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锁眼人造卫星找到它的时候,它正在巴哈马群岛最西端的比米尼岛以南,朝西航行。
坦帕的美军司令部对它的航线进行了判定和延伸,航向直指迈阿密港口,直捣迈阿密市中心。
不到十分钟,这艘小小的化工船吸引了几个“朋友”。从基韦斯特海军航空站起飞的一架P-3“猎户座”反潜飞机找到了它,降低到距海面几千英尺高度,盘旋着从各个角度给它拍照。它的形象出现在坦帕昏暗的作战指挥中心内一块整面墙大小的等离子屏幕上。
“天哪,快看。”一名作战参谋轻声说。
货船在海上时,有人拿着刷子和白漆爬到船尾,在船名“Doa Maria”(玛利亚女士)字母“i”上面加了一条横杠。于是船名被改为“Doa Marta”(玛尔塔女士),但白漆涂抹得非常粗糙,稍仔细一看就能看出破绽。
南卡罗来纳州的查尔斯顿,有两艘海岸警卫队的快艇这时候都正在海上巡逻。它们是“梅隆”号及其姐妹船“摩根索”号。距离更近的梅隆号转向那艘被劫持的商船,从巡航速度增加到了侧翼包抄速度。船长迅速计算出他们将在九十分钟后,即太阳西下时实施拦截。
快艇这个词用在梅隆号上实在是不太相称。它有一百五十米长,排水量三千三百吨,几乎是一艘小型驱逐舰。它一边在四月初的大西洋海面上劈波斩浪航行,水兵们一边去准备武器,以备万一——那艘化工船已被定为“可能有敌意”。
梅隆号上的武器可不是摆设。它的三个武器系统中最轻型的是六支枪管组成的二十毫米“加特林”机关枪,这种枪械能作为反导弹武器使用。从理论上说,一颗飞射过来的导弹碰到这种弹雨会被撕裂。但这种密集弹雨也并不是只能打导弹,它可以撕裂任何物体,但是要在近距离内。
它还装备着两门“丛林王”二十五毫米舰炮,速度不是很快,但威力更猛,对一艘小型化工船肯定是致命的。此外,它的甲板上配置着一门“奥托·梅拉拉”七十六毫米速射舰炮。
玛利亚女士号还只是海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时,所有的三个武器系统就都做好了战斗准备。水兵们摩拳擦掌,他们以前都只是在训练,现在出现了一个可以用真枪实弹打击的敌对目标,他们是不会心慈手软的。
“猎户座”反潜飞机在上空盘旋,把拍摄到的照片实时发送到坦帕。梅隆号武装快艇在水上划了个弧,绕过这艘化工船的船尾,来到了她的侧翼,在二百码开外减低了航速。然后梅隆号开始用扩音器朝玛利亚女士号喊话。
“身份不明的化工船,这里是美国海岸警卫队梅隆号。减速停船。再说一遍,减速停船。我们要上船检查。”
通过功率强大的望远镜能看到驾驶台上那个舵手的身影,以及他两侧的另两个人。没有应答。化工船没有减速。喊话重复了一遍。
第三次喊话之后,艇长命令向化工船的船首前方海面上发射一枚炮弹以示警告。海面上激起的浪花掠过化工船的首尖舱,打湿了此前盖在舱面纵横交错的管线上以免暴露这艘船真正用途的篷布。驾驶台上的那些人肯定已经明白了这个警告。但船还是没有减速。
然后两个身影出现在驾驶台后面的尾楼舱室门口。其中一人脖子上挂着一挺M60轻机枪。这个姿态完全无用,只能决定这艘船的命运。那人显然是一个北非人,在落日下清晰可辨。他点射了几下,子弹掠过了梅隆号上空,然后他的胸部中了一枪,从梅隆号甲板上向他瞄准发射的四颗M16卡宾枪子弹,有一颗打中了他。
谈判就这么结束了。阿尔及利亚人倒下去的时候,他走出来的那扇舱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梅隆号艇长请示是否击沉这艘负隅顽抗的船。但请示被否决了。来自总部的命令很明确。
“离开它。保持距离,快点儿。它是一颗漂浮的炸弹。在离这艘化工船一海里处警戒。”
梅隆号无奈地掉转船头,加大航速,留下这艘船任其自生自灭。两架F-16“猎隼”战斗机已经升空了,三分钟后就可以抵达这里。
狭长的佛罗里达半岛上的彭萨科拉空军基地,驻扎着一个战斗机中队,每天二十四小时值勤,可以在五分钟内做好起飞和战斗准备。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对付毒品走私活动,不断有人试图从空中和海上偷运毒品到佛罗里达和周边几个州,尤其是可卡因。
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战机飞了过来,锁定比米尼岛西边的这艘化工船,激活了“小牛”导弹。两位飞行员的仪表板上都出现了“导弹备妥,目标锁定”的字样,这艘化工船的灭亡是相当程式化、相当精准、冷酷无情的。
