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醉酒大叔今日虽没有喝酒,但也许是酒精已深入骨髓,才站直了几秒钟便倚在巷边的电线杆上,一双半眯的小眼似睁非睁的看着萧新羽道:“是谁和你说过我每次都要扔给你一把竹剑,和你对战个七八回合的?哼!”
“大叔,嘿嘿,什么时候,你能和我在剑斗场内,不用身法,好好的比一次呢?”萧新羽不理会醉酒大叔的冷哼,饶有兴趣的问道:“我现在是五段的水准了,再加上你的这套步法,在全国青少年剑道大赛上或许也能拼进三甲,到时候,你会不会来观看啊?”。
“哼,臭小子,不用身法?这三年来,你的长劲也太慢了,喏,这本书给你,好好的练习去。”醉酒大叔将一本线装的只有十几页的破旧图书扔给萧新羽接着,这才又道:“我有些事,要去处理,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在这里,你按书上的方法,将这套剑术移花步练好,那么,下次再见时,我便与你不用身法战上一场!”
醉酒大叔的眼里,一丝焦虑的神情一闪而过。
随便翻看了一下,里面是一些步足移动的线图,封面上,那“剑术移花步”几个黑体字写的倒是苍劲有力。
“原来这套步法叫这么个好听的名字,大叔,你还骗我说这叫醉剑道呢!”萧新羽合上书,对醉酒大叔道:“我会好好修习的,一旦练好步法,一定找你挑战!”
“臭小子,剑道一途,不仅仅是你,就是那些所谓的剑道高手,也只不过是管中窥豹罢了!这套步法,在你达到八段实力之前,应该还有点用处,可是,当你超过这个水准,还想用这步法取胜的话,那就无异于是痴人说梦了。”醉酒大叔指了指萧新羽手中的线装书,“还有,步法只是步法,永远不能称为剑道。我从你的话里行间看得出,你的内心深处,有点自满了,你以为自已在烈火剑道馆排名在前,就是高手了?你以为,只要你的竹剑在手,再加上个身法,就真的能进入那藏龙卧虎的全国青年剑道大赛的决赛了?哈哈,好好好,先不说这些,来,我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醉剑道。你用你那根粗木头攻击我,我以手为剑,与你对敌。”
萧新羽听闻醉酒大叔这一番话,脸色微红,的确,这大叔的话里,虽然不完全正确,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看了看方才跌落地面的那根素振棒,又看了看醉酒大叔,萧新羽强打精神,疑惑的问道:“大叔,这玩意,打在手臂之上,那非得致残不可,最轻也要胳膊肿胀,我现在都有五段剑道者的实力了,您要不就找把竹剑……”
“屁话,就你的实力,想要打伤我,还远远不够!来了!”
醉酒大叔话音未落,一个直冲步向萧新羽奔来,同时,右臂上扬,做出一个下切的姿势。
“好凌利的下切!”萧新羽心中暗惊,虽是肉臂,但这醉酒大叔的气势完全将自已压制住。
要知道,剑道对战中,水平实力相当的两位剑道高手,比拼的不仅是剑招,反应力,更是气势的较量。曾经在一个全国大赛的选拔中,一位八段实力的高手,在开场仅两秒后,一声暴喝,就直接迫使对手弃剑认输!这是何等的如虹气势,当年三国演义时,当阳桥上的吓破曹将夏侯杰肝胆的燕人猛张飞,也不过如此。
萧新羽没有将手里的素振棒抡圆了砸向醉酒大叔,一是怕这棒的份量重,使出全力会伤到他,二来,则是因为,大叔的动作实在太快,眼看就要逼近自已,来不及完全挥出素振棒的最大半圆。
萧新羽将素振棒一横,挡在胸前,如果大叔手刀要硬攻的话,势必会直接击中它,那么,自已在保证全身而退的情况下,还可以适当的减轻大叔所受到的反震。
但,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醉剑道,真正的醉剑道!
醉酒大叔气势尽收,手臂在轻触素振棒后便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震荡起来,不不,于其说是震荡,倒不如说是摇摆,就像酒后凌乱的步伐般的摇摆,一根手臂变为两根手臂,两根手臂在萧新羽的眼前轻拂而过,画了两个“十”字。
如果此刻有第三个人在场的话,一定会笑出声来,因为这醉酒大叔的动作实在是太过柔软,也实在太过花梢,就好你是一位为自已的情郎翩翩起舞的俏妇,时不时的在情郎面前扭动着扬起的手臂一样,又好像……又好像是一个真正的醉汉醉后,在胡言乱语下的指手画脚。这样的杨柳拂面,能有杀伤力吗?能被称为剑道吗?答案是,能!
