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误会,这电灯泡,并非指人家谈恋爱时充当不知趣的第三者那种角色,而是另有蹊跷。这得从一个笑话说起。
那时生产队里开大会一般总在晚上,农忙时不太开,即使有会也是三言两语,没完没了那是在冬天,反正闲着没事,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热闹。
天气特冷,社员们都穿着厚实的衣服,老人或妇女甚至还捧一个火熜,贴身拢着。
他,叫其翱,一般总比别人早到,为了占一个好的位子。
开会的屋子有两盏灯,一盏在主席台前,一盏则在后排。其翱每回都坐后排灯下,人到得差不多了,他把那根可活动的电灯线拉下来,捧灯泡取暖。
有一回,其翱迟到了,那座位已被别人占领。众人见他一到,哄的先笑了,占领者索性站起身来,学其翱的样放下灯线,把灯泡握在手里,夸张地作陶醉状。又是一阵哄笑。
其翱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一把推开人家,随即把晃晃悠悠的灯泡拢了过去,嘴里念道,这灯泡得我捧着。
也就是从那时起,大伙儿没再叫过其翱的真名,统一称其为电灯泡。
我听这个笑话时,是10年之后,刚与其翱做了邻居。
有一点最明白不过,其翱家的状况确实不怎么样,用家徒四壁形容也许有点过,吃餐饿顿的事却是经常发生的。不过,间或他也会打打牙祭,嘴巴油光光的,脸孔红得像猪肝。于是,有人猜测他捞到了什么外快。外快二字是很有讲究的。
这天晚上阿彬从单位学习回来,发现家里遭窃。好在阿彬没放太多值钱东西,被偷走的也就几件衣服几个零钱,最高级的则是一台红灯牌半导体收音机。
邻居们议论纷纷,大多都说肯定是熟人所为,有的人干脆不停地把眼光投向也在一旁的其翱。其翱似乎没有注意到人家的用意,听大家讲得差不多了,不紧不慢地说,昨晚回来时,我见门锁已经撬开。大河嫂眼睛一亮,这两天暗星夜,你咋看得清门锁撬没撬,莫非你大路不走贴墙溜?其翱倒也坦率,是,我是走到这门口的,还摸了摸锁。大河嫂兴奋得要命,哈,你好好的摸什么锁,难不成……其翱没理会那省略号,只顾自己说下去,我在大路口碰见阿六黄狗,鬼头鬼脑的样子,怀里还抱着个什么。我想喊住他问问,可他跑得真像一条狗,转眼不见了。大河嫂哼一声问,然后你就摸锁了?是不是还进到房子里面去了?其翱皱皱眉头,我做什么要进去?告诉你吧,不但这个锁,你家的锁我也摸了下。说到这里,他挥了挥手,怒气冲冲地说,跟你这种人讲不清,爱信不信。说完,头也没回,跑进自己房子,砰地摔上门。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各自散了。
其实这事当天就真相大白了。小偷果真是阿六黄狗,是大河嫂去大队部报了案。
之后,大河嫂对其翱的态度大变。我甚至注意到,她没再叫过其翱电灯泡。
这天大河嫂来我家坐,一说两说又说到了其翱。我趁机问她,那个捧电灯泡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大河嫂白了我一眼,你听家嚼舌头,那个时候,生产队连电都没有,哪有什么灯泡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