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克·西蒙内利(国籍不祥)
【15号索引密码】在一所医学院里,看守实验尸体的老头离奇死亡,接着医学院的教授也神秘失踪,学院附近的玫瑰花一夜间大片死亡。看守老人屋里收藏着奇怪的生锈支架,潮湿黑暗的尸体保存处疑点重重,墓园竟空无一尸,学院两个教授口角斗殴频发生……这些事情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联系,谁又是背后真正的凶手?
当我在长途汽车里看见了奎林·诺法德医学院灰石构造的塔楼时,天空几乎没了亮光。
我已经有三十年没来过这里了。这次我来奎林·诺法德医学院是因为收到了一封我的老朋友、老同学特莫斯·普里盖尔郑重其事而又颇有点神秘色彩的来信。他恳求我立即到奎林·诺法德医学院来一趟,并且要保证行程保密,他没进一步透露什么细节。自从1904年以后,我差不多有十年没见过特莫斯了,因此我断定他此次找我肯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我在主楼跟前下了车,然后马上找到医学院办公室,希望能在特莫斯下午下班前找到他。
秘书的座位上坐着一位面孔冷峻的女士,离老远她就冲我大声说:“这里晚上不办公。”
我说:“我有事要见特莫斯博士,请为我通告一声。”说着我送上我的名片:吉尔·沙普托,医学博士。
她的表情有些古怪,回答说:“先生……我恐怕……特莫斯博士不在了。”
“你是说他白天出去了?”
“不是的,先生……他……不在了。”
我几乎控制不了自己:“我的天啊!你用这种口气说他不在了,让我联想起最不好的事情。”
“厄洛姆博士也许能帮上你的忙。”
“谢谢你。”
这女人带我去见厄洛姆博士。厄洛姆博士坐在一个大桌子后面,既没有站起身来欢迎我,也没伸出手来,他说:“我是威斯·厄洛姆,请坐。您是沙普托博士?”
“是的。我是来看望特莫斯博士的。如果您能费心指给我特莫斯博士的家,我将万分感激。”
“这不可能了。”
“什么?”
厄洛姆态度轻慢无礼,说话也冷若冰霜:“特莫斯博士失踪了。坦率地说,我认为他死了。那天他在病理实验室工作,晚上九点还没回家,他女儿便让她丈夫到处找他。”
“是这样……您说的是不是他的小女儿甄妮?”
“对。她的丈夫霍顿是医学院的财务总管,她家与她爸爸的院子只隔着一户人家。那天霍顿没有在实验室里找到特莫斯,也没人见他走开。他失踪了。我们通知了警察局,进行了彻底调查,还是一无所获。”
“霍顿在实验室没有发现挣扎的痕迹之类的异常情况吗?”
“没有。留在那儿的唯一一件物品就是特莫斯的眼镜。”
“厄洛姆博士,您不认为现在就认定特莫斯已经死了早了点吗?或许……”
“这可难说。校园里五天前还出现了谋杀案,现在还没破。”
“谋杀案?”厄洛姆说五天前,那正是特莫斯给我写信的前一天。
“被害的是我们这儿负责保存尸体的佣工,一个叫海格斯的老头儿。他好像是被木棒打死的。”
我站起来,和厄洛姆握手道别: “占用了您这么多时间,谢谢。”
我就近找了个旅店住了一夜。旅店不大,但相当舒适。第二天早上我步行去霍顿家,去看望特莫斯的女儿甄妮。那时时间还早,刚刚八点,我决定先去学校,为心中的一些疑问寻找的答案。
特莫斯最后出现的地方是病理实验室,我先去了那里。门外贴着时间表,上午第一节实验课是九点半才开始,所以我有足够的时间四处查看。实验室里面只有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瘦高个儿的小伙子,他没有询问我来干什么,专心在显微镜下看标本。
我问候说:“早上好!我叫吉尔·沙普托。我在这儿获得了学位……我是1883年毕业的……如果我四处看看,你不会在意吧?” 我不断找话说,但是出现了令人尴尬的沉默。过了许久,他才出声说:“我为什么要在意?”
我笑了:“我猜也不会,但有些人对他们认为是领地的地方特别敏感。”
那人耸耸肩: “我不是那种人。”他又回到他的研究中。
我四处转了转,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想要离开。这时,厄洛姆走进了实验室。我站在离门很远的几个架子后面,他没注意我。
厄洛姆叫道:“弗罗德!”