随着战机飞行员一声简短的命令,两枚小牛导弹脱离了战机的翼下,顺着机头的方向飞驰而去。几秒钟以后,两枚各装载着一百三十五公斤炸药的弹头击中了化工船。
即使玛利亚女士号没有装载剧烈爆炸物,单是“小牛”导弹的雷管深入到货舱里,杀伤力就已经足够了。
一英里之外,梅隆号水兵们注视着玛利亚女士号起火燃烧。他们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闻到了浓缩汽油在火中燃烧的恶臭。整个过程很短。水面上没留下任何仍在缓慢燃烧的物品。船只断成两截,沉了下去。船上最后一批重油在海上闪烁了五分钟,然后大海把这一切全都吞噬了。
这正是阿里·阿齐兹·哈塔卜博士所期望的。
一小时后,美国总统正在举行国宴款待贵宾,其间有人在他耳边简短地耳语了一番。他点点头,要求第二天上午八点,在白宫椭圆形办公室里向他作口头汇报,然后他继续喝汤。
差五分八点,中情局局长在副局长马雷克·古米尼的陪同下,被引进了椭圆形办公室。古米尼此前来过这里两次,对这个地方印象很深。总统和另五位主管都在场。
程序很简单。马雷克·古米尼要就“撬棍”反恐行动的进度和结果情况进行汇报。
古米尼的报告简短扼要,他明白,椭圆形办公室的主人不喜欢冗长的解释。“十五分钟,然后闭嘴。”马雷克·古米尼把这项复杂的行动压缩到了十二分钟。
他说完时,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那么,英国人的那张纸条上说的还是对的?”副总统问道。
“是的,先生。他们安插到‘基地’组织内的那位特工,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人。去年秋天我见过他,但我们推定他肯定已经死了——如果没死,他现在应该发出他还活着的信号。但他送出了那份情报。恐怖武器确实是一艘船。”
“我原先不知道这么危险的货物每天都在全世界运送着。”国务卿在接下来的沉寂中这么嘟囔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总统附和道,“现在,关于西方八国首脑会议,你们有什么建议要告诉我吗?”
国防部长瞟了一眼国家情报局局长,点了点头。显然,他们已经准备了一份联合报告要向总统作汇报。
“总统先生,我们有各种理由相信,对这个国家,或者说对迈阿密市的恐怖威胁,已在昨天晚上被粉碎了。危险已经过去。至于西方八国首脑会议,在整个大会期间,您将在美国海军的保护之下。海军保证绝对没有安全问题。因此,我们的建议是,您尽管放心地去参加西方八国首脑会议吧。”
“嗯,好的,我也是这么想的。”美国总统说。
17
戴维·冈拉克认为他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工作。或者第二好的工作,要是能在袖口上或肩章上挂上第四条金杠从而成为船长当然更好,但能当一名大副他仍然感到由衷的快乐。
四月的一个晚上,他站在庞大的驾驶台的右舷边,俯瞰着他身下二百英尺处新布鲁克林码头上蜂拥的人群。整个布鲁克林市区都臣服在他的脚下;在相当于二十三层楼的高处,他俯视着广袤的城区。
坐落在布特米尔克航道上的十二号泊位是在那天晚上投入营运的,应该不算是一个小泊位,但这艘邮轮就把它全部占满了。邮轮全长一千一百三十二英尺,宽一百三十五英尺,吃水三十九英尺,是世界上最大的营运客轮。整条航道已经专门为它进行了疏浚和挖深,晋升后第一次出海的冈拉克大副越看越觉得它雄伟壮观。
下面码头建筑物后面,市区街道方向,他可以看到那些遇挫的愤怒的示威者。纽约警方已经高效地封闭了整个码头。港口警察的快艇在码头附近的水面上巡逻着,以防示威游行者乘船接近。
即使示威者能从水上接近也没有用。这艘远洋邮轮的船壳钢板出水很高,船舷最低处也在水面以上五十多英尺。因此,那天晚上登轮的人能享受到绝对的私密,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示威者感兴趣的也不是他们。到目前为止,登轮的只是一些低级工作人员:速记员、秘书、初级外交人员、专题咨询人员以及其他杂务人员。显然,要是没有这些人,世界上的要员和大人物们就没法开会讨论饥饿、贫困、安全、贸易壁垒、防务和联盟事项了。
