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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古塔里的阴谋(2)

巴奈特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虽然他的语气依然是戏谑的,“我就相信奇迹。如果约翰确实登顶了,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约翰用什么方法在两小时内发明了一种类似云梯的工具?做了怎样的准备?如何进行?又为什么掉了下来?怎么正巧在一声枪响后摔了下来?可他的尸体上却没有任何的枪伤……啊,贝舒,这一声枪响可是大有玄机呀!”

接下来的两天里,贝舒与巴奈特各自为战,贝舒探访调查了整个小镇的居民,而巴奈特却只是待在城堡的花园里,站在比平台远一些的草坪斜坡上观察“老塔”和克勒兹河,大部分时间他只是抽烟或者钓鱼。直到第三天,巴奈特才去了一趟盖雷。第四天,贝舒和巴奈特各自完成了调查,相约一起回巴黎。

贝舒已经认定这是一场意外,巴奈特则不置可否。离开之前,贝舒与卡泽玛先生约好在下午一点半见面。下午一点一刻左右,身在旅馆的贝舒听见窗外卡泽玛先生的城堡处隐隐地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枪响。“或许又是偷猎者吧。”贝舒暗想着。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一个侍者将贝舒引进了城堡的会客厅。贝舒不禁眉头紧皱,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因为他发现巴奈特也在客厅之中。贝舒走向卡泽玛先生,握手并说道:

“先生,在我回巴黎之前,您有权知道我的调查结果,我已认定这是一场意外,达莱斯加小姐的怀疑没有事实的根据。请放心,我会把调查结果写成报告上交总署。我坚信,您是清白的。”

“贝舒,你带来的真是好消息,这与我调查的结果不谋而合,”巴奈特在一旁附和道,“此外,还有一件事情想必您还不知道,为了平息谣言的重伤,卡泽玛先生想对诽谤做出最为大度、最为仁慈的回应;同时也已经决定把达莱斯加家族的城堡连同地产返还给达莱斯加小姐,是这样吧,尊敬的卡泽玛先生?”

“是的。”卡泽玛先生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而贝舒则愣在了一边,哑口无言,因为他不相信这是真的。巴奈特朗声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的朋友,您也被眼前这一伟大的善行震撼了吧,我的心情与你一样,但是,卡泽玛先生的善行还不止这些呢,他还委托我将一张十万法郎的支票赠与达莱斯加小姐,希望这笔丰厚的金钱能够抚平她心灵上的创伤。贝舒,你进来之前,我们的好好先生正准备起草地产转让证明并签署支票呢……是不是这样,尊敬的卡泽玛先生?”

卡泽玛尽量保持着优雅的风姿,点点头,回身在写字台前起草了证明,开好了支票。

后来的事情,是贝舒回到巴黎之后才听说的:巴奈特带着装有证明与支票的信封找到了达莱斯加小姐,伊丽莎白接受了转让证明,但拒不接受对方的支票,甚至由于气愤竟当着公证人和巴奈特的面将支票撕成了碎片。但是,还有很多事情贝舒并不知道,也无从听说。

贝舒不知道的是,伊丽莎白撕毁的只是一张假支票,真正的支票已被巴奈特调换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因为他一开始就认定骄傲固执的达莱斯加小姐不会接受卡泽玛——她眼中的凶手的金钱。而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巴奈特又一次捞钱成功。贝舒同样不清楚,在城堡的会客厅里,卡泽玛与巴奈特之间究竟进行了怎样一番的交谈,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交易”。

事实上,巴奈特在旅馆结了账,径直去往城堡。吃早饭的时候,他从贝舒口中得知了警官与委托人约定好的见面时间。巴奈特知道,必须在这次见面之前与卡泽玛先生谈谈。他借机参观了城堡的公园,并将事先准备好的名片递给了仆人,名片上写着——“贝舒警官的助手”。

没过多久,侍者就将巴奈特引到了会客厅。他发现客厅很大,有一个架子上摆放着各式枪支以及一张用于狩猎的持枪执照。卡泽玛就站在客厅中央,他后面的墙壁上有一只巨大的鹿头标本。

“您好,我是贝舒警官的朋友。”巴奈特说,“同时也是贝舒工作上的好搭档,他稍后会来与我会合。经过我们这几天的共同调查,真相已经很清楚了。”

“真相是什么?我确信自己是无辜的。”

“是的,你我都知道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不足为信,没有什么证据或线索能够证明已发生的悲剧事件不是一场意外。”

“哦?可是达莱斯加小姐却认定我是凶手。”

“我和贝舒警官一致认为,达莱斯加小姐在备受刺激、过度悲伤的情况下所做的指证是没有说服力的。”

“这也是您的意见吗,巴奈特先生?”

