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王爷的无赖义妹(宫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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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鸿雁难度无心人

“义妹亲启:一别载余,不胜思念。京中浮薄依旧,日日耳闻京声,甚是厌烦。为兄府中冷清,出行不便,常念起义妹往昔入府做客、对坐谈笑之欢乐。不知义妹今岁能否得闲,何日上京重叙?近闻闇贼动作频繁,令尊多有操心,便请代兄适之问候,吾国尚需海老这等忠心老将,当多加保重,勿因小失大。观义妹近日回笺,字体渐佳,别字仅一,为兄甚感安慰,义妹实宜勤勉回信,更当不吝笔墨,详述自身之事,以解为兄思念……”

上好的洒金纸便摆在几张木板钉就的案上,因塞在怀里带回来时遭了雨,墨迹有些糊了。海笙一边伸着头辨认,一边快手快脚地脱下湿衣。衣带正系到一半,方想到不对,她在衣奁里翻找一阵,扯出条素面肚兜摸索系上,又另外费了一番工夫。

等把身上弄干爽了,她才用脚勾过椅子抓起快秃了一半笔尖的毛笔放在舌上舔舔,潇洒挥墨:“义兄亲启:一别载余,妹欢快如昔,渔村无甚大事,邻家顽童摔破头而已。偶有海集,闲来只悠哉徐逛,唯今日收到来信,方思起义兄,惭愧惭愧。上京一事,不敢妄下轻言,恐令义兄空望。我爹身子依旧硬朗,三哥又欠下我四钱赌债,日日看紧他余下二条裤子,恐我偷去抵债,着实可恨!”

写到这里,她数数字数正欲收笔,瞄到“不吝笔墨,详述自身之事”这行字,又抓抓头写下去:“方才穿一肚兜,费我半刻有余,甚是麻烦,不知是哪个王八崽子造出此物?妹子今日唯有此一事烦恼,略记在此,以解义兄思念。”

写完,她满意地点点头,折好收到一旁。

又把来信看了遍,她嘿地一笑,喃喃:“不胜思念吗?这人,信写得可比人要肉麻多了……”只是两者都一样虚虚实实,教人不知哪是真,哪是假。

正要把它收起,却瞟见纸笺一角翻起,露出下头另一张纸来,原来是雨水将两张纸粘在了一块。

“难怪摸着挺厚。”她不经心地揭开上头那张,才扫见另一张上的字,人便凝住了。

“丫头,你今个手脚怎的如此慢——”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海虎嚷嚷着跨进一步,见到扔了满地的湿衣先是一顿,待看到海笙是衣物完整地拿着张纸发呆,他才放心地走进来。

便瞟一眼她手上质地甚佳的纸张,向来会用这种纸的只有一个——“宁王又来信了?”

“嗯……”

海虎便不打算再问下去,只是想起一事,不由有些紧张地又问下去:“你给他回信了?”

“唉……”

“写了什么?”

海笙慢吞吞地抬起头来,瞟了他一眼,“三哥,你很关心吗?”

海虎被她问住,支吾了一阵却说不出口关切的理由,只恼得瞪眼。

距宁王莫名地将自家这个赖皮丫头认做义妹,又是两年多过去了,那年他们方从京城回到卫所,海笙便来了癸水。

这事说也好笑,他们一家男子,加上这个比男孩更像男孩的妹子,没人意识到海笙总有一天会有姑娘家的问题。海笙自个也不吱声,若不是海虎某天夜里醒觉,看见自家妹子睡眼惺忪地拖着被褥出去,第二天她的铺盖便大咧咧地晾在晾衣场的绳上。海虎还觉得奇怪:这丫头,难不成越活越倒退,尿床了吗?

待瞧清楚被褥上还没洗净的褐迹,他想到是怎么回事,脸都吓白了,便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将连家事都做不好的妹子的被褥扯下,天寒地冻地重又抱到水边洗了遍,几乎要落下泪来——想他堂堂七尺男儿,却要为自家妹子做这等事!

也不敢轻忽,回头就把这事告诉了阿爹,两个大男人合计了半宿,都觉这事严重。

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海笙自个知道这些姑娘家的事情吗?

想到那丫头平日里的野样,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随之引发的问题就是,由谁去告诉她这些事情?

父子俩平日里感情便好,这时更学孔融让梨,客客气气地你推我让起来,最后还是海老爹板起脸,用了做爹的威势,这差事才落在了倒霉的海虎身上。可怜海虎做了好几日的心理建设,眼看不能再拖下去了,便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才开个口。

海笙倒有些意外,只嘻嘻一笑,“这等事情,好几年前我便听渔村姑娘们聊过啦!不过三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姑娘家事情的?”

“要你管!”海虎泪流满面地狂奔而去。

这事被海笙当作笑话,说给了她在渔村勾搭上的小姑娘们听,从此海虎每次有事回渔村,路上都有不认识的姑娘捂嘴看着他直笑。

恰好这时宁王的第一封信过来,海笙想不出该回什么,便大大咧咧地把这件事写了上去。若不是她有一字不知该如何写跑去问三哥,海虎至今还蒙在鼓里!

那封信自然没能送出去。

只是这事对海笙的生活仍是有些影响,她本是与卫所普通军士一样睡大通铺,人人都把这野丫头当男孩子看,彼此都不觉不妥。这事之后,海老爹便不许她再睡大通铺,因卫所里没别的女子,又不好单独给她腾出个地方,商量之后便将她打发回渔村的海家老屋了,平日里虽是没事还可上卫所溜溜,可不能留宿,来回甚是麻烦。

海笙心里虽不痛快,只是难得全家没一人站在她这边,她也只好没奈何答应了。

话说这头海虎正想着如何套这妹子的话,海笙却看着宁王的信呆呆出神,好半天才出声问:“三哥,阿爹有说今年何时上京吗?”

