鸡群是一种光荣。奇特的“诗吞下历史”,吐出朝霞、彩虹、珍珠,那是一种伟大。唐诗的诗,好就好在他有奇特的花朵意象,并让其转化、派生、惊变、辐射,进入神奇的化境,就像在太阳的照耀下,花朵立刻发现了诗歌的金光大道。

独创性是诗歌额上的另一只眼。唐诗有,唐诗的诗歌之眼充满了新意和畅想。

3

布罗茨基指出,诗歌是整个语言的精品,分析诗歌只是扩散其焦点。我们非常乐意地将唐诗的诗歌焦点定位在意象特征上。

意是心意,象是物象,心意与物象相媾和即生成意象。意象要活,要新,要有情趣,要包含独特而强烈的生命意识。在唐诗的创作中,意象非常坚实、瑰丽,隐隐地给人以冷艳之美。无论是再现性意象、虚拟性意象和象征性意象或者是中心意象型、群体意象型、联想意象型和链条意象型……唐诗都能凭自己的纯感受,把意象具体化到仙雨奇葩的陶醉之中。

我们在反复打量了唐诗的诗歌意象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在诗歌创作中非常得心应手地运用了反衬意象、通感意象和密集性比喻意象,这三种意象的不同凡响的效应,使唐诗的意象特征豁人眼目,诗歌面貌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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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衬意象暗藏魔力。它们能够把阴阳向背、高低远近、黑白大小、光明黑暗、喜悦悲哀、崇高卑贱等等差距极大的概念两两放在一起,借用视觉的落差、形体的悬殊、情感的强弱,以及词性的厚薄造成一种和谐的强对比,激发出惊讶、惊奇、惊叹,产生出如侏儒面对关东大汉,如小草站在大山面前一样的效果。

“花朵在发问:谁能/走遍脆弱生命/每一个坚硬的角落”,“脆弱生命”与“坚硬的角落”反衬,“一只巨大的蜜蜂/在细小的花心/悄悄构思一生辽阔的甜蜜”,“巨大的蜜蜂”与“细小的花心”反衬,“一句呢喃/融化了睫间的万丈冰雪”,“一句呢喃”与“万丈冰雪”反衬,“故事俊美的村庄/并不在丑陋的远方”,“俊美的村庄”与“丑陋的远方”反衬……这些反衬,是诗的,别致的,沉思的,充溢力量的,它们一一地让矛盾和对应的双方,在一定的条件下共处于一个完整的艺术统一体,并被欣赏者的鼻端和灵魂颤栗着接纳。

唐诗的诗歌之目在垂青和翻白之际,也使我们像地面繁复的蚂蚁抬起单一的绿叶,为意象反衬的追求而狂奔。

5

通感即感觉挪移或感觉综合,指人在感知某一对象时,某种感官可以获得另一种感官或另几种感官的靠拢和集结,形成可以互相沟通的意象,汇成五色五味同臻于美的丰富意境。唐诗精于此道,他在诗艺中制造的感官连环效应,可以使我们于刹那间看清他的花朵在行进时响起的嘹亮歌声和散发出的淡淡香味。

“看我捧着落叶流泪看我/在纵横的叶脉中/重温回家的路径看我在高远的云上/俯身捡拾古琴雄浑的颜色和声音”,至少有视觉、触觉、听觉三种感官的糅合,也应了钱钟书先生所说:“通感的各种现象里,最早引起注意的也许是视觉和触觉向听觉里的挪移”。“干旱的水稻心生感激地/存活在乡亲们的汗珠中/那一滴滴晶莹的照耀像大米/有着滋润的本质”,也有触觉、视觉和味觉的重叠;而“在城市粗糙的边缘嫩绿的蛙鸣/一声又一声地使我发现了/一些与诗意相关的事情”,正在视觉和听觉的交叉回环中,烘托出了异样的审美天地。我因此想起了宋祁的“红杏枝头春意闹”,范成大的“已觉笙歌无暖热”和杜甫的“钟声云外湿”……

唐诗的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已经在诗中打通或交通;唐诗的眼、耳、舌、鼻、肤各个感觉官能可以移借,可以不分界限。读他的诗,“颜色似乎会有温度,声音似乎会有形象,冷暖似乎会有重量,气味似乎会有锋芒”,恍然相对,如遇一弧高架于语言空间的情感长虹,让我们顿时领得了高远、圆通、丰美和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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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集性比喻意象,加强了唐诗的语感节奏、诗体结构的厚度和诗意内涵的容量。这类比喻形成的一波又一波的意象汇集,壮大了审美过程;这类比喻形成的一峰又一峰的意象叠加,抬高了审美的眼光。唐诗在这方面卓然不群的才情已经令他的墨水汩汩称欢。

“这白玛瑙一样的阳光/这能够融化慵懒的温度/这石榴花似的盛情相赠/这坦诚的燃烧/让我思想的金子/在厚厚的烈焰中/勇敢地摒弃顽固的杂质”……无数比喻意象,如添花成锦,如以石叠山,何等的厚重,何等的铿锵。“我听见雨中的花在惊叫/在呐喊在冰冷的黑夜到达之前/怀念温暖的晴空/并为自己举行潮湿的葬礼”……意象与意象牵手,意象与意象比肩,庞大的比喻队伍在壮烈悲怆的意象路上完成着一种心灵仪式。“蝴蝶世界上最美的花朵/穿越了我厚厚的慵懒/我想不出/比蝴蝶鲜艳的高度”……婉约的比喻意象一拔千丈,使向蝴蝶仰望的人逊色不少。