“哈哈,尊敬的先生,我只是一个助手罢了,贝舒先生的见解就是我的意见。”

巴奈特开始在客厅里踱步,他看着架子上的各种枪支,显然很有兴趣。

“想必您也是懂枪之人吧,您觉得这些枪怎么样?”乔治·卡泽玛说。

“很好,但我更钦佩枪法精湛的业余爱好者,我注意到墙上的这张证书——‘圣·于贝尔之高徒’——这足以证明您曾经受业于我国知名的好枪手,名师出高徒,想必您是位好枪手。”

一边说着,巴奈特拿起一支枪,掂了掂分量又抚摸了一阵。

“这支枪已经上了子弹,”乔治·卡泽玛说,“小心点!”

“哦,上了子弹?是为了对付偷猎的人吧。”

“是的,我站在窗口,远远地打一枪,就足以将擅自盗猎的家伙们吓退。”

“真是有趣,不失为一种高尚的消遣。”

巴奈特打开一扇半十字形窗,窗子十分狭窄。

“看,”巴奈特喊道,“树丛无法完全挡住二百五十米之外的‘老塔’,我可以隐约辨认出那是悬在克勒兹河上方的那一部分,没错吧?”

“差不多吧。”

“哎,您看到了吗,在两块石头中间有一丛野丁香?顺着枪尖,您看到那朵黄花了吗?”

话音未落,巴奈特用肩膀抵住了枪扣动扳机,“砰”,那朵黄花顺声灰飞烟灭。

乔治·卡泽玛面带怒色,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助手的行为太过于唐突了。

“您的仆人们不可能听到这儿发出的声音,他们都住在城堡的另一头,对吗?”巴奈特说。

乔治·卡泽玛先生只是笑了笑,怅然问道:“达莱斯加小姐还是坚信早晨的枪声与她弟弟的死有关吗?”

“是的。”

“但是,没有人能够证实这种关联。”

“事实上,我本人刚才已经证实了两者之间的关联。当约翰正悬挂在另一端的主塔边上时,某个人就站在这窗户前。表面上他是失足坠死,这是因为他双手攀附的那块突出的山石突然脱落了。”

巴奈特发现卡泽玛的脸色越发阴郁了,但他镇定自若,他毅然的神色与说话的语气,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助手所能做到的那样,卡泽玛先生为之暗暗惊讶。他盯着巴奈特,力求从对方玩世不恭的眼神里发现隐秘的心理活动。起初,两个人的语气都漫不经心,而此刻的语气中已经充满了敌对的火药味儿。卡泽玛猛地坐下,问道:

“伊丽莎白认为约翰为什么要架设云梯?”

“您是知道的,约翰是要按照一张他父亲留下的图示寻找塔顶那二十万法郎。”

“对于这种解释,我从来不认同。”乔治·卡泽玛愤怒地讲,“我认为不存在这笔钱,否则他们的父亲为什么只是把钱积攒起来却不用它来还债呢?”

“除非被藏起来的不是一笔钱。”巴奈特说。

“不是钱?那么,您认为是什么呢?”

“我不清楚,暂时只能假设,或许,也确实应该通过假设才能确定一切。”

乔治·卡泽玛耸耸肩,不以为然。

“您认识格雷奥默先生吗?他从前是您厂里的会计,现在在盖雷看管报库。”

“我认识那个好人。”

“我昨天去盖雷拜访了格雷奥默先生,他认为约翰的父亲取出二十万法郎后的第二天就去把钱还给了您的父亲。”

“他凭什么这样说呢?”

“难道我们不能这样假定吗?二十万法郎已还给了您的父亲,而伯爵拿到的收据暂时被他藏在塔顶的某处?”

乔治·卡泽玛激动地一跃而起。

“请收回您的话,因为这种假设极大地侮辱了我死去的父亲?如果我父亲收了这笔钱,他一定会把这件事公布于众。”

“没有这种必要吧?”巴奈特讪笑道,“您的父亲不见得把私人的债务问题告诉周围的每一个人。”

乔治·卡泽玛拍案而起,他气愤地说道:

“我的父亲是在两周以后,也就是说他的债务人死后数日才收纳了伯爵的城堡与地产的。”

“他确实是这样做的。”

“闭上你的嘴吧,你在编造莫须有的故事。即便是我父亲收了那二十万,到期去索债时难道不怕对方拿出收据来对证吗?”

“有人对我说过您的父亲十分喜爱这份地产,发誓要不择手段拿到它,”巴奈特语调自信中略带一丝漫不经心,他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峰,“也许他当时就清楚,伯爵的子女并不了解内情。”

巴奈特不断地给对方发出暗示,始终不动声色。当他指责老卡泽玛是不择手段骗取钱财的背信弃义之辈时,乔治·卡泽玛已经气得脸色发白,一双怒不可遏的眼睛惊愕地盯着眼前的这位所谓的助手。

“收回你的话,收回你的话,我禁止你这样说,”卡泽玛嘟囔着,语句已经含混不清了,“您这是瞎说一通,信口开河。”

“您心里清楚,如果我没有掌握证据是不会这样说的,我保证我刚才所言就是真相。”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乔治·卡泽玛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经意间陷入了对方的圈套,不禁大声喊道:

“要证明我父亲做了这种不堪的事情,必须要到‘老塔’顶上去找证据。您没有一点根据!你在撒谎!”

