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了。在切斯威克,年长的以色列学者又上了出租车继续赶往希斯罗机场。他对自己干下的无法无天的行为而战栗不止。当然他肯定不会告诉特里·马丁,是他——特拉维夫大学阿拉伯语系教授,起草了给巴格达的耶利哥的第一封回信。
刚过十点,特里·马丁打电话过去时,西蒙·巴克斯曼正坐在世纪大厦的办公桌前。
“中饭?对不起,我不行。今天太忙了,也许明天吧?”
“太晚了。事情很急,西蒙。”
巴克斯曼叹了一口气。毫无疑问,这位温顺的学术家肯定是从伊拉克的广播中听到了某条短语的新译解,而这个发现可能会改变生活的意义。
“可是中饭肯定不行。局里有个重要的会议。我说,去喝一杯吧,到‘墙洞’去。那是滑铁卢桥下面的一个酒馆,离这里很近。十二点钟?我可以挤出半个小时,特里。”
“绰绰有余了。再见。”马丁说。
刚过正午,他们已经坐在墙洞里喝啤酒了。酒馆的上方,南区的火车隆隆响着驶往肯特、苏塞克斯和汉普郡。马丁把上午听到的消息说出来了,但没说出消息的来源。
“不得了。”巴克斯曼耳语着说——旁边桌子有人。“谁告诉你的?”
“我不能说。”
“唉,你一定得说。”
“你要考虑他的处境。我已经答应他了。反正他是一名资深学者。就这些。”
巴克斯曼沉思着。一个学者,而且与特里·马丁熟悉。肯定也是一名阿拉伯学专家,有可能曾经替摩萨德干过什么任务。不管怎么说,这条消息要马上去向世纪大厦汇报,不能耽搁。他向马丁道了谢,离开酒馆,匆匆返回世纪大厦去了。
由于要参加中午的会议,史蒂夫·莱恩没有离开大楼。巴克斯曼把他拉到一边,告诉了他。莱恩带着这条消息直接去找局长了。
英国秘密情报局局长柯林爵士听了汇报后说,科比·德洛尔将军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他中饭也不想吃了,叫人给他送了点食物上来,就回到了顶楼办公室。在那里,他用绝密线路给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威廉·韦伯斯特法官打了一个电话。
这时候华盛顿才八点半,但法官每天黎明时就起床了,他在办公室里接到了这个电话。他就消息的来源问了英国同行几个问题,没能得到答案,很不满地咕哝了一声,但他同意这件事不能耽搁。
韦伯斯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中情局主管行动的副局长比尔·斯图尔特。副局长一听就光火了,然后他与中东处处长奇普·巴伯一起开会研究了半个小时。巴伯更是怒火万丈,因为当初就是他本人坐在赫兹利亚郊外山丘上的房间里面对着德洛尔将军,显然,对方向他说谎了。
他们两人研究出下一步的方案,然后去找局长。
下午,威廉·韦伯斯特局长与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布伦特·斯考克罗夫特一起开了一个会,后者带着这件事去见布什总统。韦伯斯特提出的意见被批准了。
国务卿詹姆斯·贝克立即提供了合作。那天晚上,国务院的一份特急请求传到了特拉维夫,第二天上午就出现在收件人以色列副外长的办公桌上了,由于时差关系,只相隔三个小时。
当时的以色列副外长是本杰明·内塔尼亚胡,一位英俊、优雅、满头银发的外交家。他是第三代土生土长的以色列犹太人,曾在美国接受过部分教育。由于他流利的英语、出众的口才和强烈的爱国主义,他成为伊扎克·沙米尔的利库德政府的一名阁员;他也是以色列政府发言人,常常出席西方媒体参加的记者招待会,以能言善辩著称。
两天后,十月十四日,他抵达了华盛顿杜勒斯机场。他对美国国务院紧急邀请他飞到华盛顿商讨要事颇感迷惘。
他先会见了助理国务卿劳伦斯·伊格尔博格,讨论的无非是八月二日以后中东总体形势。他感到更加迷惘了。到会议结束时,他已经彻底沮丧了,接下来就是坐半夜起飞的红眼航班返回以色列。
