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排五班,是海青到部队的第一个集体。昏昏地睡了几个小时,一阵哨音,叫醒了海青。等他起来的时候,发现原来整个兵舍里只有他一人在睡觉,两个面孔陌生的人盯着他看,像看动物园里的大熊猫一样。海青不知所措,赶紧一个机灵爬了起来。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脑袋“嗡嗡”作想,怎么回事?难道是?昨天晚上的吃面的原因……这难道就是传说当中的“洗脑”?他的身体像在飘一样,强忍着收拾自己睡过的铺面。
“起来了!收拾一下,洗个脸。”衣服肩膀上带着三条杠的人说。
“嗯!”海青还是很小心的说。
这可能就是新兵连的班长吧,看上去龄大一些,但并不是他们传说得那么凶!这是第一天,也许就是一个开始,或许那“横眉冷对”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海青心里想。班长拿个脸盆出去了,这个时候海青才注意起自己睡了一晚上的兵舍,一个不到40平米的小屋子,摆满了高低床,中间留有不大的一小块空间,放着一张旧桌子,几把旧凳子……奇怪的是一个班里怎么只有我们三个人呢?路上同乡们都说一个班会有十几个人的,哪里的都有,天南海北,五湖四海……陌生的地方给海青带来了更多的奇想。
“哎!”除了那个老兵外的第二个人说话了。海青看他的衣服和自己的差不多,也是个新兵。
“刚才那是班长,姓牛,我是霍林河的,我叫常林,你是?”另外一个新兵说话很客气,介绍着自己。
“哦,我是四旗的,叫海青。”海青看着眼前这位文若书生的新兵说。
“回答班长问题要说‘是’的!”常林继续认真,表情很严肃地对海青说。
“哦!”海青傻傻地看了他一眼,看着对方老是站着的,自己坐在床上觉得不太礼貌便站了起来,脑袋里响得更利害了,身体像不归自己指挥一样,还是坐了下去。
门开了,牛班长端着一盆热水,放在地中央的凳子上,又用桌子上的一个牙缸从盆里舀了水。
“来洗洗,一会开饭。”班长说。
海青洗过脸后,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说了什么。只想睡觉,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海青逐渐才明白过来,他是坐火车累的,站起来头晕,坐下去马上就会有坐在火车上一样的感觉,那种“咣当”声好像还在响着一样。除了班长,常林是他的第一个战友,常林比海青早到部队一天,要比海青知道的要多一些早一些,显然是班长已经教了不少东西。听班长说,其余的新兵要等三到五天才能到,正式的训练要在他们到齐之后开始,所以利用这段时间海青和常林和其他班排的新兵一样只是熟悉部队的常识。常林把从班长那里学来叠被子的粗糙手艺传给了海青,从那时起这个手艺成了他的“必修课”,当兵的日子里,甚至是离开部队的好长一段时间每天至少有一次的“温习”。
常林带着海青熟悉了整个新兵连的情况,当然是一些基本生活情况,开水在什么地方,厕所在什么地方等等。刚走出营房海青让眼前的影像惊呆了,四周旷野空空,除了一些大树,没有任何建筑,仅有这一幢兵舍,孤零零地呆在野地里,让人第一感觉就是凄凉。营房看样子是新建的,还没有围墙,操场上高低不平,土地是黑的,树上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生机,海青无心听常林的介绍。
“从东走绕过营房向北就是厕所,往西方走就是锅炉房开水在那里……”
海青听着常的介绍,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往东走……那明明是西的方向怎么是东了呢?哎!怎么太阳也在那个方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海青转向了,这一转就是三年,从来没有过方向的意识,后来只是生硬的把他认为是东的方向叫成西方,南是北,北是南……海青觉得这一切和自己的想象,还有同乡的介绍,截然不同!他开始有了后悔的念头……
海青的预想,得到了证实。两天过后,班长没再给他打过洗脸水,原因是他们自己已经找着打水的地方了。反而是他们俩每天早早地给班长打好了洗脸水,细心的常林把牙膏中新鲜部分挤在牙刷上站在一旁等着班长去洗。新兵连的序幕在海青的军旅生涯中拉开了……
“你们知道部队是什么吗?部队是大熔炉!知道大熔炉是什么吗?是第二个娘胎,重生一回!知道重生一回是什么吗?就是把所有带棱角的地方磨圆了……”班长给海青和常林开的第一个班会就是这么说的。虽然海青不理解这些话当中的真实含义,从班长的表情上可以看出部队生活的“残酷”。
“知道了吗?”班长严肃地问海青和常林。海青心里、脑里还在回想着那些字眼的意思,随口说了一句:“嗯。”常林拉了海青的衣襟,意思是提醒他犯错了,海青不清楚自己错在哪里,寻思着……