“约翰·达莱斯加已经去过那里了。”

“不可能,三十米高的塔已经超越了人力的极限,更何况是在短短两个小时里!”

“可是,约翰·达莱斯加就是这样做到了,而且只用了一根绳子。”巴奈特固执地说。

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卡泽玛说:

“你精神错乱了吧?我确实好几次无意中看见他把箭往上射,希望绳子能勾住塔顶。那幼稚的孩子啊,这种方法怎么可能创造出奇迹?而且只用两个小时?况且,事故发生后,好像有人在塔上或是在克勒兹河畔的山石上见到那根绳子……”

“他没有使用那根绳子,约翰所期待的奇迹确实发生了,只不过,这奇迹的发生不是按照常理由下而上,而是自上而下。”巴奈特反驳道,语气镇定,“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说法,莫非真有上帝派来的天使去帮助他吗?当然不是。就在那天凌晨,约翰的冒险创造出了奇迹。您可否读过前几周出版的当地报纸,我昨天已读过了,所以我知道在约翰死前的一天晚上曾有一个热气球飞过了本地的上空。气球自北向南,在盖雷以北十五公里的地方抛下了好几个沙囊。我当然可以推断,从气球里还扔下了一个系着绳子的辘轳,辘轳勾住了主塔上的雉堞。但有一个绳头落在平台的一棵树上,约翰为了摆脱障碍只得折断树枝。然后,他走下平台,手中攥着两个绳头,把绳子连上。接着,他就顺着绳索爬到了对面。约翰年轻力强,这一过程他完全可以胜任。”

“后来呢?”卡泽玛已经颓丧地坐在了椅子上,面部不禁地抽搐了起来。

“后来?尊敬的先生,有一个枪法高明得像职业射手一样的人站在这儿靠近窗户的地方看到了悬在半空的约翰,就开了一枪把绳子打断了。”巴奈特继续推测道,仿佛他就在现场一样,“然后,那个枪法高明而又居心叵测的‘某人’跑到了河边,他本打算在尸体身上找到那张致命的收据,紧接着他快速地把垂挂的绳子拉了下来,又把证明文件扔进了一边的井内。”

面对巴奈特的指控,卡泽玛已经决定要奋起反击了,他嚷道:

“我知道你是想敲诈我,我不会上当的,请你带着你卑鄙的假设、推理滚出去吧!”

“您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巴奈特冷笑着,“证据就是您父亲亲自签署的收据。”

说着,巴奈特摊开了手中的一张充满褶皱、已经发黄的印花公文纸。上面写道:“我,奥古斯特·卡泽玛收到达莱斯加所付的二十万法郎。鉴于他业已清偿我的借款,从此,对于达莱斯加曾答应我有关他的城堡及地产的产权问题一律予以取消,不再争议。特立此据为证。”纸上有老卡泽玛的签名,而签署日期正是老伯爵取出二十万法郎的第二天。

“您看清楚了吧,这不是您父亲的笔迹吗?您在受害者身上曾到处寻找,但没找到。约翰出于谨慎先把字据拴在一块石头上,然后,他把石头从塔顶上往下扔,打算之后再去捡起,可惜他心愿未遂,我是在离河边大约二十米远的地方找到的。先生,您该承认,无论是从令尊生前所说的话或从他遗留下的文件来看,都足以证明这张字据是确凿无疑的。只要把这张字据公布于众,就可以定您和您父亲的罪了,而且要把您从霸占的城堡中驱逐出去;再者您还杀了人。”

卡泽玛想抢夺巴奈特手上的字据,可是巴奈特身手敏捷,令黔驴技穷的工业家扑了个空。

“您的这种行为就是对罪行最坦诚的招供了。”巴奈特看着双目茫然的卡玛泽,继续说,“我当然可以把这张字据交给达莱斯加小姐或者贝舒警官,这样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您将会在监狱中度过余生,但我并不打算这样做。”

“你要多少钱,我买!”卡泽玛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恳求道。

“我不要您的钱,听啊,门铃已经响了,贝舒警官马上就要到了,您别无选择,必须接受我的两个条件,这张纸就会归你。”

是的,当贝舒警官走进客厅时,卡泽玛先生知道自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只能听命于巴奈特。而当他听到巴奈特提出的条件时,他能够做的就只是坐在写字台前签署了证明和支票,乖乖地让出了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