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把团长气得吹胡子瞪眼？”墨白无声无息地出现她身后。
亦妖娆吓得一头从秋千上栽下来。她气呼呼地回头瞪着墨白，“没人教过你礼貌吗？！”
但是几乎就在话出口的同时，亦妖娆就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打扮？”
墨白之前的打扮其实已经很怪异了，不是花纹蕾丝繁复的古典式衬衫，就是规格正统的西装马甲，其实单独这样穿并没什么大不了，但放在周围人中就显得格外突出：神出鬼没的万千总是穿着各种小三号的紧身衣服，也说不清是什么款式；至于艾尔团长，老头一向长褂阔腿裤加双雷打不动的拖鞋，随时都是邋里邋遢没正形的样子；这几天在村里看过几个往来于村长家的盟约战团成员，每一个都穿的随意而普通，扔在人群里完全拣不出来；而这里的普通居民，一向都是简单的粗布衣衫方便干活。但是今天这一回，墨白居然穿起了礼服礼帽，手里还提着一根细细的拐杖。
“吓到你了？我很抱歉，不过我想，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比我更懂礼貌了，”墨白环视一圈，清清嗓子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墨白，你的家庭教师。”
哈？！
亦妖娆半张着嘴绕着墨白看了一圈，“就你？而且你怎么就……”她实在无法相信，自己前脚才踏出团长的屋子，听着团长骂骂咧咧要找老师给她，后脚老师就在她面前了。不过她想起自己现在还坐在村长家的院子里，忽然明白了。艾尔团长和墨白之间必然有什么快速联络的方式，《初阵》里不是说了么，属于改变系的魇能师可以改变时空，战团里一定有负责设置这类魇能者的人，否则墨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找老师那是自然的，能力学习无导师等于瞎胡闹，不过就这个人？亦妖娆想起自己的前导师，堂堂首席大灵能师，活了不知道多少日子了，教她也是捉襟见肘的——当然她故意忽略了前导师是跨越立场来指导她。就眼前的墨白，读心的能力亦妖娆不具备，但看人的眼光她还是从自己的人生阅历里积攒了一些的。
这小子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啊，来教她什么？泡妞和挖泥巴么？她暗自心里觉得可笑，虽然自己为了适应十岁的身体，早都改掉了从前成人化的行为模式，学会卖萌撒娇和适度捣乱，有时就连她自己都混淆了自己的年龄。但这却并不代表，事实上已经几十岁的她就该听从小朋友的教导吧？
但是那厢，墨白可是信守承诺没有再偷听她的心声，而是一本正经地说：“我期待这天可是很久了……”墨白长叹一口气，成日满世界地找人真的很枯燥，他早就想找点别的事情活动活动身体了，上回搞定亦妖娆村里那群诺尔人的任务，本来他以为实打实是由自己出手的，没想到常年在外游手好闲的万千居然横插一道把他倒手的消遣抢走了。为这事，他没少跟团长抱怨。
这回还好万千又出门闲逛，否则当老师这任务，可不一定能轮到他。盟约战团人不少，但御用闲人没事跑跑腿的，还真就只有墨白和万千两个人。而且因为墨白有固定的找人任务要完成，其它各种活都是被万千一边抱怨一边做完的。看着万千每回都嫌这嫌那，他也会借机抢个一两回，但无奈每次无论最后出任务的是不是他，都要都被万千一通欺负。
万千欺负他的方式让他很讨厌，要是真刀真枪打一番就罢了，偏偏她总是用捏脸、掐耳朵、揪鼻子，甚至被强制做出个猪头脸的法子来折腾他。这明明是折腾小朋友啊！
我好歹也是个副团长，为什么老是被那个老妖怪欺负！他这样对团长抱怨的时候，团长赶紧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小心翼翼地告诉他，“老妖怪”这三个字以后千万不能再说了，因为万千的年龄是个谜，说她老的人更是坟头草都长了三尺高了。团长还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万千，搜索记忆想想，这女人居然自那时起就一直是这幅摸样，从未变过。
万千看起来比艾尔团长更高深莫测，除了她神出鬼没行踪无定的性子，无法揣测的年龄，还有她几乎不受任何规定限制的作风。欺负团员，羞辱团长的事儿对她而言那是日常，但却从没有人对她的存在提出过异议。因为她很强大。
最可怕的是，谁都不知道，她究竟有多强大。就像谁也不知道她有多老一样，嘘！
所以从这样的万千手下抢到了当家庭教师带新人这么有趣的活儿，墨白的喜悦更多来自于成就感。
“哟，那是谁和谁啊？”世界上有一种事，叫做怕什么来什么。
墨白缩缩脖子，回头一看，利落的皮衣皮裤高马尾，不是万千那还能是谁？“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万千大步潇洒，几步走到墨白面前，比墨白高出一个头，低着头，视线穿过乳峰的山沟俯视他，“你就穿成这样？”
“我这叫干一行专一行，既然要来当老师，自然得有老师的样子。”墨白用力站直，但即便如此，也丝毫没有缩短他和万千的身高差距。
“你心目中的老师就穿这样？”万千从鼻子里哼一声，上下打量墨白，“确定不是滑稽演员？”
墨白不想再搭理这个女人，但是万千今天欺负墨白的日常可还没完成呢，她起了劲儿要往下说，直到团长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从屋子里传来：“万千，来了就进来吧。”墨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欺负小朋友不能尽兴，万千不满地撇撇嘴，回过头对墨白比划个“你给我等着”的手势，然后对着亦妖娆皱着鼻子笑了一个之后，就又大步地走进屋里去了。
她真帅啊。亦妖娆看着万千曲线分明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叹了口气。
墨白留意到亦妖娆的动作，对此颇为不屑，“她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以后不会差的。”
亦妖娆眯起眼睛：“别再推测我的想法。”
墨白抬起手向后退了半步，“我记住了。”自己把什么都放在脸上，还不让人说，这些女人啊……但是他怎么就在她面前话多起来了呢？
不再闲扯，墨白蹲下捡起她刚才看的《初阵》，“哦？这本书不错的，你已经看完了？”
“就三页，还要看几年吗？”亦妖娆翻白眼，“而且里面好多都是错的，你们也真寒酸，居然把这种错谬百出的书拿来陷害新人。”
“错谬？哪里？”墨白有些无法相信，然而接下来，当墨白听到亦妖娆居然说自己不用借助魇能阵就可以释能，并且四系皆可的时候，他可没有像亦妖娆一样觉得这是笑点。
《初阵》是墨白对魇能师这个奇特职业的入门书。他还记得自己当年从家族藏书室的角落里翻腾出它时的样子，这么一本带着灰的小册子，晃一下让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但是打开之后，他的人生却从此进入了另一片天地：原来那些让他困惑甚至感觉痛苦的力量叫做魇能，原来那其实是可以被他操纵的，原来这世界上有人和他是一样的。认识和自我觉醒，一切都是从这本书开始，他对此深信不疑。
此刻亦妖娆的满腹质疑，却让墨白很不以为然。但他却忍着不耐问她要如何证明。
“证明，证明，又要证明。你和艾尔老头都要当证明专家吗？”亦妖娆讨厌别人质疑她，尤其是对她非常确定的事情。
但问题在于，她现在无法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