“回答问题,要答‘是’!”班长高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像是在恐吓。海青着实让班长给吓了一跳,常林眨着眼睛,小心地看着班长。
“听见了吗?”班长又问。
“听见了!”海青答。
“给我喊一百个‘是’,你来数着。”班长罚海青高喊一百声“是”,让常林在一边数数。班长把脚放在床杆上,闭着眼睛听着自己的“杰作”。
海青高声喊着:“是,是,是……”
常林从一数到一百。
这是海青在部队上的第一堂课,当然后来还有,答“到”的课目了。海青掌握了在部队要想表现好首先要说好这两个字。只要听到自己的名字,就会高声的答“到”,不管班长,老兵,干部,首长和你说什么答“是”基本不会犯错的。
学习队列动作,学唱军歌……
按照课程表上的安排,要写家信了。每人得到几张纸和一个通信地址,接过班长递过来的通信地址,海青张大了嘴,纳闷了好大一阵,这个地址居然就是他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火车,又坐了那么长时间颠得要死的卡车所来的地方,原来是和海青家乡同一个自治区的另一个地区,虽然地名比较陌生,但给海青的感觉太不可思议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北大荒”,其实北大荒距那里并不太远,后来战友们习惯叫那里“北大荒”!
“唉,你张着嘴要吃人,还是怎么的?”班长对海青说。
“是!”海青第一反映,回答班长。瞬间,他觉得那样回答不妥,当即改变说:“不是!”常林听得,“扑哧”一声乐了,这种乐子,之后的三个多月的时间里少得可怜。
“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抓紧时间写家信,告诉家里你是平安的,你是快乐的,明白了吗?”班长站在海青和常林身后说,探着头看着他们写信的内容。
“呵,小子,字写得漂亮。嗯!不错。”班长看着海青写信说。海青没有写出他在部队的真感受,他怕父母担心!只是向父母报了平安,草草了事,按照那个通信地址写明了自己的位置,交给了班长。从那以后起,海青被班长推荐成了新兵连的临时文书,其实就是抄写一些教案之类的东西。
四五天之后,另一大批新兵像我一样,被送进了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这也多少带来了一丁点生机,二排五班又分来了八个新兵,新兵连正式成立,二排正式成立,五班正式成立。和海青、常林一样,那些刚到的新兵接受了班长的礼节,吃了那碗安心面,用班长给打的水洗了脸。兵舍像一桶人肉罐头一样变得狭小,常林给班长打水,挤牙膏的任务,也让另一个新兵抢了去了,他和海青一样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不知所措。新兵连的生活变得更加紧张了,这才是真正的开始。新训动员会马上召开,由于某种原因海青的文笔先前得到了新兵连干部的认可,所以他很荣幸的被作为新兵代表在动员会上发了言,赢得了阵阵的掌声。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报数!”牛班长带着他的新兵们雄纠纠的走上操场。
“1,2,3,4,5,6,7,8,9,10”
海青报出的是九。金光,鸿林,陈涛,常林,延海,志国,少峰,闫华,海青,国军,加老牛班长这就是五班。
“你们知道部队是什么吗?部队是大熔炉!知道大熔炉是什么吗?是第二个娘胎,重生一回!知道重生一回是什么吗?就是把所有带棱角的地方磨圆了……”班长在训练前首先讲了这些海青和常林已经知道的“常识”。班长同样问大家:“知道了吗?”同样有人和海青一样犯错,同样有人像海青一样机械式的喊出那些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字眼“是”,“到”。不到一周的训练,得到了班长的目的,大家像是不再带有棱角了,没有了个性,变得不再兴奋,不再报有任何“幻想”……海青和弟兄们渐渐地熟悉了起来,他们以报数的位置相称,老大,老二,常林是老四……到海青和国军就成了小九和小十。大家称班长叫老牛,当然是背后那样叫了。
部队属东北地区,比海青老家还要冷得多!穿着棉衣,就能冻穿,训练间隙大家会围坐在一起点起野火取暖。大家熟悉了,自然有一些话就能说了,很多人报怨部队的艰苦,每天只能吃炖菜,原料只有海带,白菜叶子,和辣椒,一天吃一顿馒头,剩余全部吃米饭。也有不少人后悔来这儿当兵,想家心切,海青不例外也同样有这样的想法。
“听说我们新训结束后,会去看犯人去,那是非常危险的,搞不好会送命的。”老六说。训练的时候远远也能看得见附近连队的战士押着犯人在野外劳作的场面,听老六这么一说大家都毛骨悚然!
