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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黑夜中谁来为你点一盏灯

一、空窗期

离婚对于很多女人是灾难,对于我则是解脱。前夫阿赫是工作狂,结婚三年我们聚少离多,一开始还能自我安慰,他是为这个家在努力,渐渐地开始怀疑,不出所料,他的情人把挑衅电话打到了家里,我和他冷战、分居。捱了三个月,离婚。他大方地留给我房子以及足够我简朴地生活三五年的存款,所以,离开他,有时我还会想他。

我有工作,而且很忙,到了晚上才会觉得寂寞。实在睡不着,我就上网或者看碟。

情绪低潮时,我打电话给死党阿瑟,她在我前两个月离婚,过得似乎很滋润,有时一天赴两个约会,约会对象从同事到客户再到网友。她劝我想开一点,不要一下班就回家。她说:女人的正常需要是必须得到满足的,既然恋爱结婚那么累,不如只要短暂的陪伴,开心就好。

我无法想象自己一觉觉醒来看到身边陌生男人的情景,相对于不可预知的混乱我宁愿一个人呆在家里,我喜欢这套位于一楼的带小花园的三室二厅,它空旷宁静,所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以为我会在这里为阿赫生儿育女,可现在,这里只剩下了我,还有我的小狗蝴蝶。阿瑟笑我乱起名字,其实是因为全身雪白的它耳朵上的毛是褐色的,刚好如一枚蝴蝶结。每当我回家,它就激动得喘息着扑过来,尾巴摇得几乎要从它的身上脱落,全身心的臣服与热情,让我笑着想起“养男人不如养狗”这句话。

我知道我还是寂寞。

二、换灯

七月里最热的一天,下班回家发现停电,可邻居家灯光通明,我打电话到物业,物业答应派电工过来。

电工是一个拽拽的粗枝大叶的中年人,这次过来的却是一张新面孔,年轻清秀,彬彬有礼,一看就是刚工作不久。

他帮我仔细地检查了空气开关以及线路,都是好的。

“是不是你没有交电费,被供电局扳闸了。”他说。

半年前我一次性存了600元到帐上,就再也没有留意过自己门口的电费单。

“我看能不能先帮你把闸扳开,你尽快去交费。”

家里的灯亮了,他来我家门口,问我好了没。

我对他道谢,他说了一声不用谢就走,原本呆在我怀里的蝴蝶突然跳了下来,追出去扯他的裤脚,把他吓了一跳,他弯下腰抱起蝴蝶。从一个人对狗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对人的态度,是个温柔男子。我过去抱过蝴蝶,笑着向他道谦。他红着脸走了。

关上门,蝴蝶还趴在门口听他走去的脚步声。它一向如此。我笑它,眼前浮现出那张涨红的脸上,一个很有趣的男孩子,是的,他还是个男孩子,年轻,而且干净。

我叭叭叭打开了家里所有的灯。

客厅,6支灯泡熄了2支。主卧室,5支灯泡熄了1支。客卧,5支灯泡熄了3支。书房,4支灯泡熄了1支。门厅,2支灯泡尚好。厨房一支灯管,尚好。卫生间,一只灯管,已坏,每次都开了浴霸做照明。

这样的情形非一日之寒,阿赫搬走前把所有不亮的灯泡都换上了新的,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我们可以做世界上最好的朋友”。我无法原谅他,但仍然感谢他为我换灯泡这个举动,虽然带点妇人之仁,但从某种意义讲阿赫不是太坏。

现在,这些半明半灭的灯让我知道,其实自己对生活已潦草到了一定的程度。

我到超市去买灯泡,从阳台上把梯子搬来,支在客厅里,我爬上去,只上了3阶我的腿就开始发抖,有些事女人是做不好的。

于是打电话到物业,让他们派个电工过来帮我换灯泡,于是,他又出现在我的门前,蝴蝶又扑了过去。他笑着,这次放松了很多。

我问他贵姓,他说他姓竹,竹子的竹。

再问他原来是学什么专业的。他告诉我他是学电子的,碰到物业公司招聘,就先做电工了。

他换好灯泡,让我拿来毛巾,把灯罩上的灰尘擦干净,让我不由得感动。

三、诱惑

现在,我一回到家就把所有的灯打开,明亮的居室带来了明快的心情,促动我想更多改变,于是一口气买回了漂亮的床单被套、桌布以及餐具。

要让自己过得舒适,改变家居也是改变风水的一种方式。我对阿瑟谈自己的身心调整之道,她在密集的约会之后,她发现自己还是不开心。

在寂寞的夜里,我却有些羡慕阿瑟的勇气,发现自己开始怀念阿赫,想给他打电话,但每次都按捺住了自己,然后,开始胡思乱想谁能在这样的夜里陪伴自己。

不经意间居然把念头停留在那张年轻腼腆的脸上。这段时间在小区经常遇到他,会彼此打量一眼,我为自己的想法羞耻,却不由自主。我想我是被他的年轻吸引了,潜意识里,也是有一种对阿赫的报复,他的情人比我小7岁,比他小10岁,男人可以找年轻的,女人为什么不可以?