年轻人笨拙地掩饰着对他的蔑视:“厄洛姆,我没什么要和你说的。”
厄洛姆脸色通红:“你听着,只要我是这儿的系主任,你永远不会拥有这儿的使用权。”
“校长已经准许了我的请求,开一个意见听取会,而且……”
“你这是越级上告!”
弗罗德声调一下高起来:“你想怎么着?我就什么也不做,任凭你像扫垃圾一样把我扫走?!”
“那你就开你的意见听取会吧!可会议之后,我就要用我的权力行事,让你的合同不能续签!如果不是特莫斯干涉,一年前你就滚蛋了。”
“特莫斯!如果特莫斯有一点勇气,他早就该代替你当上系主任了!”
厄洛姆露出愤怒而惊恐的神情,他转身离开了实验室。弗罗德回到他的实验台前,踢凳子发泄脾气。
“暴力行为可不好,博士。”
弗罗德猛地转过身,吓了一跳:“我……我忘记你在这儿了,让你看笑话了。”
“好像是的。”
“他是个该死的笨蛋!”
我打断他:“我想我已经了解了一些了,弗罗德博士。我想知道特莫斯的事,我是他的一位朋友,对他的失踪感到极为困惑。”
“我能告诉你的不多。两天前的晚上,我正要离开实验室,特莫斯博士来了,他说他要加班,说了几句话我就走了。大约半夜的时候,有人找我说,他失踪了。”
“特莫斯那晚工作的用品还有吗?”
“没有,只剩下眼镜和他的钢笔,他甚至忘了给笔盖上笔帽。还有一个笔记本,但上面什么也没写。”
“好,谢谢你,博士。”
我离开实验室,去霍顿家。在后门阶梯上,我一时分辨不清方向了。正好看见一个花匠正把阶梯下面几簇死去的玫瑰花移开,我去向他问路:“请问,你知道去霍顿家怎么走吗?”
“知道。看见左面树林中的塔尖了吗?你顺着这条小道走,始终让自己看着那塔尖。出了后门就是大道,右手第一幢就是霍顿家的房子。”
“非常感谢。”
“别客气。”
好奇心使我注意起他手中的花,在一块大约五英尺见方的土地上,所有植物都死了,但它们确实不同于我所熟悉的任何植物病。
我仔细看着枯萎的叶子:“不像是旱死的,也不是虫灾,这些花为什么会死呢?”
“谁知道呢,两天前把它们移过来时,还都好好的。”
“这不会是一种甲虫病吧,那种病两年前害死了我家所有的玫瑰花。”
“没有虫子,应该是土壤不行了。”
我说:“好吧,无论它怎么啦,只希望它别传染到别的地方。”
“但愿如此。”
霍顿家离路口不远,我很容易就找到了花匠说的那栋房子,上前敲了门。
一位年轻妇女来开门,她不过二十岁,身材苗条,容貌精致,一头齐肩长发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金光。她还有一双特莫斯那样的水晶似的蓝眼睛,这一定是他的女儿甄妮。
她的嗓音很柔和:“请问您有事吗?”
“您是霍顿夫人?”
“是的,您是……”
“我是吉尔·沙普托。”
“是的,是您!沙普托!快请进来。多久没有见到您了!”
“谢谢,亲爱的,确实很久了!我来看你父亲,不过意外的是听说他失踪了,我想知道我能帮忙做些什么。”
一个年轻男子来到门厅,问:“甄妮,这是谁?”
“这是我父亲最亲密的朋友沙普托博士。”她又对我说:“这是我丈夫霍顿。”
我和霍顿握手寒暄。霍顿是个膀大腰圆的壮小伙子,方下巴,亮眼睛,带着一股聪明劲儿。霍顿关上门,我们一起进了客厅。客厅里已经有一个粗壮、秃顶的矮个男人,蓄着浓密的胡子,霍顿介绍说,那是多森警官。
多森问我,“您怎么想到这个时候来这里的?”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不透露特莫斯的信。我说:“我们都曾是奎林·诺法德医学院的学生,我的拜访纯粹是礼节性的。突然来访,现在的事令我十分震惊,我希望我能做些什么。”
“我理解。您怎么知道特莫斯失踪的消息的?”
