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低沉又硬朗的男声在黑暗中回荡。“你不恨我们和要杀我们并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我们我们曾经要杀你,或者说,我们曾经做了要杀你的帮凶。”
唐否微微一愣便笑出了声音,她侧过脸看着被自己牢牢控制住的叶林:“我还以为当兵的不长脑袋,没想到倒是我低看你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大可不必担心了。”叶林的声音凉薄如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这样的黑暗中竟然让人听出了一丝的怅然。
“哦?”
“我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关系,当时,要将你作为试验品的是军方、是国家,我们都不过是听命而行而已。”叶林的叙述是清楚的、是理性的同时也是冷酷的。“当时的情况,无论对象是谁,我和沈清词都会执行命令,因为我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只不过那个对象正好是你而已。”
“你这么说是不想死了?”沈清词大气都不敢喘,他只能直直的盯着潜伏在叶林身后的唐否冷冷的如此问。
“是,我不想死。”叶林回答得干脆彻底,没有一点点隐藏自己内心的意思。“能活到现在的人,没有人想死。”
“啧啧。”唐否撇了撇嘴,毫不犹豫的嘲讽起来:“我怎么听着,你现在好像把这个锅丢给了你们所服从的军方,所热爱的祖国了呢?叶林,你现在不说这个话,我倒是敬你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来年你的忌日还能赞你一句佩服,可是,你现在却为了生死说出这种话来,你怎么对得起你的国家?你怎么对得起你的军装?你跟那些卖国贼、汉奸有区别吗?”
往别人伤口上撒盐这种事情,唐否一直很擅长,只是在末日之前为了所谓的人际关系,为了所谓的高情商,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嘴巴上却只能闭得紧紧的。
到了现在,她连人都不是了,谁还在乎那见鬼的人际关系?
自然是怎么爽快怎么来。
不得不说,唐否的这番话正中红心,将叶林和沈清词心里那最后的一点点的情怀戳得稀烂。
叶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在唐否还要继续羞辱两个人的时候,叶林忽然提高了声音大吼了一声:“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国家了吗!”
唐否本来还想冷嘲热讽的声音也在叶林的吼声中戛然而止,一时之间,她的心里犹如翻起了滔天的巨浪。
而叶林的声音却好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宣泄了出来:“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现在哪里还有国?哪里还有家!末日来了,到处都是丧尸,到底还有组织,还有ZF,还有国家!我们还有主心骨,还有依靠!可是现在呢?”
“地震了,C市没有了,H市也没有了!我不知道是不是B市也没有了,是不是D市也没有了!没有电,没有通信,没有任何的消息,我就好像失去了眼睛失去了耳朵的废人,没有了国家,我这个军人算什么?我又为谁报效?没有了国家,我入伍的誓言又算什么!我还要对得起什么军装!”
他的声音从高到低,最后竟然变成了一种若有似无的呜咽:“到了现在,我不活着还能怎么样呢?”
一种难以形容的苦涩从唐否的心底一点点的渗了出来,从血液里朝着四肢百骸蔓延,漫上了她的舌尖,让她竟然有一种无法忍受的涩然。
尽管已经算不上是人了,可是,她到底曾经在这个国家里出生,在这个国家里成长,她到底曾经深深的爱着这个国家,就算她也曾经因为它对自己的无情而痛恨过,可是,在这一刻,听到叶林的话的时候,她的心中也有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难耐。
沉默在小小的草棚中不断的蔓延、凝固,似乎打入了每个人的骨髓里。
忽然之间,唐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涩涩的声音里却依然凝结着冰渣:“这又如何?难不成你的信仰没有了,我就要放过你?我唐否不是聪明人,但是绝对不傻,我绝对不会在同一个石头上摔两个跟头。”
“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要是放了你们,不是跟我二十多天前自己把自己送到军方手里没有任何的区别吗?”
随着越来越坚定的信心,那冷静而冷酷的字眼从唐否的唇角一个个的蹦了出来。
“好了,遗言也说完了,有什么话,明年忌日的时候我给你们捎一壶好酒再说!”唐否的眼角眉间肃然变冷,手里的匕首也毫不犹豫的要划了下去。
“等一下!”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道沈清词从哪里来的速度,从哪里来的力气,从哪来的爆发力,竟然在这一刻,一下子扑了上来握住了唐否手里的匕首。
顿时,锋利的刀锋在他的掌心狠狠的划过,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沈清词疼得浑身直冒冷汗,可是他丝毫没有退让,只是瞪大了眼睛望着唐否:“等一下,我,我有个交易!”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交易?”唐否冷笑着加重了握着匕首的手上的力道,淡然的看着沈清词满是冷汗的脸和感觉着钳制着的叶林绷紧的肌肉。
“或者说,猎物有什么资格跟猎人谈交易。”
“我,我有交易!我知道你来营地是做什么的!你一定是没有食物了!”眼望着唐否手中的力道越来越重,似乎不将自己的手生生废掉不心甘情愿,沈清词忽然大喊一声。
果不其然,唐否的动作猛然一凝滞。
就是这样!沈清词的心里陡然一松,他知道自己没有猜错,不过,现在却还不是彻底放松的时候,他紧紧盯着唐否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生怕她下狠手一般压低了声音快速的说着。
“那天,我从装甲车的缝隙里看见了,你从你的包裹里拿了血浆出来。你不用否认!我是学医的,那个东西一定是血浆,我比你清楚!”沈清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不吃人,但是你吃血!”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从沈清词的唇齿边挤了出来。
一室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