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静,寒风呼啸。
唐飞心急火燎的赶到府衙,正巧是那位留着八字胡须的班头当班,他一听唐飞是来找知府大人的,脸上为难的道:“这,公子!不是哥几个不肯替你通报,现在的戌时已过,府尊大人早已就寝了,如非十分紧急的公务差事,我们不敢贸然去打扰府尊大人休息啊。”
唐飞朝身上摸了摸,发现自己身无分文,讪讪的笑着对这那班头说道:“门差大哥!小生这次来的仓促,你看……”
那班头摆了摆手,道:“公子此言误会了,我胡忠不是见钱眼开的势利之人……”顿了顿,班头胡忠稍作迟疑,接着道:“这样吧!既然你确有急事,那胡某人就进去替你看看,如果知府大人果真睡了,那你只好明天再来了!”
唐飞闻言心里一喜,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劳胡大哥了。”
班头胡忠点了点,转身朝府衙二院走去……
“府尊大人睡了没有?”
来到二院的院门时,班头胡忠悄声对看门的门子问道。
那门子摇了摇头,回道:“府尊大人正在书房发脾气呢!”
胡忠刚才见门子摇头心里正感到意外,突然又一听府尊大人没睡是在书房发脾气,心里又是一阵苦笑。
这时,门子对胡忠问道:“胡班头,这么晚了,你不在前门当差跑到后院来干啥了?”
胡忠没好气的对门子说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上回来的那个柳家姑爷说有要事求见府尊大人,这不,上回拿过人家的银子,剥不开情面,就进来通报了。”
门子一听银子,眼睛一亮,说道:“这回给了多少?”
胡忠低声骂道:“给你娘的屁,快帮忙进去通报下。”
门子一听没有银子,马上摆出一副市侩的嘴脸,嘲笑胡忠道:“胡班头!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趁机狠狠宰一笔,那没办法,府尊大人这会正在气头上,要去你自己去吧。”
“你……”胡忠八字胡须气得歪了一歪,骂道:“他娘的!你到底去不去?”
门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摇头道:“没银子!不去。”
正当胡忠在犹豫要不要亲自进去时,二院内走出一人,问道:“何人在门外喧闹?”来者正是,扬州府知府,蒋瑶。蒋瑶下午去了一趟吴太监的督府,两人一番争执,窝了一肚子的火回到府衙,一想起吴太监那副骄阳跋扈的嘴脸,心情能好才怪呢。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天子朱厚照要来扬州,随御驾亲征的六军全部开拔,十几万人,光接待这批军队的夫役每一站就要上万人,徭役令一出,老百姓无不怨声载道,蒋瑶不忍心劳民伤财,将夫役人数一下减少到两千人,轮番派出去迎接。这么一来,蒋瑶夹在百姓和御驾之间等于是架在火上烤了,越想越恼火。
蒋瑶一见是前门当差的班头胡忠,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挥了挥衣袖,面带愠色的说道:“就说本府已经睡了,有事明日在来。”
胡忠听了迟疑了一下,说道:“回禀大人!是一位自称是柳家姑爷的年轻公子。”说完后,心想,话我已经帮你带到了,府尊大人肯不肯见你看你的运气了。
“唐飞?”
蒋瑶闻言略作沉吟,对胡忠说道:“将人带进来吧!”
……
唐飞见胡忠去了好一会人还不见出来,正等着心急,就见胡忠从府衙后院的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公子!快请进去吧!”胡忠朝府衙内指了指。
唐飞道了声谢,刚准备往府衙里走,胡忠又对唐飞说道:“等等,有一事,胡某要和你说说。”
唐飞身子一怔,说道:“胡大哥请说!”
胡忠又指了指府衙内,苦笑道:“刚才胡某进去通报时,见我家大人今晚似乎心情不好,你多注意了。”
唐飞点了点头,对胡忠感激道:“嗯,胡大哥,你的一番好意,小生来日再谢了!”说完就朝府衙内走去,心想,吴太监把扬州城内弄的一片乌烟瘴气,府尊大人心情能好才怪。
见唐飞出现在二院的院门外时,之前知府蒋瑶亲自答应相见的,那门子没敢多说,直接让唐飞进去了。
进了书房后,蒋瑶见唐飞面带急色的走了进来,心里隐隐猜到,莫非四海的事还没解决?
“府尊大人!晚生,唐飞深夜来访,打扰之处,还请恕罪!”唐飞躬身行礼道。
蒋瑶挥了挥袖袍,道:“唐飞!找本府有何事,你说吧。”
唐飞接着把发生在督府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蒋瑶一听平虏伯江彬的儿子来到了扬州,心里微微一惊,问道:“你确定此人就是江勋?”
“嗯!”
唐飞接着解释道:“府尊大人离开后,晚生亲耳听闻督府里的人如此通报的。”
唐飞没有告诉蒋瑶,早在从淮安回扬州时,他就在运河上见过江勋,这倒不是唐飞有意隐瞒,而是担心朱厚照指示锦衣卫冒充河匪打劫过往船只的事,本身就是一件丑事,要知道那年月连皇上放个屁都被人恭称为“龙气”,一旦渲染开了,蒋瑶知道了反而会引火烧身。
“本府知道了!”
