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浦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哦,我不是来找您的,我是来找怡君的。”
“丫头啊!”老爷子扫了他一眼,依旧维持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她在房间里呢!你上楼去找她吧!”
“好!我上去了。”狄南浦三步并作两步向楼上奔去。
“老爷,”金伯站在一边寻思起来,“狄先生的神色不大对劲啊!”
看着匆忙消失在旋梯处的背影,竺老爷子已经猜到了他来的因由,“吩咐下去,无论听见什么声响都不准出来围观。”
丫头啊丫头,这是你自己的战役,没有人能够帮上你,你自己可要争气啊!
此时的怡君正抱着镶嵌在金属框里的“狄南浦名片”靠在床上幻想未来的种种呢!感觉房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吓得她从床上蹦了下来,身手一个不稳,镜框陡然摔向地面——砸了个粉碎。
等看清楚来人,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呆瓜,是你啊?吓了我一跳!你来我是不反对啦!可下回记得敲门哦!”
她弯下腰拣起碎片中的那张名片,“你看看,你看看,害我把这个都摔了。这可是我们俩爱情的见证哦!”
南浦努力平息自己的冲动,他试着维持往日的温和,用力所能及的平和面对她。
“你今天去我家了?”
“是啊!”她背对着他,拿出面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张名片,“你爸妈找你谈话了吗?你可不要太激动哦!也不必太感激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谁让我喜欢你这个呆瓜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我帮你也是应该……”
“你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他扳过她的身子,凝望着她纯净的面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些蛛丝马迹。
“你怎么了?”今天的他跟以往不太一样,鼻子、眉毛间全少了那股呆呆的温厚,感觉有点陌生。
他的忍耐无法再维持下去,双手抓着她的肩膀,他拼命地摇着,像是要摇出点什么似的。
“你究竟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你说啊!说啊!”
“痛!你抓得我好痛!”她用力挣出他的辖制,揉着疼痛的臂膀,她都快哭出来了,“你干吗?我哪有说什么,我只是让他们认真地对待你和你妹妹的问题,这也有错啊?”
“谁让你去跟他们说的?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怡君的脾气也上来了,“唉,我是为你好!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说我?”
南浦转过身不愿面对她,“我不需要你为我好,我只想维持原先平静的局面,你明不明白?”
“就像你和李巧玲一样?”她站到他身前,不容他有所逃避,“你们不也是极力想维持表面的平静嘛!到最后呢?到最后连起码的相处都难以维持,不是吗?这就是你要的平静?”
他垂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可怡君却不肯就此罢休,她揪紧他的衣领,极力激起他所有的反应。“你说啊!你说啊!这就是你要的平静?如同表面上永远平静无波的你?”
她松开他,将埋在心底许久的话一吐为快:“每个人都说你是‘好好先生’——脾气好、性格好、能力好、人品好……什么都好!其实呢?骗人!全是骗人的!脾气好那是压抑出来的,性格好是那伪装出来的。你把所有的不快都一个人背负上了,那还要亲人、朋友干吗?你以为你这样很伟大啊?你以为你这样做,你妹妹就会接纳你啊?如果这样做有用,她早就叫你‘哥哥’了,也不会让我有机会去你家说出那些话!”“够了!”南浦猛地抬起头,神色恢复了以往的温和,可镜片后面却闪出一道寒光,“不要再说了!”
怡君倔强地昂起头,“为什么不说?你怕你所有的面具都被我一一撕破?你怕你下一秒钟就无法维持你那虚伪的温和?是不是,我的‘温剑’大人?”
他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她,神情平和地大步向门口迈去。
“狄南浦——”
怡君气势如洪地喊出他的全名,声音中竟有着一些决绝的意味。
他木然地转过头看着她,看着她下一步的举动。
沉默,恍如前世今生。
“结束吧!”虽然很难,但她还是说出了口,“如果是这样,那很抱歉!我是一个真实的人,我不能、也不愿维持这种虚伪的平静!所以……结束吧!”
说啊!说你要打破这种无谓的平静,说你需要我的真实,说你不要结束啊!你说啊!
然而,他只是沉默地盯着她,什么反应也没有。
回忆——在她脑中有如电光,迅速地闪过。千言万语,她张了张口,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原来,当爱结束的时候,再多的“曾经”也只能成为曾经。誓言成为沧海桑田,永远有如过眼云烟。
她抽出那张几分钟前她还悉心呵护的名片,只是轻轻松松地几下,它就化为了碎片。她看着它从指间滑落到地板上,她几乎可以听见它们亲近地毯的声音——那近乎刺耳的声音。
原来,两颗相爱的心是这么容易破碎的。
狄南浦一言不发地走到了门外,门缓缓地关上了,从此便是咫尺天涯。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怡君缓缓地跌坐在了地上,泪水如破碎的心止不住地滑落,一颗一颗映湿了地上的碎名片。泪眼??中,那几张破碎的纸片映入她的眼帘,她像发了疯似的捡起地上的碎片,拿来固体胶企图将它们重新粘起来。
只是,再怎么粘,也粘不回原来的完美无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