当安全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过时,戴维·冈拉克皱起了眉头。他和船员们花了一整天时间陪同白宫警卫局特工检查了船上的每一个角落。特工们看上去全都一模一样,全都聚精会神地板着脸;全都对着他们的袖口嘀嘀咕咕地说话,显然那里隐藏着话筒;全都戴着耳机——要是没有它们,他们会觉得跟没穿衣服差不多。冈拉克最后得出结论,他们是职业偏执狂。但他们没在邮轮上发现任何疏忽或漏洞。
一千二百名船员的背景情况已被仔细审核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对他们不利的证据。留给美国总统和第一夫人的豪华舱室,经过细心搜查后已经封闭起来了,并由白宫警卫局的特工人员把守着。戴维·冈拉克看一眼就明白,这些人肯定会一直围着这位总统转。
他看了一下手表。三千名工作人员还要两个小时才能登轮完毕,之后八国政府的领导人才会抵达。与伦敦的外交官一样,他欣赏这种简单的方法——租赁这艘世界上最大、最豪华的邮轮来举办世界上最大、最具声望的会议,从美国纽约到英国南安普顿跨越大西洋的五天航程,时间刚好。
这个办法可以有效避免每年都会发生的各种反对团体试图扰乱八国首脑会议的局面。“玛丽女王二世”号邮轮能满足四千二百名游客的住宿、餐饮、会议和娱乐等一切活动,租用邮轮这个主意比在一座山上或是一座岛上更好。
当船上低沉的汽笛拉响、向纽约告别之时,冈拉克将站在船长旁边。他将按要求设置好船上四台“美人鱼”推进器的速度,而船长只需用仪表板上一只微型驾驶盘,就可以驾船离开泊位进入东河,转向浩瀚的大西洋。船上的控制设备十分精妙,船尾的两台侧向推进器也十分灵巧,可以作三百六十度旋转,因此,邮轮在码头开航时无需使用拖轮协助。
在远处的东方,里士满伯爵夫人号货船正以右舷经过加那利群岛。许多欧洲人隆冬季节想离开冰天雪地的家乡,享受十二月份非洲海岸的阳光,就会到这片岛屿度假。慢慢地,这些岛屿在视线里消失了,但用望远镜依然能看到耸立在海平线上的天德山的峰顶。
距离它的历史性时刻还有两天时间。印尼籍驾驶员指示他在机舱里的同胞把主机动力减低到“低速前进”,在四月的这个晚上,它正以步行的速度航行在轻波荡漾的大西洋上。
天德山主峰慢慢地退出了视线,舵手把航向朝左舷稍微转了几度,前方一千六百海里,就是美国的东海岸。在高空中,它再次被看见了,计算机再次读取了它的应答,核对了记录,发现它的位置与陆地相距颇远,于是再次发出了通行许可:“合法商船,没有危险。”
第一批抵达的政府团队是日本首相及其随行人员。按计划,他们从东京飞到纽约肯尼迪机场,之后从机场,由直升机直接把他们带离牙买加湾,避开示威抗议的人群,到达布鲁克林。
直升机着陆区设在那座新码头的仓库和货栈中心旁。日本客人只能看到被挡在围栏外的抗议者口型在动,无声地呼喊着口号,接着那些人就退出了视线。当直升机桨叶的转动变缓,代表团受到了高级船员们的迎候,然后被引领着走过封闭的通道,到了船边的入口处,由此通往其中一个豪华舱室。
然后,直升机返回肯尼迪机场去接刚刚抵达的加拿大代表团。
戴维·冈拉克一直在驾驶台上。这艘远洋邮船的驾驶台从左舷到右舷有五十码宽,透过巨大的全景舷窗可以眺望前方的大海。驾驶台高出水面二百英尺,但舷窗前面的雨刷表明,当玛丽女王二世号遇上冬季大西洋高达六十英尺的巨浪时,溅上来的海水依然能够打湿驾驶台。
不过根据气象预报,这次跨越大西洋的航程将会是温和平静的,只有一些轻浪和微风。这艘豪华邮轮将走南边的大圆航线,这样比较适宜游览观光,因为这条航线上气候温和,海面平静。这条航线是以最短的距离跨越大西洋,划一道大弧线,弧线最南端切着亚述尔群岛的北缘。
俄罗斯、法国、德国和意大利代表团相继顺利抵达。黄昏时分,玛丽女王二世号的船东——英国代表团乘坐最后一批往返直升机到了。
将在当晚八点主持第一次宴会的美国总统,像往常一样乘坐深蓝色白宫专用直升机在六点整抵达。海军陆战队的乐队在码头上奏响了《星条旗永不落》,总统迈步登上邮轮,走进船舱。舱门关闭,外部世界关在了外面。六点三十分,最后一批缆绳解开了,船身张灯结彩,像一座漂浮的城市一般的玛丽女王二世号邮轮缓缓离开码头,进入东河。
河里小船上,港口周围路边,人们目送着它离去,并挥手致意。高踞在他们上方、强化玻璃后面的八个世界上最富裕国家的领导人也挥手回应。被灯光照得雪亮的自由女神像退出了视线,岛屿被甩到后面,女王号慢慢地加大了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