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新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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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张韦韩宋辛二李裴(1)

张廷珪,河南济源人。慷慨有志尚。第进士,补白水尉。举制科异等。累迁监察御史,按劾平直。武后税天下浮屠钱,营佛祠於白司马坂,作大象,廷珪谏,以为:“倾四海之财,殚万民之力,穷山之木为塔,极冶之金为象,然犹有为之法,不足高也。填塞涧穴,覆压虫蚁,且巨亿计。工员穷窭,驱役为劳,饥渴所致,疾疹方作。又僧尼乞丐自赡,而州县督输,星火迫切,鬻卖以充,非浮屠所谓随喜者。今天下虚竭,苍生雕弊,谓宜先边境,实府库,养人力。”后善之,召见长生殿,赏慰良厚,因是罢役。

会诏市河南河北牛羊、荆益奴婢,置监登、莱,以广军资。廷珪上书曰:“今河南牛疫,十不一在,诏虽和市,甚於抑夺。并市则价难准,简择则吏求贿,是牛再疫,农重伤也。高原耕地夺为牧所,两州无复丁田,牛羊践暴,举境何赖?荆、益奴婢多国家户口,奸豪掠买,一入於官,永无免期。南北异宜,至必生疾,此有损无益也。抑闻之,君所恃在民,民所恃在食,食所资在耕,耕所资在牛;牛废则耕废,耕废则食去,食去****亡,民亡则何恃为君?羊非军国切要,假令蕃滋,不可射利。”后乃止。

张易之诛,议穷治党与。廷珪建言:“自古革命,务归人心,则以刑胜治。今唐历不移,天地复主,宜以仁化荡宥。且易之盛时,趋附奔走半天下,尽诛则已暴,罚一二则法不平,宜一切洗贷。”中宗纳之。

神龙初,诏白司马坂复营佛祠,廷珪方奉诏抵河北,道出其所,见营筑劳亟,怀不能已,上书切争,且言:“自中兴之初,下诏书,弛不急,斥少监杨务廉,以示中外。今土木复兴,不称前诏;掘壤伐木,浸害生气。愿罢之,以纾穷乏。”帝不省。寻为中书舍人。再迁礼部侍郎。

玄宗开元初,大旱,关中饥,诏求直言。廷珪上疏曰:“古有多难兴国,殷忧启圣,盖事危则志锐,情苦则虑深,故能转祸为福也。景龙、先天间,凶党构乱,陛下神武,汛扫氛垢,日月所烛,无不濡泽,明明上帝,宜锡介福。而顷阴阳愆候,九谷失稔,关辅尤剧。臣思天意,殆以陛下春秋鼎盛,不崇朝有大功,轻尧、舜而不法,思秦、汉以自高,故昭见咎异,欲日慎一日,永保大和,是皇天於陛下眷顾深矣,陛下得不奉若休旨而寅畏哉!诚愿约心削志,考前王之书,敦素朴之道,登端士,放佞人,屏后宫,减外厩,场无蹴鞠之玩,野绝从禽之乐,促远境,罢县戍,矜惠惸独,蠲薄徭赋,去淫巧,捐珠璧,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或谓天戒不足畏,而上帝冯怒,风雨迷错,荒馑日甚,则无以济下矣;或谓人穷不足恤,而亿兆携离,愁苦昏垫,则无以奉上矣。斯安危所系,祸福之原,奈何不察?今受命伊始,华夷百姓清耳以听,刮目以视,冀有闻见,何遽孤其望哉?”

