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公主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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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甲卷 春南瓦冷梦惊破·夜宿

紫阳、庶阳、鱼州,北岳的三大名城,如三颗明珠,从南到北镶嵌在北岳的南部版图上。紫阳,地处岳燕交界一带的练鲁河冲积平原,土壤肥沃,气候宜人,四季如春,又坐北面南,地势险要,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嬿婉出生时,岳帝欣喜万分,将紫阳郡赐给她作为食邑,因而嬿婉的封号为“紫阳公主”。可今年的紫阳气候反常,刚入冬便下起了雪,似乎昭示着岳王朝即将面临的战乱。

庶阳,在紫阳东北三百里,地处练鲁河上游与邗河中心航道的交汇处,是控制东西南北横纵水路的交通要塞,航运业极其发达。鱼州,虽然不如紫阳温暖,也不及庶阳繁华,却是南地通往北岳腹地的最后一道关卡,雄踞于岳山肴谷的出口处,身后便是北岳东北的广袤平原。此城若破,则北岳东北部的平原乃至岳都朔京尽皆袒露,再无一山一河可以阻挡。

因而南燕北侵时,面对有备而来、气势汹汹的十万兵马,北岳轻易放弃了紫阳、庶阳,却举半国兵力镇守鱼州,无论如何不能让这生死攸关的最后一道关卡被燕人打破。

镇守鱼州的,正是北岳三皇子娄慕戈。他比嬿婉大六岁,是先皇后所出,出身高贵,又不乏文韬武略,顺褀十三年的燕岳之战中他十六岁,随顺褀帝出征,在战场上骁勇无敌,配合青剑将军秦幽攻破南燕防线,为反攻赢得了时间。那次战争初次展现了他的军事才能,回岳都后顺褀帝封娄慕戈为南疆持节大将军,掌十万戍边兵马,兼摄台阁。顺褀二十年娄慕戈以雷霆手段镇压东部海夷人叛乱,归朝后被封为辰王,赐邑四郡七县。自此娄慕戈权势无贰,位极人臣,北岳东宫之位虽一直悬置,但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其他皇子亲王再无力与他抗衡。

这年年末,北方克羌汗国欲与北岳和亲,将克羌王大妃的长女罗可公主嫁于北岳辰王。南燕趁辰王北上迎亲、南疆守卫松懈之时,一举发难,攻破了辰王苦心经营数年的南疆防线。辰王得到消息后火速南下,抢在燕师之前到达鱼州,布好防卫措施,将一个鱼州城弄成铁桶一般严丝合缝,这才阻挡了南燕继续北上的步伐。

出庶阳不远便进入肴谷,岳山横亘东西一千里,数十年来岳国在山上修建了许多防御工事,而肴谷是唯一一条穿越岳山、通向北地的通道。庶阳和鱼州像两个瓶塞,一南一北堵住这个军事要道。肴谷一带已远离南地,又处在风口之处,气温骤降,天气严酷。嬿婉等人的车马在风雪中踽踽前行,速度比之前慢了一倍。一直走到天黑,尚未走出山谷。

马车虽做工精良,却也挡不住无孔不入的烈风,车内冷得像冰窖,嬿婉缩在角落里,身上虽盖着厚厚的貂裘,手中拿着炭炉,一向畏寒的她还是冻得手脚发麻,膝盖酸痛。一个侍卫在车外喊道:“公主,雪越下越大,天也黑透了,没法再前行,前头有个避风的岩洞,我们进去避一避,明早再赶路吧?”

嬿婉揉着隐隐作痛的膝盖说道:“也好……就依你说的办吧!”

马车又前行了数十米便停下来,雪人似的王小信打开马车门,把嬿婉搀扶下来。一下车,密匝匝的雪花如沙砾般迎面打来,教人睁不开眼睛。嬿婉一行人躲入一个凹进山体的岩洞里,总算避过了大雪寒风的袭击。

岩洞很小,堪堪能坐下八个人。这个岩洞大概是进山打猎的猎户常来避风雪的地方,洞角有许多干柴和草垛,还有一些盛水的瓦罐。侍卫拿出打火石,好不容易笼出了一堆火。嬿婉在火边烤着冻僵的手脚,啃着硬邦邦的干粮,只觉得浑身乏力,提不起精神。喝了点白雪煮成的热水,她靠在干草垛上听着洞外猛烈的风声,如狼嚎般渗骨。

寒夜漫漫,几个人围着火堆聊起来,好打发时光。侍卫中的头领姓李,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他一边往火堆里加干柴一边感慨:“这北方的天气真是让人吃不消。”

嬿婉问道:“你们都来自南方吗?”

一个络腮胡子的侍卫答道:“我们哥几个都是玉关人,这几年跟着玉关侯出生入死,天南地北哪儿都去。”他指指身边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年,“他叫四娃,三个月前刚刚被选入玉关军,第一场大仗就是打北岳,过瘾得很。”

见嬿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个被叫做四娃的少年低下头腼腆地笑了。

李侍卫打趣道:“这小子,见到姑娘就脸红。”

四娃局促道:“公主莫误会……我只是……只是……”他分辩不下去,脸更红了。

一个被李侍卫等人称作“老朱”的年长侍卫为他解围:“四娃是想说,我们这些粗人,以前从没见过什么公主、皇子,所以在公主您面前有些紧张,若冒犯了您,还望您不要见怪。”

四娃连连点头。

嬿婉笑了,火堆的热量让她觉得很温暖:“你们都是好人。”

白天的奔波耗尽了她的精力,不久之后便有些昏昏欲睡了。突然,李侍卫突然站起身,拔出佩刀,很紧张地盯着洞外。

嬿婉被他的动作惊醒:“怎么了?洞外有人?”

其他人也警惕起来,站起身拿出佩刀。

李侍卫仔细听了听洞外动静,沉沉地说:“洞外不是人……是野兽。”

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水中,洞中的人都骚动起来,络腮胡子问道:“这种大雪天气,野兽不应该都待在深山里过冬么?怎么会跑到山下来?”

“是……是狼……”王小信的声音有些颤抖,“我都给忘记了,这岳山里有狼群生活,平日里它们不常下山,但这些日子一直在下雪,它们肯定是在山里找不到食物,所以就跑下山来了!”

他的话把恐惧散布在了岩洞里,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焦虑的神色。饶是这些生长在南方平原上的南燕侍卫也听说过北方大山里狼群的可怕传说。狼过着群居生活,它们狡诈,阴险,嗜血,残忍,更重要的是,它们无比聪明,会通过团队配合把猎物逼入死境,一举绝杀。在这样的雪天深谷中,遇到一两只凶猛的虎豹,都不如遇到一群饥饿的恶狼更可怕。

原来,方才如狼嚎般的风声里,夹杂着真正的狼嚎声。它们许是嗅到了人畜的气味,循味摸索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