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回来得很晚，为怕惊醒柳月，直接将我拉到了阳台。我这才注意到他手上除了一大堆东西以外，居然还有一包烟。
“老大，你还好这口啊？”我捧着饭盒，好奇道，“怎么从来没见你抽过？”
“工作室小，怕小月抽到二手烟。”大叔点着一根，深吸一口，黯然道，“再说，以前也没有闲钱买，实在憋不住了才舍得过过瘾。”
我塞着满嘴的饭菜，含糊不清道：“过去的事，提了干嘛？等小月伤好了，咱有的是时间进游戏弄钱。”
说到钱，大叔不由一怔，掏出银行卡，递过来道：“这是还给你的，上面刚转了十万。”
我本打算推辞，想想又算了，反正他也不知道真正的医疗费，如果这样能让他安心，也没什么不好。
大叔把弄着烟盒，平淡道：“来一根？”
“不用，在吃饭呢！”我拼命的狼吞虎咽，准备吃完就给小淘气打电话，亦是催道，“老大，帮我买的手机在哪？”
沉默。。。。。。
我疑惑的抬起头，怎么不说话？难道没买？！
视线里，大叔正满怀心事的趴在阳台上，目光幽远，恍若未闻，只有烟雾缭绕的烟头，忽明忽暗。咋看这下，居然有几分文艺感。
窝勒个擦，这还是不是我老大啊，怎么感觉像变了个人。
我好奇的凑上去，打趣道：“咋了？是不是看上哪个姑娘了，大半夜趴在这犯相思？”
“放P！！”大叔没好气的回过头，“你小子才犯相思呢！”
“哎？！这都被你发现了！”我一本正经的挤到他旁边，得意道，“嘿嘿，想不想知道是谁？保证你猜都猜不到！”
“猜个卵蛋！！”大叔鄙夷的瞪着我，“真以为个个都像你这么SB，老子第一天就看出来了！”
不会吧？！第一天就看出来了？他指的是不是小淘气啊？肿么可能！万岁爷的心思，俺都摸不透，他能看出来？！
我忙不迭抢过他香烟，急吼吼道：“别抽了！你真知道是谁？！”
“别烦，老子没心情跟你扯淡！”
靠~这态度！之前也是，什么意思撒！
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老大，月MM不是脱险了么，怎么还摆着副脸色？”
不说还好，一提到小月，大叔突然激动起来！就像憋了很久才一次性爆发！！猛的一拍阳台，怒目圆瞪：“脱险？！！脱个P险！！我TM觉得她更危险了！！！”
突如其来的暴走，吓得我不寒而栗，半晌，犹是心有余悸，更结结巴巴道：“为，为什么？！”
大叔冷冷的盯着我：“你丫真不知道？”
看得出来，他真的在动怒！和平常的嬉笑怒骂不一样，是一种夹杂着戾气的怒意！甚至，连双手都在无意识的颤抖，仿佛会随时随地提起我，然后一把扔到楼下去！！
太吓人了！还是变回刚才的文艺青年吧！！本色出演的大叔伤不起啊！！
正七上八下着呢，他却又莫名其妙的冷静了下来，没头没脑的说上一句：“也不怪你。”接着便重新趴向阳台，一根接一根的和香烟较上了劲。
一头雾水！除了一头雾水，还是一头雾水！
我狠着心，豁出去道：“老大，你要是对咱有什么意见，或者不满，尽管说出来！别这么闷着不吱声！兄弟之间，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难以启齿？！话说，能让兄弟之间难以启齿的，也只有女人了吧！
见他没有反应，我咬着牙道：“是不是因为小淘气？！如果是因为她，对不起，我绝对不可能。。。”
没等我说完，大叔不耐烦道：“闭嘴！！老子从来不会因为女人和兄弟墨迹！更何况，我第一天就死过那条心了！”
那又是为什么？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大叔的视线缓缓平移，滑过阳台，窗帘，最后落在那个身影上。叹了口气，重新看向我，伸出烟盒道：“来一根？”
这一次，我爽快的接过。因为，对于他来说，一声叹息，一根烟，已经是无声的妥协。
夏夜的风很暖，暖得星月无从入眠。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趴在阳台上，顶着被人误认为在搞基的风险，你一根我一根的干着烟。
大叔怔怔的盯着月亮，脸上浮着极为少见的柔情：“它像不像小月？”
“嗯，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婉约。”
“无论阴晴圆缺，月亮始终在追随地球的脚步。可惜，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地球的脚步，只为了围绕太阳。”
烟头从手中悄然滑落，我目瞪口呆。
“父母走得早，那一年，我六岁，小月只有三岁。”大叔的声音微微颤抖，想用尽量平淡的语气，却，怎么也徒劳无功，“村里的人很冷漠，没有一个人在乎我们的死活。我至今都记得那一天，当家里只剩最后一碗米时，她对我说，哥哥，别怕，月月养你。”
“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一天只有一个馒头，有时，还是馊的。后来我才知道，就是这样的一个馒头，她需要替别人洗很多碗，很多衣服。那一年，她五岁，每到冬天，她从来都不肯给我看她的手。”
“十二岁那年，我们上学了，政府救助。有一天，她老师突然来找我，问我为什么她每天都不吃午饭。于是，我知道了，我们为什么每天有晚餐。”
大叔开始哽咽，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不会哭，只会哽咽。
“我认识英文，因为我上过职院。当我为了奖学金拼命，当我自认为很辛苦时，她却在打工，然后写信告诉我，她这个月的考试是满分。”
大叔猛的抱住头，死死抱住，疯狂的撞着阳台！！刺眼的鲜红，从墙上汩汩而下！！！
“就因为我说过一句，想上大学！！！她居然，她居然把自己卖给了当地的一个包工头！！十万？可笑不？十万？！！！我的妹妹把自己卖了十万！！！”
大叔狠狠抬起头，双眼几乎瞪出了血：“所以，我们来了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