再迁黄门侍郎,监察御史蒋挺坐法,诏决杖朝堂,廷珪执奏:“御史有谴,当杀杀之,不可辱也。”士大夫服其知体。

王琚持节巡天兵诸军,方还,复诏行塞下,议者皆谓将袭回纥,廷珪陈五不可,且言:“中国步多骑少,人赍一石粮,负甲百斤,盛夏长驱,昼夜不休,劳逸相绝,其势不敌,一也。出军掩敌,兵不数万,不可以行,废农广馈,饥岁不支,二也。千里远袭,其谁不知?贼有斥候,必能预防,三也。狄****居碛漠,譬之石田,克而无补,四也。天下无年,当养人息兵,五也。”又请复十道按察使,巡视州县,帝然纳之,因诏陆象先等分使十道。时遣使赍缯锦至石国市犬马,廷珪曰:“犬马非土性弗畜,珍禽异兽不育于国,不宜劳远人致异物,愿省无益之故,救必然之急,天下之幸。”

坐漏禁内语,出为沔州刺史。频徙苏、宋、魏三州。初,景龙中,宗楚客、纪处讷、武廷秀、韦温等封户多在河南、河北,讽朝廷诏两道蚕产所宜,虽水旱得以蚕折租。廷珪谓:“两道倚大河,地雄奥,股肱走集,宜得其欢心,安可不恤其患而殚其力?若以桑蚕所宜而加别税,则陇右羊马、山南椒漆、山之铜锡铅锴、海之蜃蛤鱼盐,水旱皆免,宁独河南、北外於王度哉?愿依贞观、永徽故事,准令折免。”诏可。在官有威化。入为少府监,封范阳县男。以太子詹事致仕。卒,赠工部尚书,谥贞穆。

廷珪伟姿仪,善八分书,与李邕友善,及邕踬於仕,屡表荐之,人尚其方介云。

韦凑,字彦宗,京兆万年人。祖叔谐,贞观中为库部郎中,与弟吏部郎中叔谦、兄主爵郎中季武同省,时号“三列宿”。

凑,永淳初,解褐婺州参军事。徙资州司兵,观察使房昶才之,表于朝,迁扬州法曹。州人盂神爽罢仁寿令,豪纵,数犯法,交通贵戚,吏莫敢绳,凑按治,杖杀之,远近称伏。入为相王府属,时姚崇兼府长史,尝曰:“韦子识远文详,吾恨晚得之。”六迁司农少卿。忤宗楚客,出为贝州刺史。

睿宗立,授鸿胪少卿。徙太府,兼通事舍人。时改葬故太子重俊,有诏加谥,又诏雪李多祚等罪,议赠官。凑上言:

王者发号出令,必法大道,善善著,恶恶明也。赏罚所不加,则考行立谥以褒贬之。臣议其君,子议其父,曰“灵”曰“厉”者,不敢以私乱公也。臣伏见故太子与多祚等拥北军,犯宸居,破扉斩关,兵指黄屋,骑腾紫微,和帝御玄武门亲谕逆顺,太子据鞍自若,督众不止;逆党悔非,回兵执贼,多祚伏诛,太子乃遁去。明日帝见群臣,涕数行下,曰:“几不与公等相见”,其为危甚矣!

臣子之礼,过位必趋,蹙路马刍有诛。昔汉成帝为太子,行不敢绝驰道。秦师免胄过周北门,王孙满策其必败。推此,则太子称兵宫中,为悖已甚。以斩三思父子而嘉之乎,则弄兵讨逆以安君父可也;因欲自立,则是为逆,又奚可褒?此时韦氏逆未明,义未绝,於太子母也,子无废母之理;非中宗命废之,则又劫父废母。且君或不君,臣安可不臣?父或不父,子安可不子?晋太子申生谥曰恭,汉太子据谥曰戾,今太子乃谥节闵,臣所未谕。愿与议谥者质於御前,使臣言非耶,甘鼎镬之诛,申大义示天下。臣言是耶,咸蒙冰释,不复异议。如曰未然,奈何使后世乱臣贼子资以为辞?宜易谥以合经礼,多祚等罪云“免”而不云“雪”。

帝瞿然,引内阁中,劳曰:“诚如卿言。业已尔,奈何?”对曰:“太子实逆,不可以褒,请质行以示。”时大臣亦重改,唯罢多祚等赠官。

景云初,作金仙等观,凑谏,以为:“方农月兴功,虽赀出公主,然高直售庸,则农人舍耕取雇,趋末弃本,恐天下有受其饥者。”不听,凑执争,以“万物生育,草木昆蛅伤伐甚多,非仁圣本意”。帝诏外详议。中书令崔湜、侍中岑羲曰:“公敢是耶?”凑曰:“食厚禄,死不敢顾,况圣世必无死乎?”朝廷为减费万计。出为陕、汝、岐三州刺史。