“昨晚我下了长途汽车就直接去医学院找特莫斯,从那里得知了这个糟糕的消息。”
霍顿夫人用亲切的嗓音说:“沙普托博士,从旅馆搬过来把,我们有很多空房间。”
“亲爱的,你们太慷慨了,我很不好意思。”
“请来吧,博士,别客气。”
“那么,好吧。感谢你们热情的招待。”
“我知道我们一定会找到父亲的。”甄妮的眼里充满了泪水,依然强作出淡淡的笑容,对我说:“您一定能见到他。”
又聊了一会儿,多森、我和霍顿一起离开了。霍顿要陪我回客栈收拾行李,甄妮送我们出来。离开霍顿家,走到甄妮听不到我们谈话的地方,我对多森说:“我估计特莫斯已经遇害了,我想帮助找出凶手。”
“沙普托博士,这是警察的事。”
“我的医学知识也许正是你们需要的。除此之外,托马斯是我的朋友。”
多森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说: “好吧,沙普托。一小时以后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起谈谈。”
霍顿帮我在他家里安顿下来,又提议驾车送我去警察局。
“霍顿先生,你来奎林·诺法德医学院工作多久了?”
“四年前我是这儿的学生,可是我不喜欢学医,就申请退学了。然后我去伦敦进了一个一年制的商业学校,等这里财务总管的位置有了空缺,我便提出申请,然后在特莫斯博士的帮助下得到了这份工作。”
“你是在奎林·诺法德医学院时认识霍顿夫人的吗?”
“是那时候认识,可是不太熟。我和甄妮真正熟悉是在我回来后的头一年,第二年我们就结婚了。博士,到了。”霍顿把车停在警察局的门口,对我说:“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好吗?我们晚上七点开饭。不过我不指望我有多大的食欲。”
“为什么呀,霍顿先生?”
“院里管理尸体的老头儿上星期被人害了。找个顶替他的人相当困难,我暂时带着几个学生做着这个差事。”
“太可怕了。”
“无论如何,今晚您过来好吗?我们等您。”
“好的,霍顿先生,七点见。”
我从看门的警察那里打听到多森警官在二楼。多森警官刚刚向人了解完情况,送人出去。我们一起回到办公室里。我问警官:“您也认为可怜的特莫斯已经不在人世了?”
“目前只是预感,似乎这种解释的可能性最大。现在紧要的是找到特莫斯的尸体。当前这种情况下,我们甚至不能宣布发生过犯罪案件。如果您的朋友在实验室被杀,处置他的尸体就不很容易,一个人拖着一具尸体走过校园似乎不大可能。”
我提议一起去看看那个管理尸体的老头儿的小屋。这套小住宅只有两室一厅,一间是寝室,另一间是起居室。两间屋子堆满了各种各样新旧不一的收藏品。
多森说:“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我和我手下的人把这儿上上下下都仔细检查过了,沙普托。他收集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明白他收集这些玩意儿有什么用。”
“警官,一个人眼中的废品也许恰好是另一个人的财宝。另外,我感觉海格斯凶杀案与特莫斯失踪之间存在着一定的联系。您感觉呢?”
“同感。”
我把每一个坛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仔细检查:“我们可以这样说吧,在这儿发现的任何东西都可能帮助我们解开这两个谜。”
“您不会在这些坛子里发现您需要的东西,沙普托。我们都看过了,都是瓶盖儿、插销、钉子、打火石、粉笔头儿什么的……”
“这些是什么?” 我抱起一个罐子。
多森的耐心很快就要磨没了:“那是一堆生锈的支架。”
那是一些四英寸长的细铁棒,弯成了弧状,顶端有一个向里的钩子,至少有六十件。
“这些东西是丧葬用品,亲爱的多森。它们被用来夹住死者的上下腭。这是一个非常有用的东西,没有它,死后僵直的尸体就会现出呼叫的模样,让送葬的人非常难堪。”我用一个支架先勾住左手的拇指,用右手模仿人的腭骨,拇指也套在支架的另一只钩子上。
多森从我手中拿过一个,细细查看:“他保存这种东西真有点儿病态。”
“您忽略了一个相当有趣的问题,警官,海格斯从哪儿得到它们的?”
多森把支架扔到桌子上:“沙普托,这个人恰好是个管尸体的。”
“警官,医学院用的死尸都是都是从医院买来的穷人的尸体。他们为了一笔数目很小的钱,事先订下了死后遗赠尸体的契约。他们死后不注重遗容,支架肯定不是这类尸体上的。”
“那又怎么样?”
“这个问题稍后解答。”我用手绢包起了两个支架,装进口袋。然后我们继续检查海格斯家的其他物品。我的注意力被屋外一个杂物棚里几件园丁工具吸引了过去,
我问:“海格斯在学校里还负责园丁的工作?”
“据我所知没有,问这个干吗?”
“你看这里,这儿有三把长把儿锹,一把尖嘴锹,一个短把小斧头。海格斯不做园艺,又没有菜地什么的,他要这些工具做什么呢?”我把工具上的土用另一个手绢包好,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