班长不会给大家留下太多独处的时间,很快就会吹哨声集合训练。队列前班长开始训话:“你们觉得后悔了,觉得自己吃不了苦是吗?当初并不是我去找你们的,是你们自己选择的,这就是你们傻,怪怨不得别人!这就是你们‘得儿呵’(东北这是句说人傻,说人脑子缺东西的话),不要给我议论什么,要为你们的选择负责!”老牛说着从头到尾看着大家,继续说:“觉得苦的,站出来,干不了的站出来!”老牛喊着,每个字像钉子一样钉在大家身上。
“我们没有觉得苦,只是说说现实……”老二鸿林说。
“让你说话了吗?‘得儿呵’呀,不懂的打报告?”老牛像在暴发。
“报告!”老二以为自己能弥补了自己的错误。
“你,出列!”老牛用手指着老二命令道。
鸿林没有在乎老牛的叫喊,表现出无所谓的架势,走出了队列。
“是你那样出列的吗?队列动作就着饭吃了?入列重新出列!”老牛仍在暴发。
鸿林只得老老实实的按照班长教的队列动作走出了队列,等着老牛下一步的处置。
“喊十遍‘报告’!”老牛很气氛,是被老二的傲慢所致。老二鸿林还是一幅不在乎的样子,高声喊了十遍的“报告”。大家从鸿林的目光中可以看得出他的愤怒,但最终没有表现出来,大家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接下来紧张的训练并没有结束那件事情。晚饭过后,老牛集合了大家开始训话,要求大家保持立正姿势,不准动一下。
“部队是什么?是熔炉!……”这些熟悉的话又一次开始在十个人的耳边回荡,不过这一次有了更新的词。老牛在十个人的队列前从头到尾的踱步,说:“到了部队,是条龙你要给我盘着,是只虎你要卧着,谁想出头冒尖儿,你就是找死,就是给自己过不去……”海青和大家一样站在队列中,他不知道别人对这些话是怎么理解的,但海青从心中却生出一股无名之火,他不理解为什么别的班都在屋里写家信,而他们却要来野外遭冻不说,还要让眼前这个变态的老牛这样的训话。他站在那里渐渐的放松了自己,并没有像要领说的那样站军姿。老牛在那里讲了很多,多的让海青记不住了……
“你们认真听了吗?”老牛问。
大家齐声喊:“是!”没有人再敢在这个时候怠慢,使劲全身的力气喊出那个字。声音传在旷野中,回荡着,回声不段,海青第一次听到这么长的回音。
“记住,你们是‘得儿呵’,知道是什么吗?就是傻子,缺根筋,你们需要整,好好儿的整,你们不能有舒服的日子,舒服了就会更加‘得儿呵’,知道吗?”老牛在吼叫。
“你们认真站军姿了吗?”老牛又问。
老牛用手示意不需要回答,他要亲自看看。从排头到排尾挨个摘下重重的羊皮帽,看谁的头上冒了汗。这下,让海青开了眼,也让他再一次感到后果的严重。除了鸿林和海青,其他人头上都冒了汗!
