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没有回秀水，他不想让家里担心，也几乎没有人来探望他，包括王勇、娄义他们，如今的自己就像得了瘟疫，人人避之而不及。
这倒给文山带来了难得的清闲和清静，于是他每天跑跑步、看看书，再有就是上网。
自从办公实行电脑化后他也不再拒绝网络，家里也买了一台，只不过他再没聊过天，恐再惹上情债。
人在极度无聊时总会回想以前有意思的一些事情，慢慢地文山说服了自己，聊天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自己能把握住，就不会惹上麻烦。
于是他重新注册了一个QQ号，挨个聊天室逛了起来，他不发言，就看他们说，借以打发这无聊还有等待的日子。
这天是星期天，聊天室的人也比平时多了很多，看了一会儿，就在文山打算退出时一个人和他说了话。
“你的名字挺有意思，有什么寓意没有？”对方问，直截了当，连招呼都没打。
文山没使用真实名字，他的网名叫——别样时光，还真没什么特殊寓意，就是觉得自己的时光总是与别人不同，如此而已。
虽然并不是真的对话，但已经很久没和人交流过的文山也感到了一阵兴奋，他回道：你的网名也挺有意思，能不能说说你的？
对方的网名叫灰色的鸥鸟，名字中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我的没什么了，随便起的。”对方答。
“我的也是随便起的。”文山回敬道。
“你这人，不识抬举。”
文山心道我认识你是谁呀，有什么识不识抬举的，但听这话音应该是一位女士，他回道：你是女的吧，还是个大美女。
女的倒是女的，但你见过灰色的美女么？
文山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对方是不是美女他还真不关心，但这样的回话明显就是在贬低他的智商，这是文山不能容忍的，他如今什么都没剩下，只剩下这点智商来维持自尊了。
“颜色就是颜色，与美不美没有直接关系，照你的说法我们黄种人就没有美女了是不是？”
“那是你的想法，我说的是灰姑娘里的灰色，不是指的皮肤的颜色。”
“那你心情有些忧郁？”文山问。
“谁都有忧郁的时候，你没有过？”
“有，我现在就挺忧郁。”
“那你应该改叫灰色的时光。”
文山“切”了一声，回道：阳光总在风雨后，难道你不知道？
“我这边阳光已经出来了，你那边可能还阴雨连绵的。”
“没有，也是阳光明媚。”
“那就好，日子都会好起来的，你说是不是？”
聊到这里文山发现她是想安慰自己的，心中有些暖意，但他不想让人洞悉他的内心，哪怕是隔着屏幕他也不愿意，于是回道：我的日子很好，倒是你需要注意一下。
“我怎么了？”对方问。
“自比灰姑娘是想等着骑白马的王子来迎娶吧？可千万别被童话骗了。”
“呵呵呵”，对方笑了起来，然后问道：“你不相信童话？”
“不相信。”文山答。
“那咱俩的名字应该换换，我叫‘别样时光’，你叫‘灰色的鸥鸟’，你看怎么样？”
“不换，我就叫这个名字。”
“你还真以为我想换呀，逗你的。”
“那你继续逗吧，我就喜欢被人逗。”
“今天没时间了，下次继续。”
对方打了个“拜拜”之后退出了聊天室，文山有些意犹未尽，心道都是自己逗别人，今天倒让人家给逗了，这世道是不是变了。
又一想有时自己也高估自己，于是又变得坦然，他随后也退出了聊天室，一看聊天室的名字，叫——成熟男女。
不用工作似乎也忘了日期，文山依旧是跑步、看书和逛聊天室，成熟男女那里他去得多些，但再没遇见“灰色的鸥鸟”。
这天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看到号码吓了他一大跳，是佟子妍。
佟子妍问他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到滨州一趟，她说她想和他谈谈。
他们俩人之间的事虽没明说但也已经撇清了，文山料想应该是有关战江的事，所以他有些犹豫，但他最终还是答应了佟子妍。
也不算勉强，文山是于心不忍，他不忍佟子妍这么点要求他都要拒绝。
来到滨州文山才知道，佟子妍并没有和父母一起住，而是自己单独住在外面，一个二居室，房间不大却很整洁，仿佛还能闻到屋子里飘散的她的体香。
把文山让到客厅，佟子妍给他沏了一杯茶，边沏边说：“我昨天买的，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是西湖龙井，文山看着一片片绿色的茶叶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沉沉浮浮犹如看到了佟子妍的心，她是个好姑娘，但与自己不是一路人。
她只知道自己爱喝绿茶，却不知道自己更爱看，看它们漂浮然后沉淀下去，自己原先也只知道她是个有些刁蛮和任性的姑娘，却不想她的感情更丰富，丰富得能容纳下去丑陋，甚至罪恶。
看佟子妍有些拘谨地站在自己面前，文山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你也坐吧，这是在你家。”
佟子妍看了看，或许她想坐在文山身边，但最后还是犹豫了一下，坐到了侧面的沙发上。
“你瘦了”，文山端详着佟子妍说道。
她确实瘦了，而且瘦得很多，几乎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原先的瓜子脸变得细长，眼睛也失去了古灵精怪的色彩，有些空洞，有些迷茫。
佟子妍黯然，回了一句：“你也瘦了。”
文山也瘦了，事情没个结果，要说不费神那是假的，或许只有在网上聊天的那一刻他才会暂时忘记。
又沉默了一会，佟子妍终于开了口，但她说的是基金会的事。
她说那剩下的九百五十万她已经投给了一个在线教育项目，还没等来得及说就发生了那些事，她说等钱一回来就会还给文山。
是不是果真如此文山已经不想去计较了，他本来就没打算要，于是说不用她还，只要用在孩子身上就行，也算替自己积点德。
佟子妍点头，然后她问文山自己是不是没积下德，让这些事都落在自己身上。
“和你没关系的，是你父亲的原因。”文山不想再打葫芦语，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佟子妍也没想到文山这么直接，她颤抖着身子问：“你和我爸到底有什么恩怨？”
听这话茬战江是没和她说太多，所以文山也不想说，既然他不说为什么要从自己嘴里说呢，或许她知道得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