萧新羽还在分辨到底哪根手臂是真实的,要防住哪根手臂时,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一股强大的冲力透过素振棒直接轰进了他的胸膛。
“咳咳……”
片刻后,萧新羽便倒飞出去,重重的跌在地上,不住的干咳。
“大叔,咳……”萧新羽胸口发疼,说不出话来。
“刚才我只用手,如果用的是竹剑,这一招,你的胸前肋骨起码断掉一半!还有,我怕你承受不住,才直接拍击在你的素振棒之上,利用力量的传递,将你震退,如果在拼死对敌时,那么,力量点会直接击在你的心脏上,哼!”醉酒大叔有点不屑的对萧新羽道:“五段剑道者的实力?就这么多?哼,小子,别太张狂,五段算个鸟?不用步法,仅用肉臂,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五段?!笑话!”
如果说刚刚对战前的几句话,只是让萧新羽觉得不好意思,那么现在,醉酒大叔便真的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了。
说实话,萧新羽先前觉得,如果这醉酒大叔不是那套身法躲避的巧妙,自已与他对战根本就有取胜的把握,何况,自已现在在烈火剑道馆,除了馆长王烈外,几乎可以说是排名前几名的高手,再加上自已非常年轻,再过几年,一定会是众人口中所说的天长剑道者……
脑海之中,这一幕一幕不断的袭来,萧新羽似乎醒了,似乎看到了以往虽然仍是非常谦恭,但内心深处却已经开始慢慢的有点骄傲自满的自已,似乎看到了自已的父亲萧如风对着自已不停的摇头,好像在说,剑道一途,永远不能自满……
“大叔,求你收我为徒,教我这醉剑道!萧新羽知道自已错了,以后,一定不会了。”萧新羽诚恳的对着醉酒大叔的背影道。
“收你为徒?”醉酒大叔停下脚步,顿了一顿,漠然的回答道:“就你这样的天才,我哪有资格教你?等你真正成熟了再说吧!”
丢了这句话后,醉酒大叔哼着小曲离开了。
“别太张狂……五段算个鸟……剑道一途,永远不能自满……”这一句一句极具讽刺的话以及脑海中那父亲似乎非常失望的评语,让萧新羽良久不能站立,肉体上的痛苦可以恢复,剑招上的不足可以弥补,但是,如果一个人,他的心境已然不能再保持一种平静,一种无欲无求的执着信念,那么,再有前景的道路也终将被一汪沼泽所替待,不同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入夜,寒气已起。
卫生间内,萧新羽任由冰冷的浴水淋在自已的头上,也许,这样才能让自已更加的清醒一点,也许,这样才能更让自已的内心彻底的平静……
“老罗,你看小羽这孩子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不要紧吧?”许若兰从半开着的房门后倾听着卫生间的动静,一脸关切的问着罗格。
罗格点了根烟,深吸了两口,缓缓的说道:“也许,也是该让这孩子受到点挫折了,不然,他在剑道一途上,将渐渐进入迷茫自满的状态。唉……这是好事啊,我想,老萧如果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吧?”
罗栖梧的房间,这妮子自从看到萧新羽晚上进门时一言不发的神情便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冰雪聪明的她,没有选择发问,而是默默的留下个安静的环境给萧新羽,自已却暗地里揪着颗上下悬浮的心。
另一方面,某个通宵大排档前,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子仍不停的给自已倒着酒,夹了一口碟中的卤牛肉,一仰脖喝尽杯中黄白之物,长出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老伙计,你担心的事,终于来了。不过,今天,我给这个小家伙提了个醒,如果他是条龙,就一定会明白从今以后该做什么,如果他是条虫……那,三年后,不管杀你的人多么强大,我也会拼了这条老命去争口气回来。如果真是这样,就让这小家伙平淡一生吧……”
灯光下,醉酒男子落寞的脸庞显的极度的消沉,如果萧新羽在,一定便可以认出,这男子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拥有着一套高妙的步法及高超的剑技醉剑道的那位醉酒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