天热了,我到超市买了一把吊扇,饭厅的灯边有一个钩子,就是为了装吊扇预埋的。

小竹如约而来,他站在梯子上,我给他递配件。抬眼望去,正对着他的下半身,他穿着一件灰白色牛仔沙滩裤,结实的小腿上汗毛浓密,挑起我身体里的欲望。我身体向我的脑袋传递着信息:诱惑他。犹豫了一会,我伸出手,触到了他的腿上。

他定住了,身体僵僵的,我更坚定了把这件事做下去的勇气。

“下来,陪陪我。”不知勇气从何而来,也许就是瞬间的冲动,我抱着他的腿,把脸依了上去。迟疑片刻,他下来,抱住了我,一段时间以来压抑与积攒的能量如火山般爆发。我甚至怀疑,当我在留心他的同时,他也在觊觎着我,我们之间谈不上是谁勾引谁。

他说,他第一次到我家里来装灯就发现我是个独居女人,因为没有人会等灯坏了那么多还不修的。

我看着头顶的灯,那一刻心里况味复杂。

第二天,我特意挑了一套很华丽的裙装去上班,在小区门口,远远地看到他,跟物业的女孩走在一起,看到我走过来,他低下了头。我也侧过了脸。他还穿着他昨天的那件灰白色牛仔沙滩裤,膝盖上有一个撕开的口子,那道口子让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收入与身份上的差异,一些被黑夜所掩饰了的东西,在白天呈现出来,让我觉得羞赧。

四、心痛

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小竹比我小,是个电工,我们的年龄、职业、身份、收入都有很大的差异。但头脑是管不住身体的,那个夏天越往深处走,我们之间的来往越是亲密,有一些东西你越是刻意,越是适得其反。

有一天,我发现那条牛仔裤的口子补上了。“是谁帮你织的,挺细心的。”

他的脸腾地红了。

“是女朋友吧?”我问他,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我必须问清。

“没有。”他说。

“我有一个同事,大学毕业两年了,还单身,跟你很配。”我半真半假地问他,“要不要我把她介绍给你。”

“不要。”他说,突然翻身下床,等我从房间出来时,他已经走了。

叹了一口气,我开始害怕一些东西,比如,他的认真。我们之间是有距离的,而阿瑟给我的建议是: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中秋节晚,我请小竹到我家里来吃月饼,当我听到敲门声,站在门口的却是阿赫,他抱着一束玫瑰站在门口,穿戴得一丝不苟,如果不花心的话,他是一个精品男人。我曾经想过,我们是否还可以重修旧好,却又觉得力不从心,我无法原谅他的过去,除非,我也曾有别样的经历。比如,和小竹这样的男孩子交往,可以让我内心稍稍觉得有些平衡。这是我内心隐秘的动机。

门铃又响了,我去开门,门外正站着小竹。

他是我们小区的电工。我告诉阿赫,我的灯坏了。

小竹看看阿赫,又看看我,他的眼睛里写着疑惑。每次在路上遇到我都是装作不经意间看他一眼,因为我敢与他认真对视,那双眼睛的明亮清澈让我自惭形秽。

“不好意思,我忘了拿工具。”他转身离去,确实,他没有拎工具袋,本来,我只是请他来吃饭的,可是,他的自尊心让他转身而去。

此后,我再也没有遇过小竹。

五、心怀惭愧

秋意渐浓,我必须把吊扇取下来,换上吊灯。于是,我打电话物业。

很再看到小竹,但出现在门口的是那个拽拽的粗枝大叶的老电工。我问他,小竹呢。

“走了。”

我很意外。

“他摔了一跤,小腿骨折回家养伤去了。”

我的心里一顿,“他不是做事挺细心的,怎么会摔呢?”我想起他在我家换灯泡前叮嘱我去关电闸,为我擦灯罩上的灰……

“那天他不知道怎么犯迷糊,幸亏不太高,否则更惨。”

我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中秋节,那天我和他换班了。公司经理仁慈,作为工伤全报了。我看他好像是为情所困。男孩子嘛,一天到晚不就那件事。”

电工走后,我望着那盏新换上的灯发呆,在灯座与原来的挂钩之间有一截空白露在外面,小竹曾经用一张米黄色的皱纹纸把那一截给包了起来,现在,那张皱纹纸扔在我的脚边,上面满是灰尘,天花板上,吊钩丑陋地露在外面。

他为我换灯泡,为我的灯罩细细地擦去灰尘,为吊钩裹上纸,陪伴我,他一直是以细致之心对待这一切,从不向我索求什么。我却不过是用他来为自己疗伤,甚至为了避免他找我的麻烦,故意在中秋节那天把阿赫约来,用这种方式告诉小竹,我们之间不可能,他应该找一个跟他相当的女孩子真正地恋爱、生活,我只是想让他离开,没想到,结果是这样。

摔伤后后他连电话都没有给我打一个,他是想彻底地忘了我,或者,他从内心厌弃我?

我不得而知。

打开家里的每一盏灯,我用它们怀念一个曾经给我温暖与光明的人,心怀惭愧。

“心理画外音”

1.冲动是魔鬼。

2.有些感情对于你只是一段插曲,但对于别人,却是一首主题曲。反之亦然。

3.生命中总有一些灰暗的时刻,与其等待别人来为你照亮,不如自己走到太阳底下去,外面的世界很大,阳光底下没有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