“冒汗的回班写家信,没有冒的继续站,什么时候冒了汗,什么时候打报告!”老牛给其他人解散,海青和鸿林继续站着,等着头上冒汗。老牛带着人回去写家信去了,漆黑的操场上只有海青和鸿林。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大家,嘿嘿,小九你怎么不使劲站军姿落得个和我一样的下场。”鸿林小声和海青说。左右没人了,身体觉得更冷了,小风吹在身上冻得打颤。
“唉,没办法,谁让我当兵呢?可惜了我还没给我同学写信呢?”海青说。
“是女同学吧!”鸿林还是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唉,想回去写信不?我教你个办法。”鸿林说。
“想,什么办法,天这么冷,怎么冒汗呀?”海青有点怀疑。
“只要你告诉我,给谁写信我就告诉你。”鸿林开心地说。
“好,你快告诉我,回头告诉你。”海青说。
“不许玩赖!你秉注呼吸听我数数,我每数三十你大呼一口气,全身按照要领使劲。”鸿林说。
按着鸿林的说法,海青很快头上感觉冒汗了。接着就喊了报告,回去写信去了。
能写信并没有给海青多大的安慰,海青对这样的环境和部队的未来失去了信心,他反而产生了离开部队的念头。他首先想到的是逃离部队,海青很快利用出公差的机会和炊事班的老兵巧妙地打听到了离开这里的乘车路线,准备了身上仅有的几百块钱。把包放在床下的最靠边的地方,白天训练的时候看清了附近的路线,寻找机会准备出逃!他看白天是没有机会,晚上营房里又站着哨兵,根本就没有机会,他想着等自己站哨的时候偷偷溜走。
正巧是周四新兵连有两节政治课,就是讲逃离部队的事,海青听得像是针对自己讲的一样。心里想,呀!这事我可没和任何人说起呀,指导员是怎么知道的?海青就在纳闷,听讲台上的指导员讲,逃离部队是违法的,是要判刑的,后果很严重……海青听得,这心里就“咯噔”一下。他又一想,要是这个时候逃走了,让别人会怎么看自己呢,一定是会让人瞧不起的。不要说自己丢人不说,那父母的脸往哪放呢,一个穷苦人家出生的孩子,吃不了苦那企不让人笑掉大牙。可是眼前这一切,让海青觉得,这哪里是实现梦想的地方,那真是自己跳进了火坑一样,还谈什么狗屁军校,估计不出新兵连自己就“横尸沙场”了。他还是很喜欢那身绿军装,有时间就仔细地看看,看看自己的,再看看别人的,心里还真有一些舍不得。海青并不知道,有出逃想法的并不是他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中,许多人都在想着离开,有人想着调离,有人想着捞个好差事清闲、舒服就万事大吉了。直到后来,海青才清楚当时就凭他一个小新兵蛋子是不容易跑出那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何况海青那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的方向感。
老牛一如既往的用那些激励的话,刺激着大家。当过兵的人大多都知道学习正步是要进行踢腿训练的,十个兄弟每个提着一条像不是自己的腿,摇摇晃晃,没有人敢把脚放在地上,尽管那样还要听老牛在那无休止的说。
“你们认为你们是热血青年,错!你们就是‘得呵儿’,吃不了苦为什么当兵,练不好武怎么当好兵!你们知道我是什么吗?我是尖刀兵,尖刀班出来的就叫尖刀兵!”老牛一字一句,说得很得意,十个新兵听得很茫然,他们不知道尖刀兵是什么?但他们却知道“得呵儿”是什么。大家对这个新的称谓觉得好奇,之后的日子里经常会听老牛讲起尖刀的事情来。什么军事素质是第一,政治理论是第一,等等,总之是“无所不能,无所愄惧”的。海青听得虽然好奇,但他觉得自己离尖刀兵的距离太远了,还是现实点——怎么离开这个地方。训练之余和弟兄谈论中听说,过几天部队要体格复检,身体不合格的新兵要退回原籍。海青觉得机会来了,他想好了办法,等着体检。海青表面上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似的,他的想法并没有一个人发现,那个经历的真实情况也只有他自己清楚是怎么回事。训练中他还是一如既往,表现积极,不再偷懒,汗水湿透了厚厚的棉衣。
“把上衣弄起来做心电图!”卫生队的大夫对海青说。前面做过的去做下一项体检了,排在他后面的,站的挺直等着叫自己的名字。新兵们都傻了,只有睡觉时候是放松的,只要睁着眼,都会保持高度“警惕”,他们怕班长找着自己的毛病,不给自己留下犯错机会!
