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的惊鸿，再见的情缠绵。两个绝代风华的人，就在这极短的时间里立了生死誓言，生死不离。轩云轩上，惊鸿着紫衣起舞，无双以柒郅玉笛配以天籁之音。所有的一切，都美得太耀眼。
纵然公子无双绝顶聪明，机关算尽，但还是人心难测，最终落个亲刃所爱的下场。
一个悲伤的故事罢了。
谭言清抬了脸，以免让东方木觉察到她的眼泪。
“姜成在不远之处看到了吧？”
“是的。”东方木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无双之前就已嘱咐他，隐姓埋名，努力活下去。他交给姜成一个锦囊，上面是如何让相国候所立新朝亡的计策。但用不用，都随姜成。”
“所以后来姜国灭了，建了个谈朝。”谭言清补充道，又接着问：“那阿虚和廖止又是怎么回事？”
“姜成卧薪尝胆，终于成为新帝的左臂右膀。他寻找了九百九十九个至阴至阳的童男童女，并牺牲了自己，用柒郅玉笛造了这幻境。当时许下的心愿是南无双和谈惊鸿永远幸福在一起。”东方木说道。
“本来许下的心愿后，在幻境里，他们会幸福在一起，然而，谈惊鸿和南无双干扰要素太多，必须幻境亲自出马铲除一些阻碍他们’幸福’在一起的因素。而他们在幻境里所生下的女儿，就是幻境本身。也就是南成双。”
“至于阿虚，她的确是谈惊喜。谈氏家族从一开始就是相国候培养的死士。他们的职责，原本只是保护邻近的相国候安置的家人。后来发生了火灾，一群强盗闯入了他们的领地，将两家人都灭门了。谈惊鸿被安排保护相国候的私生子小雄离开，无奈之下，她只能扔下妹妹谈惊喜。”东方木一口气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嘘唏不已。
“谈惊鸿护主到京城后，成为一名杀手。廖止，是她执行任务时被灭门的廖家唯一活下来的人。他们被一起困在了地下十天，其中谈惊鸿昏迷九天，廖止本可以杀了她，但他没有下手，反而照顾她。而谈惊鸿只有她清醒的那一天的记忆，就是廖止要杀她的记忆。”东方木尽量用了平淡的语气去陈述。
“所以阿虚和廖止是会阻碍幻境实现姜成心愿的因素。南成双作为幻境的核心，是要除掉他们的。”
“最后关于你来到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蛇姬。”
“蛇姬？”
“是，一个……”东方木顿了顿，“一个似神的妖，或者一个似妖的神。”
谭言清便不再问，等他的下文。
“喜欢春天么？”东方木问。
“啊？”谭言清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出来这样的一个问题。
“春天是最为多情的季节，博大伟爱，向万物散布恩泽，不管对什么，都温柔如母亲。这就是春天的特点。”东方木顿了顿，“也就是我的特点。我为春神。”
“多情谓是最无情，因为不管对什么都温柔，都喜爱，所以也就没有对比，没有爱恨分明，也就是所谓的无情无欲。”
东方木依旧轻柔地说道：“天命之中，我需历经天劫，却不料是情劫。我本是春神，要维持给予万物恩泽的特点，早在成神之时，将爱魂收入神魂最深处。”
“于是在一次睡梦里，我的爱魂飘出，化生成了凡间女子谈惊鸿。”
谭言清倒是没有表示惊讶，只接着问：“然后呢？”
“谈惊鸿死后，不甘被所爱之人所杀的命运，不肯归魂，留在了你的身体里。而柒郅玉笛所造就的幻境进一步牵绊了她，所以这一千多年来，我一直都缺少了一缕魂。”
“蛇姬…….”
谭言清打断他的话：“就是那个似神的妖，似妖的神？”
“是。她一直在收集神魂。所以她看上了我这一缕灵魂。”
“那她该找你，找我干什么。”
“我的爱魂躲在你的身体里，在某一种程度上，你有支配权。她将你带来这个世界，如果你厌恶了谈惊鸿或南成双，想要将她抹去时，幻境就会崩溃，而我不在，那一缕爱魂连同你，就是她的了。”
“原来这样，灵魂大战啊。”谭言清轻轻感慨道。
“不止如此，你可还记得相国候擒拿惊鸿所说的神仙，那也是蛇姬。”
谭言清点头道：“刚刚想到，被你抢先说了。”
东方木汗颜，但他依旧伸出手：“所以，可以把我的爱魂还我么？”
谭言清愣了愣：“我怎么给你。”
东方木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问，不急不恼，长袖一挥，修长的手指指向四周，问道：“你觉得这幻境好么？”
长袖所到之处，呈现出繁荣的街道，相敬如宾的南无双夫妇，当然还有南成双，阿虚和廖止他们。
利弊相交，从来都是要维持一些美好，或许都需要一些罪恶。美与丑，善与恶，从来都没有谁可以清楚地辨明。
谭言清不答，呆若木鸡，但东方木仿佛可以从她的眼神里看出犹豫。
“梦境是独立于现实的发展的。你如果觉得它好，留下它，那么南无双谈惊鸿会继续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就算是有缺点，但也不至于生灵涂炭。无双确实是良相，姜国被他治理得有理有条。”东方木话锋一转：“但是，梦境自然也是按规则发生。谈惊鸿的过去、南无双的身份，都和‘永远幸福在一起’的设定是违背的。南无双为相，功高盖主，最后梦境会除掉皇帝。诸如此类，举不胜举。”
“我不明白，他们不应该隐世吗！”
东方木轻轻看了她一眼，说道：“在幻境的一开始，他们是隐世的。无双才名过高，不管幻境如此避开，都不能让他在深山老林呆一辈子。”
“怎么可能！自古以来，那些贤士又不是没有隐世成功者！”谭言清握紧了手。
“你该知道，无双不可能做到，他被天下所累，就算是在幻境里，也一样。”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谭言清默默念道，却慢慢笑起来：“或许无双当日发下血誓时，不仅仅是为了慰藉惊鸿。也是为了他自己吧。愚蠢，何不是一种福气？”
她伸出手来，不知道从何时起，上面多了一支似血嫣红的玉笛。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在我穿越之前，我梦见过谈惊鸿的。我是说和平时的梦不一样，她衣裳破烂，满身伤痕，她让我救她。我问她，怎么救。她说让我把什么毁掉，我想，也许就是这一支笛子吧。”
“柒郅玉笛，白若凝脂，后化嫣红之物，是为不详。”谭言清轻轻念道，“都一千年的事情了，就让亡者安息吧。什么幻境，什么永远幸福在一起，不过执念罢了。”
话音未落，她将手中的玉笛举起，然后重重一掷，哐当响，玉碎叮铃，那通体嫣红的玉笛被砸了个粉碎。
而此刻，东方木突然脸色大变，叫了一声不好，便拖着谭言清往幻境的角落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