我突然想起了劳伦斯的诗句:“早晨像个石榴般绽开/在一阵闪烁的红色迸裂中”。这恰似在为唐诗的密集性比喻意象作注释。密集性比喻意象就像挤在石榴体内的一颗颗籽实,先是在石榴微微露齿一笑时,使我们感到了诗歌到来的必需性和不可避免性;接着,石榴炸裂了,呈现出的籽实如抱成一团的红色宝石,突然扩张了我们的想象力,解放了我们的经验,把那“似乎暗示,而非唤取”的主张掷给了新的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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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追求诗歌的完整性,即便是纯感觉的抒情诗,也没有节奏的混乱和意象的残缺。《花朵还未走到秋天》这首诗,就是他这种追求的明证。

“花朵上路了花朵走在春雨中/鲜艳欲滴的队伍/让太阳睁大了惊羡的眼睛/花朵带着片片美丽的绿叶/带着怀孕的露珠/带着村子里少女漂亮的面庞/带着船的形状/带着月亮和星子上路了//一股股春风追随其中/一个个芬芳的比喻在沿途诞生/花朵前进着/花朵举着清脆的鸟声前进着/鸟声中花朵沉默的根/无比嘹亮//花朵还未走到秋天还在为果实赶路/但是花朵心中/毫无黑暗”。整首诗有声有色,一气呵成,让我们得到一份“鲜艳欲滴”的享受。诗中出现了许多大胆、新颖、生动、出人意料的意象,令人耳目一新,过目难忘。如“鲜艳欲滴的队伍”、“怀孕的露珠”、“花朵举着清脆的鸟声前进着”、“花朵沉默的根/无比嘹亮”、“花朵心中/毫无黑暗”……这些意象来自于“千万个瞬间和细节的细致感受”,它们特有的急速节奏和四处审视的专注情势,使这首诗的文字团结得更紧,结构浑然天成,完整的形式风姿自然就十分的出色了。

唐诗没有向花朵要求口号,而是把花朵人格化了,花朵的纯自然性被复合到花朵的多象征性的枝条,明朗而含蓄,婉约而劲厉。作为诗人,唐诗对花朵采取的理想主义姿态和乐观主义情调,突出地说明了他热爱自然、生活和生命的自觉性,并从中愉悦地完成了诗歌使命。

《花朵还未走到秋天》这首诗,可以作为这本诗集的旗帜。

8

唐诗不是“被象征主义词藻弄浑了的人”。我们在唐诗的诗歌里找到了宁静。

我们可以把宁静定义为一种诗歌创作态度,也可以把宁静定义为一种诗体呈现的风格。华兹华斯说诗歌是“在宁静中对激情的回忆”;济慈亦主张“在构思中摒弃狂热”,追求以“更为宁静的思考的力量”取代诗歌的激情;帕斯捷尔纳克也认为真正要写的东西不是激情本体,而是它的规律,它的原则。他希望在一首精美的、隐约的诗中,一切都应保持一个距离,不应太露,其中不要任何描述,而只需要暗示。对于唐诗来讲,诗歌创作的宁静态度和诗体呈现的宁静风格都是缺一不可的。他要一箭双雕,他要花朵和果实。

华兹华斯和济慈的宁静说,是要我们在进行诗歌创作时,控制好理性和情绪的缰绳,掌握好激情宣泄的闸门。激情涌来时水是浑的,因此,我们必须持宁静的态度,让激情之水沉淀到透明之时再给以抒写。这样创作出来的诗歌,会有一种深沉而完美的宁静之感。在唐诗的作品中,这类成功的例子比比皆是。如《激动的春天》,诗人把握的是激动的精髓,并没有让所有的诗行激动得烦躁不安。请看“花蕊中一双双欢愉的小手/颤抖不已母亲的眼里/春天长高了一寸”,“仿佛花蕊已经成为小小的高峰/仿佛庞大的琴变成了硕果累累的摇篮”;“而世界在内心却激动得无比平静”……简直宁静得让激情浓缩,浓缩成铀;简直宁静得让激情发光,发光为朝阳。《玻璃的愤怒》、《今天下暴雨》、《嘹亮的夏夜》、《地震》等等连诗题都爆发激情的诗作,也被唐诗一一地安抚,得到了宁静的表达。

“那怕一粒米的走动/也像音乐一样迷人”。唐诗可以像德国诗歌那样从各个角度旁敲侧击地接近主题,也可以像美国诗歌那样大步流星地在旋律中挺进,更可以一种喃喃低语的宁静口气说出纸张如同白昼的梦幻……

9

在唐诗的诗里,李白、杜甫、李商隐无疑还活着;艾略特、聂鲁达、埃利蒂斯、帕斯捷尔纳克无疑还在诗行中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