就在他要离开国务院时,一名助手把一张贵重的精制卡片交给了他。卡片上印有一枚个人标记,写字人用优雅的笔迹邀请他在离开华盛顿之前一定要到他家作短暂的访问,以商讨“关系到我们两国和两国人民”的紧急事宜。
他认得这个签名,知道这人是谁,也清楚写字的那只手里掌握着多大的财富和权力。写字人的豪华轿车就停在门口。以色列外交部副部长作出了决定。他请秘书返回使馆收拾好两人的行李,两个小时后到乔治城的一座房子与他会合,从那里他们将一起赶赴杜勒斯机场。然后他上了那辆豪华轿车。
他以前从没去过那座房子,但他可以想象它肯定很漂亮——离乔治城大学校园不到三百码,位于M街上。他被引入一间细工嵌板装饰的书房,里面藏着不少珍本图书。几分钟后,主人进来了,一边踏着喀山地毯,一边伸出手表示欢迎。
“我亲爱的比比,你能花时间过来真是太好了。”
索尔·内桑森既是银行家也是金融家,这两种职业使他成为巨富,但是他的真正财富大都隐藏着没有显露出来。他本人的文化修养很高,挂在墙上的范戴克斯和布罗格尔斯的名画不是赝品。此外他对慈善业的捐献——包括对以色列的捐献是传奇性的。
他比以色列副外长年纪稍长,也是举止优雅、满头银发,但与外交官不同的是,他身穿由伦敦萨维尔罗定做的西服,而他的真丝衬衣来自苏尔卡。
他把客人引到壁炉旁的真皮沙发前,一名英国男管家用银盘子端着一瓶葡萄酒和两只玻璃杯走进来。
“我们谈话时你也许喜欢喝点东西吧,朋友。”
男管家把红葡萄酒倒进两只玻璃杯,以色列人啜了一口。内桑森扬起眉毛表示询问。
“味道好极了。”内塔尼亚胡说。六一年份莫顿堡葡萄酒是难得的珍品,不应该大口喝。男管家把酒瓶放在他们伸手能拿到的地方后就离开了。
索尔·内桑森是一个聪明得令人难以捉摸的人,他不会把话直接说出来。会话开始前先来点小插曲,然后说到中东。
“要打仗了,你知道的。”他忧郁地说。
“对此我没有疑问。”内塔尼亚胡表示同意。
“在战争结束之前,许多美国年轻人很可能会死去。很优秀的年轻小伙子,他们不应该死。我们必须尽可能降低伤亡数量。怎么样,再来点葡萄酒吗?”
“不要了。”
这个人到底想说什么?以色列副外长真的糊涂了。
“萨达姆,”内桑森凝视着壁炉炉火说,“是一个狂人。他必须被制止。也许他对以色列比对任何邻国都更危险。”
“这话多年来我们一直在说。但我们炸掉他的核反应堆后,美国谴责了我们。”
内桑森挥了一下手,表示不屑一顾。
“那当然是一派胡言,都是为了支撑门面装样子的。我们双方都知道,而且我们相互有默契。我的一个儿子已经开赴海湾了。”
“哦,我不知道。愿他平安归来。”
内桑森很受感动。
“谢谢你,比比,谢谢你。我也每天在这样祈祷。这是我的长子,也是我的独子。我只是感觉到……在这个时刻……我们之间必须真诚合作。”
“完全同意。”以色列人的心中涌上了坏消息即将来临的不详预感。
“要把伤亡人数降下来,你明白。这就是我要请你帮忙的原因,比比,尽量降低伤亡人数。我们是站在一起的,难道不是吗?我是美国人和犹太人。”
他使用词语的优先顺序似乎意味深长。
“我是以色列人和犹太人。”内塔尼亚胡喃喃地说。他也有自己的优先顺序。金融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不安。
“对极了。但由于你在这里受过教育,你应该明白……嗯,这话我应该怎么说呢?……美国人有时候是很容易动感情的。我能不能直说?”
终于松了一口气,以色列人想道。
“如果你们能做某件事,使伤亡人数下降一些,哪怕只下降一点点,我和我的同胞将永远感激作出贡献的人。”
另一半意思留着没说出来,但内塔尼亚胡是一个有丰富经验的外交家,他不会不理解。如果当为而不为或不当为而为之,致使伤亡人数增加,那么美国是很记仇的,美国的报复也是令人很不愉快的。
“你要我干什么?”他问道。
索尔·内桑森品了一口葡萄酒,眼睛盯着壁炉里闪动的火焰。
“看起来,在巴格达有一个人,他的代号叫耶利哥……”
他讲完这事,心事重重的副外长就匆匆奔赴杜勒斯机场去赶回家的航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