做心电力图的设备冰凉地贴在海青的上身和四肢,海青认为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他将自己内心弄得很紧张的样子,呼吸时而短促,时而强劲,但这些并没有引起大夫的注意。他看着大夫的表情,注意着每一个动作。大夫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看着心电图仪和那条长纸上的线条,又看看海青。大夫看的时候,海青放慢呼吸表情自然,大夫觉得这并不是海青紧张所致。大夫的动作变得慌乱了起来,一次,两次,三次,一连做了三次,结果还是让大夫觉得意外。海青下去了,那些结果被传到了新兵连和营部的首长那里。如果没有不是那位经验丰富的营长的决定,海青的预谋在那时也许就会得逞。
“征兵时候是没有问题,心脏怎么会有问题?”袁医生说。
“情况还不明白,看看再说!”张大队长说。
“如果真有问题的话,高强度训练,他会受不了!”袁医生又说。
“你的意思?”张大队长说。
“不行,就打报告退兵!”袁医生说。
“不能那样,孩子当兵不容易,观察观察!”张大队长说。
“出了问题,要负责任的!”袁医生说。
“这个你别管了,出了问题我负责!”张大队长说。
老兵们开始悄悄的指指点点了,小声地说:“就是那个新兵,心脏有问题!……”
海青听得清楚,心里暗自高兴,但脸上却表现得十分无奈,只等着部队下达退兵的命令。他管不了那么多荣耀了,也顾不得那么多理想了,不再想着保家卫国……只要能离开那里就是脱离苦海!让海青不知情的是,张大队长的想法是在自己管辖的营里,完全可以安排这样的人去喂猪,种菜,也不轻易退兵,那样对这个新兵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但他要观察下去……如果海青选择装下去,他会很轻松完成新训即便成绩不合格或许真的去喂猪,种菜,最好的结果也是在哪个连部干个文书之类的工作,却不会再有后来的故事。
老牛对“尖刀兵”的故事越讲越起劲,故事没有重复的时候,在海青脑子里那就是武功高手,像评书里的剑客一样,飞檐走壁……只要老牛愿意讲,兄弟们就围着听,渐渐地海青的预谋尽然“烟消云散”了。班里的十个兄弟相处很融洽,也许是患难与共的原因,老牛已经并不再是克星了,他们开始羡慕老牛,从心底尊重老牛,虽然老牛还会叫他们“得呵儿”,但大家习惯了这个称呼。他们相信老牛的话,是自己要来当兵,不是谁去请来的,他们更相信老牛的信念,要做就做最好,当兵就要当尖刀兵,做无所不能,毫无愄惧的尖刀兵。十个新兵会听着老牛版的尖刀故事,站在寒风中几个小时毅然不动,他们会跟前老牛一次又一次跑完艰难的五公里越野。老牛不会给他们舒服的机会,上厕所,吃饭都会用秒表掐点,只要听见哨声大家都会集合在一起听候老牛班长的命令。他们没有理由怀疑老牛,只是埋怨自己的不足。他们有自己的乐趣,一根烟,会躲在树丛中一人一口直到抽完。他们产生奇想,吃不饱,大家会把七成熟的馒头藏在袖子里等训练间隙,钻在厕所里吃,每个人都有份,大家会焦急的等着自己的那一口,但没有人会抢。他们挑战了老牛想出的一个又一个极限,却换来老牛一个又一个“新课题”。老牛会把只有老兵才训练的擒敌格斗教给大家,狠心让兄弟们实战对抗,打得鼻青脸肿,老牛看得高兴还会给别的班长炫耀。
“只有我才会训出尖刀兵,我的兵全部都会是尖刀兵!”老牛哈哈大笑,很自信!