开元初,欲建碑靖陵,凑以古园陵不立碑,又云旱不可兴工,谏而止。迁将作大匠。诏复孝敬皇帝庙号义宗,凑谏曰:“传云:‘必也正名。’礼:祖有功,宗有德,其庙百世不毁。商有三宗,周宗武王,汉文帝为太宗,武帝为世宗。历代称宗者,皆方制海内,德泽可尊,列於昭穆,是谓不毁。孝敬皇帝未尝南面,且别立寝庙,无称宗之义。”遂罢。

迁右卫大将军,玄宗谓曰:“故事,诸卫大将军与尚书更为之,近时职轻,故用卿以重此官,其毋辞!”寻徙河南尹,封彭城郡公。会洛阳主薄王钧以赇抵死,诏曰:“两台御史、河南尹纵吏侵渔,《春秋》重责帅,其出凑曹州刺史,侍御史张洽通州司马。”久之,迁太原尹,兼北都军器监,边备修举,诏赐时服劳勉之。及病,遣上医临治。卒,年六十五,赠幽州都督,谥曰文。子见素。

见素,子会微,质性仁厚。及进士第,授相王府参军,袭父爵,擢累谏议大夫。天宝五载,为江西、山南、黔中、岭南道黜陟使,绳纠吏治,所至震畏。迁文部侍郎,平判皆诵於口,铨叙平允,官有顀求,辄下意听纳,人多德之。

十三载,玄宗苦雨潦,阅六旬,谓宰相非其人,罢左相陈希烈,诏杨国忠审择大臣。时吉温得幸,帝欲用之。温为安禄山所厚,国忠惧其进,沮止之。谋於中书舍人窦华、宋昱,皆以见素安雅易制,国忠入白帝,帝亦以相王府属,有旧恩,遂拜武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院学士,知门下省事。

明年,禄山表请蕃将三十二人代汉将,帝许之,见素不悦,谓国忠曰:“禄山反状暴天下,今又以蕃代汉,难将作矣。”国忠不应,见素曰:“知祸之牙不能防,见祸之形不能制,焉用彼相?明日当恳论之。”既入,帝迎谕曰:“卿等有疑禄山意耶?”国忠、见素趋下,流涕具陈禄山反明甚,诏复位,因以禄山表置帝前乃出。帝令中官袁思艺传诏曰:“此姑忍,朕徐图之。”由是奉诏。然每进见,未尝不为帝言之,帝不入其语。未几,禄山反,从帝入蜀。陈玄礼之杀国忠也,兵伤其首,众传声曰:“毋害韦公父子!”获免。帝令寿王赐药傅创。次巴西,诏兼左相,封豳国公。

肃宗立,与房琯、崔涣持节奉传国玺及册,宣扬制命,帝曰:“太子仁孝,去十三载已有传位意,属方水旱,左右劝我且须丰年。今帝受命,朕如释负矣。烦卿等远去,善辅导之。”见素涕泣拜辞,又命见素子谔及中书舍人贾至为册使判官,谒见肃宗於顺化郡。肃宗闻琯名且旧,虚怀待之;以见素尝附国忠,礼遇独减。

是岁十月丙申,有星犯昴,见素言於帝曰:“昴者,胡也。天道谪见,所应在人,禄山将死矣。”帝曰:“日月可知乎?”见素曰:“福应在德,祸应在刑。昴金忌火,行当火位,昴之昏中,乃其时也。既死其月,亦死其日。明年正月申寅,禄山其殪乎!”帝曰:“贼何等死?”答曰:“五行之说,子者视妻所生。昴犯以丙申。金,木之妃也;木,火之母也。丙火为金,子申亦金也。二金本同末异,还以相克,贼殆为子与首乱者更相屠戮乎!”及禄山死,日月皆验。

