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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一个男人的堕落终点

生活中真的有传奇,并且离自己那么近

今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事关我的一位朋友,一年前的往事,本来正在渐渐的模糊与遗忘,却因为这条消息一下子浮现在我的面前,带来与死亡有关的冷酷气息以及物伤其类的尖锐刺痛。

我的朋友徐江东,是这则消息的主角,不过,他已被简称为徐某。

消息的标题是《发病无人救 客人宾馆内猝死获赔四万》,那个客人,便是我的朋友徐某。

一年前我得到他的死讯时,我真的很震惊,他前一天还跟我们在一起喝过酒,而后我们几个麻友去打麻将,而他单独行动,走之前他向我借钱,800元,当时我很大方地借给了他,我不担心他不还,他新开了一家文化公司,第三任妻子年轻漂亮,他一天到晚红光满面、春风得意。

可是,他怎么会死了呢?我记得当我去吊唁时,他的妻子支乎其辞地说,是因为心脏病突发而死。

跟朋友问起,他们也一概震惊加不解,渐渐地,有朋友说他是车祸死的,当时车上还有一个妓女。正因为如此,我们更加不便于去问他的妻子,不幸而又难堪事件的当事人,最好不要去惊扰。

渐渐地,老徐作为过去生活的一个影子,正在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可是现在从报纸上看到这则消息,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他,并且将他对号入座。上面所记的时间去年10月14日,正是他的死亡时间,又同姓,我可以打赌,徐某便是徐江东本人。

消息称,那天下午2时许,徐某来到汉口新华下路附近一家宾馆住宿,登记缴费后入住609号房间。15日上午7时许,一名女子手持609号房卡和押金单,到宾馆服务台退房,称该房间客人喝醉酒。办好退房手续后,宾馆工作人员随她来到609号房间,徐某躺在卫生间已经不省人事。他们帮助她将徐某抬出宾馆外,她扶着徐某乘坐出租车离开。20分钟后,出租车行驶至汉口民意四路附近,该女子将徐某拖下车,独自离开。路人急忙报警,警方赶到后确认徐某已死亡。经法医鉴定,徐某属急性心功能不全而猝死。

我叹了一口气。老徐啊老徐,你真的是死于非命。

这些粗线条的记录,忽略了所有的细节与背景,但是,却留下了最大的想象空间。而徐江东曾经是我那么熟悉的人,我点起一枝烟,细细地回忆着与他的交往,他的音容笑貌,厘清他命运的走向。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徐江东曾经是我的同事,他从浙大的哲学系硕士毕业后,进了机关,我还记得当时他一脸持才傲物的才子表情,很不受欢迎,但是大家同龄,在一起喝了几次酒之后,却开始喜欢上了他。徐江东很有才,出口成章,是一个性情中人。他喜欢讲情事,也勇于贡献自己的罗曼史,他告诉我们当年他追求女友时的情景,曾经像电影里那样,跟着离他而去的女友的汽车后跑了很久,直到女友最后心软,回到他的身边来。

这样的性情中人,往往情路坷坎。我和他同事6年,看着他结婚,离婚,再娶,一般人以为是折腾的事,他却乐此不疲。他说他是为爱而生为爱而死。

这样的男人真实可爱,但是,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死于非命。我在想,徐江东的命运到底是在哪些地方拐了弯,把他送上了这样的一条不归路。

我首先想到的酒。

徐江东爱喝酒。一开始,他只是在家里喝,后来,在我们的带动下,到外面去喝酒。我们认识他的风采就是从酒席上开始的,所以,以后只要一有应酬,就会叫上他。他讲历史典故,讲段子,都是高手,而且他有一个本事,他把别人逗得哈哈笑,而他自己却一板正经,脸上的认真表情,像不谙世事的孩子。那是他魅力所在。

人家说,酒后乱性,但是徐江东喝酒比较理性,我们交往6年,我只见他醉过一次,那是他离婚后,他真的喝高了,一头倒在地上,挂了一天的点滴。我觉得他的表现其实够男人,那天,他是太痛苦了才把自己往死里灌。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解忧之酒后来却引领着徐江东踏足于很多他从前从不涉足的地方。

第一站,是歌厅。

男人们在一起只喝酒是不过瘾,有人酒后会去打牌,有人喝酒后会喝歌,有人酒后乱性。

徐江东不打牌,也不唱歌,虽然善于慷慨陈词,但对于唱歌有怯意,他说自己五音不全,还是听别人唱吧。可谁都是不甘寂寞的人,听别人在卡拉OK里唱出了歌星的风采,徐江东也开始喉咙痒痒了,于是,某一天,他也手握话筒,斗胆唱上了。最新流行的歌曲唱不上,至少当年的那些校园歌曲还是在自己的记忆中打下了青春烙印的,歌词、旋律都耳熟能详,温习一两遍就可以。而大伙的掌声也给了他不少鼓励,后来大家一致认为他适合唱豪放派的歌,于是,徐江东在家里苦练一周,终于推出了那首后来成为他的保留节目的《霸王别姬》:“我,站在,猎猎风中,问苍天,谁是英雄。我的泪向天冲。……”唱得荡气回肠。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书生徐江东,渐渐地开始蜕变,原来他所不屑的江湖气渐渐地成为他所称道的英雄气。