十个兄弟像吃了疯牛肉一样,给老牛争面子,从不情愿在任何环节输给其他新兵。
老牛的故事开始变了内容,开始讲这支部队情况。
“你知道你们是什么吗?回答我!”老牛高声喊。
“我们是‘得呵儿’!”十个弟兄同时回答。
“你们不仅是‘得呵儿’还有一个称呼!要记住!”老牛站在两米多高的单杠上,抱着臂保持着平衡说。
弟兄们已经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个兵了,只知道是“得呵儿”,还不知道有其他称谓,十个兄弟相互看看,互相摇头。
“记住,我们是‘二犯人’!”老牛的话让大家情绪一落千丈,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是犯人。
“我们是看押犯人的,不是犯人!”老大反抗着老牛的话。
“大家同意我的说法不?”老大壮着胆子说。
“同意!”十弟兄齐声说。
结果让大家意外,并不是顶撞班长后那种五公里越野或者是几百个俯卧撑,甚至是吊在杠上几个小时……
“你们不同意这个称呼,很好,我也不同意,但我们就是二犯人!”老牛又说
老牛从杠上一个空翻,落在了地上,将冻得实实的地面砸起一阵尘土,老牛点了一根烟,接着说。
“看见远处那条高墙了吗?那是监狱,里面关的都是犯人,至少十年刑期的犯人!我们就是为他们而存在,他们犯了法犯了罪,就要失去自由呆在大墙内,我们因为他们也失去了自由!我们要看着他们,替党、替人民看着他们,他们跑出来了,我们就进去了!你们说!我们不是“二犯人”,是啥?”老牛的嗓子喊哑了,还在喊,那声音很吃力,大家听得也很费劲。十个人张着嘴巴,向老牛的手指的监狱看去,听着老牛的话,都合不上嘴。
“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吗?因为这里没有人烟,条件恶劣,是给犯人们准备的!我们要陪着他们,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老犯们并不老实,他们时刻想逃走,和我们一样受不了这里的环境,同样的地方,同样的环境,只是衣服不同,信仰不同,我们要陪着他们,你们说我们是不是‘二犯人’?这里没有别人,三种衣服,三种人,犯人,我们,劳改干警!”老牛的烟快抽完了,剩个烟屁。零下三十多度的天气,冷得利害,弟兄们使劲站着军姿,但还是不能抵抗寒潮。
“来,搓手,跺脚,一人一口。”老牛拿着烟屁,挨个从老大到小十,一个抽了一口。老六像个女孩从来就很少抽烟,每次抽都是在和大家一起起哄,一口烟呛得咳嗽不止。老牛是个不安分的老兵,经常也会犯错,这一次他真的错了。连长不再容忍他在训练时抽烟,而且还给每一个新兵都抽,远远地斜着眼睛看着,他心里喜欢老牛班长,也喜欢这群“得呵儿”新兵,他不轻易在新兵面前训斥任何一个老兵班长。老牛的举动,让刘连长觉得是有必要敲打一下他了,要不然非得把这些新兵蛋子带成“土匪”兵。
“牛国军!”刘连长喊到。
“到!”老牛的气势远比这些新兵蛋子强,粗闷的声音也保持着应有的穿透力。
“你,俯卧撑500!”刘连长命令。
“是!”班长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存在,把烟屁带着火握在手里,向前一大步,两手握拳撑地做起了俯卧撑。海青和所有新兵一样,对牛班长做俯卧撑的姿势,感到佩服,心里给老牛叫好,不愧为尖刀班出来的。
“你们的班长犯错了,我想知道你们班长刚才都和你们说什么了?”刘连长让大家少息,说。
“报告,班长说我们是‘二犯人’!”老十在排尾离连长近一些,回答了刘连长的问题。
“什么?班长连这些都给你们说了?”连长置疑。
“是!”大家回答。
“你们的班长把问题想在前面了,不错!凭这一点他是个好兵,也是个好班长,但他不应该违反队列条令和训练场规定,所以我要处罚他,你们也要引以为戒,明白吗?”刘连长回头看看牛班长,皱了皱眉觉得心疼。老牛对这样的处罚像吃饭一样,看起来很轻松,每一百休息一下,很快打了报告。
“报告连长,500俯卧撑完毕!”
“好,牛国军你对勤务知识已经想在我的前面了,我们下午就开始勤务科目。”刘连长照着老牛的屁股踹了一脚,笑着离开了。
老牛和自己的新兵卖起了观子,说:“连长对我好着呢,你们别看他罚了我,一会儿他准给我好处。”
老牛并没有吹嘘,刘连长在休息的时候给了他一盒桂花烟,也许是那500个俯卧撑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