“呃?这个阿爹倒没说,只是我估摸着今年他兴许不能成行呢。闇贼近来频频动作,咱们卫所没阿爹把着可不行。”

“是吗?”海笙应道,又不做声了。

他见她神色异样,不禁问道:“怎了?宁王的信里捎了什么坏消息吗?”

“你自个看吧。”

海虎接过那张纸,见上头写着:“又及,皇上近日有意为我指婚,想是不久便要下旨,义妹若能在此时随海老上京一趟,为兄必不胜快慰。”

他也只意外了一下便又反应过来,“这是好事呀,算算宁王也二十有二了吧?皇族子弟照他这年纪早成婚了,不过咱们家也该要送份礼才合道理,回头我便告诉阿爹去。”

“我也知这是好事。”海笙闷闷不乐地道,长叹一声,“只是三哥你怎明我心情?这便如自个先看好了的红牌姑娘却被人捷足先登摘了牌去,虽说我囊中羞涩,这姑娘是要不起的,可便知还没有客人点下她也是种安慰哇!”

“……”他确是不懂她在说什么,却知绝不是好话!

至今他仍是不知道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宁王究竟是青睐自家这个古怪妹子哪点,若是一时兴起将她认作义妹,可这些年还当真热乎得很,不时便有一封书笺从京城送来,言辞殷切,总也不忘问海笙何时上京做客。

他们一家子曾拿这事琢磨了一阵子,却得不出什么结论,海笙自个也说不出所以然。身为一家之主的阿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要海笙看着应付。他们这些年跟着阿爹上京走动,也知宁王虽对他们多有照顾,可毕竟身份悬殊,对方在朝中又处于那样敏感的地位,所以与之打交道不得不小心谨慎。

这倒也不是说他们对宁王本人有甚成见,阿爹不说,他们几个男儿却都已做好了准备,若有一日宁王犯事牵到他们家,他们必不会扯清关系,只当把这几条命都给了他,报答这些年的关照恩情。

只有海笙,他们却是不愿她涉入太深的。

海笙自个怕也是有些明白,宁王那头如此殷勤,她只不冷不热,头一两年还跟着阿爹上了几趟京城,如今却是能躲便躲了。

他还记得海笙在京城时,宁王果然比先前来往要勤,更甚邀海笙去他府上做客,阿爹不好推辞,便让他也跟着去。他跟了几日,只觉实在看不出那宁王有甚恶意,倒是自家妹子在人家面前说话也放肆得很,常常听得他冷汗直流。

宁王脾气却好过了头,嘴角始终是含着笑的,他记得从初识起对方便一直是这模样。男子长得那样好看实在奇怪,连他有时也看得恍了神,更不用说自家那如街上泼皮般的妹子了,他每时每刻都做好了阻止海笙扑上去的准备。

只是他这妹子却也怪,往往在人家府上被迷得神魂颠倒,出了府便拿头去撞墙,后来估计撞墙也没用了,阿爹要上京时再问她,她只把头摇得似波浪鼓。

若说她对宁王真有意思也不像,像如今,明明已是个大姑娘了,却还总穿着男子衣物混在渔村的姑娘堆里说些胡话,海虎看了那情景直发恶寒。也瞧不出她对宁王的来信有多重视,回信都轻忽的很。

可是现下,知道人家要成亲了,她倒在这里长吁短叹?

海虎携妹子回卫所的路上便一直在纳闷这事。

海老爹听他们说完,沉吟,“是吗?若是皇上的意思,这婚事必是确定了,咱们确该给他送去一份礼。也无需麻烦,送点咱们这边的海产便是了,他向来不会计较这些事。”

“这么说阿爹你是要上京了?”

海老爹摇摇头,“如今正当秋汛之际,东南风起,闇国人正好顺风来犯,我怎敢走开?我看宁王似是极想与笙儿一叙,你便与你三哥上京应付应付吧。”

海笙应了一声,脸色却仍是有些不情愿的。

“如此便定了,贺礼我会令人在这几日备好。笙儿,你自个打发去吧,我与你三哥还有事要谈。”

她知阿爹必是有事要让三哥上京时顺道去办,便不打扰地退下了。以往她总觉上京这等好差事阿爹总是带着家里人,也不怕卫所里的兄弟说他偏心?近年才逐渐明白,上京并不是什么好差事,不准什么时候便要丢脑袋的,阿爹其实是为了卫所把家人的性命都卖出去了。

他驻守卫所如此多年,从未有过大差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按理说早该升职了,只是大昊国如今的境况是如此,精锐兵士与好将领多被调遣去了北方边境,余下南部沿海皆是些软脚虾乃至从未带过兵的文官。他们卫所易攻难守,偏又在闇贼最爱进犯的地方,阿爹便不放心交给别人。

这些年几位兄长随他常往京城走动,都已能帮上阿爹许多忙,只是大哥二哥讷于言辞,三哥虽也是有些怕事,毕竟书读得比他们好些,因常年照顾她也锻炼出了应付麻烦事的本领,因而阿爹有些事情都会交给他处理。

她这个姑娘家只乐得做家里最轻省的人。

海笙蹲在礁石上丢着小石子,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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