蒋瑶捻着青须微颌了下,接着叹道:“唉!本府已得到传文,天子御驾昨日已到达宝应县城,那吴经如今却在扬州城内胡作非为,本府正为此事担忧啊!”
唐飞见蒋瑶得知了柳家的事,没做任何表态,心里又是一急,说道:“府尊大人!依您看,柳家此事该如何办理。”
蒋瑶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无奈的道:“你在督府之内也看到了,那吴经身奉圣旨前来扬州府督办军务,本府小小一个知府,他哪肯听从于我?”
唐飞听蒋瑶话的意思,似乎也没办法,心一下就凉了。
什么是权威?
唐飞此刻深深感受到了。
蒋瑶见唐飞一脸失望,出口安慰道:“本府何尝不想伸出援手啊,于公,柳家是本府辖制内的百姓人家,本府有义务替柳家申冤昭雪,这点责无旁贷,于私,你家岳父和本府一向交情甚笃,本府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蒋瑶一个四品官身的堂堂知府,能把话说得如此透彻,唐飞失望之余,心里涌出一丝暖意,站起身来,对蒋瑶躬身行礼道:“府尊大人!晚生替柳家谢谢您此番心意。”
蒋瑶抬起手,摆了摆,突然问道:“本府上次听闻你是位生员,哪一年进的县学?”
见蒋瑶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唐飞想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心里一阵狂汗,脸上讪讪的答道:“本朝正德十一年。”
“嗯!”
蒋瑶略微沉吟了一会,说道:“如今本府公务缠身,无法帮你,等来年吧,本府替你做下安排,由县学转入府学。”
府学,大明官办的教育机构,相当于现在的市党校,唐飞家在扬州府城郊,原本应当归江都县县学,也就是唐飞目前的身份只是县党校的学生,现在蒋瑶说让唐飞由县学升入府学,也就是县党校升入市党校,两者差别不言而喻。
扬州府领三州七县,高邮州,泰州,通州,江都县,仪真县,泰应县,宝应县,兴化县,海门县,直辖江都、仪真、泰兴县三县,人口过百万,府衙设在江都县。
唐飞心知这是蒋瑶有心在提携自己,赶紧又行礼谢过。
蒋瑶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本府绝无他意,希望你日后刻苦用功,不枉本府一番苦心才是。”
唐飞心里想到:蒋瑶突然说起这事,莫非,柳家真的要衰败了吗?那,柳絮儿怎么办?想到柳絮儿,唐飞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这时,负责府衙后院看门的门子突然走了进来,向蒋瑶通报道:“府尊大人!小的刚才接到负责城西巡街的捕头来报,城西有数百名官兵私闯民宅,掠夺财物不说,还,还……”
蒋瑶见那门子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完,一拍桌案,站起身来,怒问道:“还有什么,如实报知本府。”
门子被蒋瑶喝问了一声,吓得脖子缩了缩,低声回道:“还强抢民女。”
“强抢民女?”
蒋瑶闻言身子一怔,随即明白肯定是吴太监带人干的,想到此,身子一下软坐了回去,用手拍额连声叹道:“一群暴吏一群暴吏啊!”
那门子刚转身离去,班头胡忠又进来了,还没等他做通报,蒋瑶就问道:“你又有何事禀告?”
胡忠看了一眼书房内的唐飞,说道:“府尊大人!门外有一位自称是这位公子的仆人求见,说是家里遭到官兵打劫了。”
唐飞一听,心里大吃一惊,刚才那门子说城西出现数百名官兵抢家劫舍,难道正是指柳家?
蒋瑶见是找唐飞的,挥手令班头胡忠退了下去,这才说道:“唐飞!本府问你,你对此事做如何看法?”之前唐飞已给蒋瑶说派了柳家小厮去跟踪吴太监的事,此刻,蒋瑶心里也隐隐猜到是柳家出事了。
唐飞见蒋瑶要听取自己的看法,苦笑道:“府尊大人为官一向公正严明,扬州府内的百姓无不称道,晚生岂敢在大人面前肆意妄言!”
蒋瑶把头扬了扬,侧目看了一眼唐飞,责怪道:“少在本府面前做阿谀之词。”心里却暗暗一番得意。接着,蒋瑶才说道:“本府之所以开始没能答应你,是因为你没有拿出事实,如果贸然找上前制止那吴经,弄不好本府还有毁谤之嫌,如今事实确凿,本府身为扬州知府,岂能坐视那吴经胡作非为不理。”
唐飞一阵汗颜,蒋瑶原来也深谱为官之道啊!
蒋瑶嘿嘿的笑了笑,解释道:“等他朝有一****进入仕途就会明白了。”说完,蒋瑶正了正头上的乌纱帽,一捋颌下青须,口气不屑的道:“哼,几百人,本府看谁人多!”
Ps:收藏,推荐,有木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