明年三月至凤翔,拜尚书右仆射,罢知政事。初,行在所承丧乱后,兵吏三铨簿领炀散,选部文符伪滥,帝欲广怀士心,至者一切补官,不加检复。见素奏宜明条纲以为持久,帝未及从。既还都,选者猥集,补署无所,日诉于朝,乃追行其言。会郭子仪亦为仆射,徙见素太子太师,诏至蜀郡奉迎太上皇。以功食实封三百户。上元初,以疾求致仕,许之,诏朝朔望。宝应元年卒,年七十六,赠司徒,谥忠贞。子谔。

赞曰:杨国忠本与安禄山争宠,故捕吉温以激其乱,阴储蜀赀,待天子之出,则己与韦见素流涕争禄山反状,将信所言,以久其权。见素能言禄山反,不能言所以反,是佐国忠败王室也,玄宗不悟,仍相之。卒为后帝所薄,然犹完其要领,幸矣。谓见素为前知,果非也。

谔历京兆府司录参军。国忠之死,军聚不解,陈玄礼请杀贵妃以安众,帝意犹豫,谔谏曰:“臣闻以计胜色者昌,以色胜计者亡。今宗庙震惊,陛下弃神器,奔草莽,惟割恩以安社稷。”因叩头流血。帝寤,赐妃死,军乃大悦。擢谔御史中丞,为置顿使。乘舆将行,或曰:“国忠死,不可往蜀,请之河、陇”,或请幸太原、朔方、凉州,或曰如京师,杂然不一。帝心向蜀,未能言。谔曰:“今兵少,不能捍贼,还京非万全计,不如至扶风,徐图去就。”帝问於众,众然之,遂至扶风,乃决西幸。后终给事中。

顗,字周仁,谔弟益之子。蚤孤,事姊恭顺。及长,身不衣帛。通阴阳象纬,博知山川风俗,论议曲据。以门调补千牛备身。自鄠尉判入等,授万年尉。历御史、补阙,与李约、李正辞更进讽谏,数移大事。裴垍、韦贯之、李绛、崔群、萧俯皆布衣旧,继为宰相,朝廷典章多所咨逮,尝曰:“吾侪五人,智不及一韦公。”长庆初为大理少卿。累迁给事中。敬宗立,授御史中丞,为户部侍郎,徙吏部。卒,赠礼部尚书。

所著《易缊解》,推演终始,有深谊。既喜接士,后出莫不造门。而李逢吉方结党与,擅国政,颇傅会之,素议遂衰。然节俭自居,天下推其尚云。

知人,字行哲,叔谦子。弱而好古。以国子举授校书郎。高宗时,擢州参军八人为中台郎,知人自荆府兵曹迁司库员外郎,兼判司戎大夫事。未几卒。子维、绳。

维,字文纪。进士对策高第,擢武功主簿。督役乾陵,会岁饥,均力劝功,人不知劳。坐徐敬业亲,贬五泉主簿。徙内江令,教民耕桑,县为刻颂。迁户部郎中,善裁剖,时员外宋之问善诗,故时称“户部二妙”。终太子右庶子。

绳,长文辞。抚养宗属孤幼无异情。举孝廉,以母老不肯仕。逾二十年,乃历长安尉,威行京师。擢监察御史,更泗、泾、鄜三州刺史。天宝初,入为秘书少监,玄宗尚文,视其职如尚书丞、郎。绳刊是图简,以善职称。终陈王傅。

虚心,字无逸,维子。举孝廉。迁大理丞、侍御史。神龙中,按大狱,仆射窦怀贞、侍中刘幽求有所轻重,虚心据正不桡。景龙中,属羌叛,既禽捕,有诏悉诛,虚心惟论酋长死,原活其余。迁御史中丞。历荆、潞、扬三大都督府长史。荆州有乡豪,负势干法,虚心籍其訾入之官。以庐江多盗,遂县舒城,盗贼为衰。入为工部尚书、东京留守。累封南皮郡子卒,赠扬州大都督,谥曰正。弟虚舟,历洪、魏二州刺史,有治名。入为刑部侍郎。

初,维为郎,莳柳于廷,及虚心兄弟居郎省,对之辄敛容。自叔谦后,至郎中者数人,世号“郎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