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不是这样。”我生怕真的出什么事情，赶忙站起身来拦着许爷，“后人知道，您的手段，您的城府……都是为了大明好，所以您才那样做。”
原本已经开始欺近的魂魄停了下来，虽然我与许爷已经站了起来，但成祖却仍旧像是在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们。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成祖看着我们，似乎心生疑窦，“如果依照朕生前所设之皇陵，层层机关，层层险隘，莫说活着站在这儿，便是一具尸体想要进来，只怕也难。”
“拜托啦，我是专业的你别瞧不起我。”许爷甩着南城的口音，“我们家世代以阴阳之事为生，好几百年前的陵墓机关我会不认得？我这点小伤，还不是因为我一时疏忽？否则现在站在这儿的绝对是个全须全尾的我，怎么会挂彩？”
我还是拉着许爷，低声道：“你少说两句会死啊？多说才会死好不好？”
“你别拉着我。”许爷说，“我还不信他这一缕魂魄还能拦住咱们仨出去呢！你以为这种暴君会因为你说两句好话就安安稳稳把你送出去么？”
“竖子所言不错，朕便是暴君。”想不到，成祖竟如此坦然回答，“朕动用武力强行逼宫篡位，朕灭了方孝孺十族以泄愤恨……可朕，文治武功……若非铁腕，又如何建树？”
“我也知道你想说你问心无愧。”许爷说，“我只是认为，你并没有你说的那么问心无愧。你敢说你一刻也没有后悔过吗？你敢说你一刻也没有害怕过吗？你敢说你一刻也没有怀疑过自己吗？”
我拉着许爷低声道：“你疯了吗？你这样激怒他有什么好处？成祖已经安息多年，你何苦这样搅扰他？”
许爷却似乎真的激动了起来，一把甩开我的手：“还有你，郭青鸾！你别在这儿避重就轻地说这些看似务实的话！你就是心理上不接受我说的这样的话！你就是喜欢他这样的暴君！”
说到最后，许爷竟然已经抬起手来无礼地指着成祖。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指责惊呆了，反应了半晌才说：“我就喜欢这样的暴君，怎么样？你不喜欢暴君，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想当却当不了这样的‘暴君’？”
眼看我们两个出了分歧，成祖唇边勾起一丝冷笑，而秀哥却着急了起来。
他没办法拉住许爷，所以就只能拉住我：“青鸾，现在这个时候，你就少说两句。筱晗，你也少说两句，咱们先出去，别的都好说。”
“凭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像着了魔一样，竟然明明知道秀哥说得对，却还是反驳了他，“你别拉着我！许筱晗，我今天就跟你说清楚。我就是喜欢那样的暴君，你如果看不下去……咱们从今天开始，就分道扬镳！”
说出这句话来，我自己也十分震惊。这是个很大的事儿么？我为什么在此时此刻说出这样的狠话来？可事已至此，我刚刚极有气势地说出去的话，总不能在下一秒就收回来吧？而许爷，他是个长袖善舞的交际花，在这个时候，他应该会反驳我阻止我的，至少也要打个圆场，等我们出去再说。
“青鸾，你，在说什么啊？”他后退两步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突然觉得后心发冷，他似乎也心中发冷一般，“我只是批评了几句这个死了几百年的人，你就忍不了了，要跟我分道扬镳？咱们认识这么多年……”
我一直在等他笑骂我一句“开什么玩笑”，然后继续与成祖的魂魄周旋，最后离开这里。可他并没有说出我期待的话，只听他继续说：“我……我们今天已经找到了秀英的最后一块尸骨，我们回去之后，就要去血陵山了，就要去复活他了。等他真正复活过来，你们两个就可以真正地交往了，到时候，咱们两个就要扯证结婚了。咱们这样的关系，你，你说要跟我分开，你……我知道你一直看不上我，你嫌弃我是个左右逢源没有原则的死gay！你喜欢那种善于决断是非分明的人，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秀英好？你为什么还跟我们混在一块？你为什么不回去找你家……”
“我说什么了？”听他这样啰啰嗦嗦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了两句话逼出你这么多话来？我告诉你，我就是讨厌你这样啰里啰嗦像个娘们儿一样！我就算是在这儿陪着成祖的亡魂，也不愿意逃出去跟你这样的人领什么证结什么婚！”
“好啊。”许爷继续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在这儿陪那个暴虐的亡魂吧！秀英，我们走！”
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目送着许爷刚刚还没办法独立行走的背影，我一时间有些恍惚。
秀英有那么几秒钟的犹豫，但之后却也真的跟许爷走了。
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样离去，我心里只有更加生气。
正在我有火没处发的时候，成祖突然朗声笑了，那笑声如此激荡心神，让我下意识回过头来看他。
“小姑娘。”他笑道，“想不到，过了几百年，朕仍有如你这般追随者。你，可愿随朕到朕的寝陵正殿一观？”
“可以吗？”面对男神的垂青，我自然面露欣喜。
“君无戏言。”成祖又笑了，那种睥睨天下的微笑简直让我瞬间融化。
我连忙点头，说：“那……叨扰陛下了。”
“无妨。”成祖笑着转身，在我身前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