找小姐这是件迟早的事

今天的江湖,是不能没有小姐的。

徐江东曾经对此退避三舍,但他的洁身自好却让他成为了别人的笑柄。

第一次受刺激,是在南京开一次系统年会,会后,当地的接待方请了他和另外几个同行,一共是11个人一起去了夜总会,每个人派了一个小姐,徐江东只得随大流随便要了一个,但只是和她在一起喝了喝茶。后来,结帐的时候,只有10个人的单子,埋单的人问是怎么回事,于是徐江东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因为只有他没有和小姐有实质性的接触。那个人当场就不高兴了:“我们留你两个小时,你去把事办了。否则,今天这个单我不买了。”在那样的场合,他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一方面,自己的美意居然不被徐江东领情。二来,徐江东的独善其身,分明是高姿态地显示自己是正人君子,那么,难道其他做了的就是道德低下?

徐江东很尴尬,比其他的所有人都尴尬。

他去找小姐,你就说我们做过了不就行了,我给钱你。

小姐也很倔,我们也是有职业道德的,没有做就不能说做了。

他好说歹说,让那个小姐陪他再喝半个小时的茶,然后结帐,这事也就算过去了。但是,当他第二次再去南京的时候,那位上次招待他的人见了他的面说,徐江东啊,你啊,真不够兄弟。因为那个小姐后来还是将这件事也说出来了。这让徐江东觉得自己在人家面前特别没有面子。

让徐江东走出决定性一步的,是和他的上司一起下乡。那次,只有他们两人,上司找了两个小姐,漂亮的自己带走,差一点的给了老徐。老徐其实根本也不想做,和小姐在房间喝茶,然后听到隔壁的上司弄出了放肆的声音。他的心渐渐地就生出了恼怒与不平,男性荷尔蒙浓度随之渐渐升高。在他眼里,那个上司既没长相也没文才,而且老歪歪的,却找那么漂亮的小姐,那么沉醉满足,这样的对比让他男人的气焰一下子高涨起来。

第二天回到省城,他一个人去找了一个漂亮的小姐。那一次,徐向东彻底破戒。

一发而不可收拾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某些坚守的东西一旦放弃,某些底线一旦冲破,此前的坚守与修为一下子便摧枯拉朽,如大江入海。徐向东的色戒终结之日,便是他的堕落开始之时。

从此,他对这件事上了瘾。

每到一个城市,他一定要去找小姐。

而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一开始,他还有所隐瞒,后来,他对我们要好的几个哥们讲了自己的真心话,甚至是以此为荣,他开始用原来人家看他的眼光来看我们,怂恿我们也突破自己的束缚,大胆地体验人生。

你就不怕死。我问他,现在艾滋病那么可怕?

他说他不担心,还振振有词地说,人家小姐做这一行的她们知道自保,戴套是必然的,所以根本不担心。

当他的嗜好成为公开的秘密之后,知道他好这一口,他的下级以及客户招待他,必然安排这样的节目。如果得不到满足,他会公然说,今天喝了酒,如果不发泄一下,明天一早就得去找人。

当一个人真实到放肆时,也就变得无耻了。

在知道了他的这一嗜好后,他二婚的妻子和他离了婚,老徐彻底地肆无忌惮。而一些原来对他印象还不错的女性同事和朋友,开始对他退避三舍。

而他根本不在乎,他对我说,接触多了妓女,我的眼里已经没有了良家妇女。

愿他安息

老徐生命中最后一天,当然不是和良家妇女在一起,消息中可以看到,似乎警方一直没有找到那个“不明身份的女子”。

对此,不知老徐作何感想。

我回忆起老徐曾对我说,他是爱而生为爱而死,前半句没错,但后半句错了,他为性而死。

现在,看着手中的报纸,消息的重点并不在于事件本身,而在于老徐死后,他的家属与宾馆之间的纠纷。家属认为宾馆未尽及时救助及履行安全保障义务,遂将宾馆告上法院,索赔死亡赔偿金等共计25万余元。法院审理认为,老徐到宾馆住宿,双方形成事实上的服务合同关系。不明身份的女子在向宾馆反映徐某的情况后,宾馆既然知道该女子未登记,身份不明确,应及时将所发生的情况报告公安机关或医疗机构确诊认定,完成合理限度范围内的安全保障义务,所以,应在合理限度范围内承担相应赔偿责任,赔偿徐某家属共计4万余元。

放下报纸,我摇了摇头,4万元,对于他的家人不过是杯水车薪。不过,却是年仅39岁的老徐留给家人的最后一笔财富,想到他曾向我借走800元,那天,他在宾馆付的钱也许就是那1000元,我的身上突然打了一个寒战。

在老徐一步步走向堕落、离开人世的路上,其实,我们,这些现在还活在灯红酒绿中的人们,不也助了他一臂之力吗?

愿老徐的灵魂早日安息。

爱情画外音:

1.命运总是在一些不为人知的地方拐弯,让人踏上不归路。

2.有的时候男人比女人更脆弱,在他受了刺激之后,某些坚守的东西一旦放弃,某些底线一旦冲破,此前的坚守与修为一下子便摧枯拉朽。

3.有怎样的开始就会有怎样的结束,当你追求过山车般的快感时,你翻车的机率就会高于很多人。

4.平凡人多寿终正寝,不安份者多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