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同意了,于是他们又重新开始。现在法官和奥康纳把火柴梗分成两堆。奥康纳发现,火柴梗不到五十根,他们也许会用完筹码。科明法官又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们把火柴梗折成两段,有火柴头的半根价值,是半根光火柴梗的两倍。
奥康纳说,他身上带着度假用的三十多英镑,这是他的上限。谁也不反对科明使用支票——他显然是一位绅士。
这么决定后,他们借给神父十根有头的火柴和四根没头的,两人各出一半。
“那么,”科明法官边洗牌边说,“赌注是多少?”
奥康纳举起没有头的半根火柴梗。
“十先令怎么样?”他说。这使法官有点吃惊。他从盒子里倒空的四十根火柴梗,现在成了八十个半根,代表六十英镑。在一九三八年可是一个很可观的数额。神父面前有十二英镑,另外两位每人有二十四英镑。法官听到神父叹了一口气。
“一不做,二不休,上帝保佑我。”神父说。
法官突然点了点头。他用不着担心,头两把他就赢了,几乎赢了十英镑。第三把时,奥康纳早早扣了牌,输了十先令,又下注。神父押了四根一英镑的火柴梗。科明法官看着自己手里的牌,他有一副葫芦,三张J和两张7。这牌已经很大了,神父只剩下七英镑。
“我跟你的四英镑,神父,”他说着把自己的火柴推到中间,“我再加五英镑。”
“天哪,”神父说,“我差不多要输光了,怎么办呢?”
“如果你不想让科明先生再押上你不能跟的赌注,只有一个办法,”奥康纳说,“你把五英镑推到前面去,要求看牌。”
“我要看牌。”神父像是背诵一句仪式词,一边把五根有头的火柴梗推向前去。法官亮出一副葫芦,等待着。神父亮出了四张10。他把自己的九英镑收回,加上法官的九英镑,还有三十先令的底金。他手里原先有两英镑,现在变成了二十一英镑十先令。
此时,他们抵达了利默里克枢纽。在爱尔兰铁路系统中,这个站并不靠近利默里克,而是在蒂珀雷里郊外。因为这个站台没有下行列车,所以货车驶过主站台后,又倒了回去。有几个人上下车,但不影响这场牌局,也没人进入这个包厢。
到查尔维尔时,神父赢了奥康纳十英镑,奥康纳看上去忧心忡忡,牌局的节奏慢了下来。奥康纳现在一直早早扣牌,而只要另外两人中有一人扣牌,那一局就结束了。这样过了许多局。快到马洛时,他们商定,扔掉所有小牌,留下7以上的大牌,凑成一副三十二张牌的扑克,牌局的速度加快了。
到了海德福德,可怜的奥康纳输了十二英镑,法官输了二十英镑,都输给了神父。
“我现在归还开始时借的十二英镑,这个主意不坏吧?”神父问道。
另两个人都同意,他们各自拿回出借的六英镑。神父还有三十二英镑。奥康纳继续谨慎地玩着,只加注了一次,用一手葫芦胜了两个对子和一副同花,赢回了十英镑。基拉尼湖区此时从窗外掠过,没人欣赏这湖光山色。
过了法兰福后,法官发现他终于等来了他要的牌。摸了三张牌后,他兴奋地看着手里的四张Q和一张梅花7。奥康纳肯定也有一手好牌,因为当法官跟了神父的五英镑又加了五英镑时,他也跟了牌。当神父跟了五英镑又加注十英镑后,奥康纳慌慌张张扣了牌。他又回到开始玩牌时的十二英镑了。
法官咬着大拇指指甲。随后,他跟了神父的十英镑又加注十英镑。
“还有五分钟到特拉利。”列车员把脑袋探进包厢门说。神父沮丧地凝视着桌子中间的火柴梗,和代表了他自己的十二英镑的那小堆。
“我怎么办呢?”他说,“噢,天哪,我可怎么办呢?”
“神父,”奥康纳说,“你不能再加注了,你必须跟定,并要求亮牌。”
“我想也是。”神父悲伤地说。他把十英镑的火柴梗推到桌子中央,自己就留下两英镑,“刚才我玩得很不错,有三十二英镑,我本应该把它们留给孤儿院的,但现在我只能给他们两英镑了。”
“我来补到五英镑,神父,”科明法官说,“看,四位女士。”
奥康纳吹起了口哨。神父看了看摊开的四张Q,然后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
“K没有Q大吗?”他疑惑地问道。
“比Q大,如果你有四张的话。”法官说。
神父把牌摊到桌子上。
“可是我有呀。”他说。他还真有。“上帝保佑,”他喘着气说,“我还以为要输光了。我还想你手里肯定有一把至尊同花顺呢。”
火车驶进特拉利时,他们清理了纸牌和火柴。奥康纳收回自己的扑克;法官把折断的火柴放进烟灰缸。奥康纳从口袋里取出十二张一英镑的钞票,数了数,递给神父。
“上帝保佑你,孩子。”神父说。
科明法官遗憾地掏出支票本。“应该是正好五十英镑吧,神父?”他说。
“是这样,”神父说,“没错,可我忘了我们开始时是怎么说的。”
“我向你保证,我欠孤儿院五十英镑。”法官说,他准备开支票,“你说的是丁格尔孤儿院?那我就写上这个抬头?”
神父似乎迷惑了。
“这个,我认为他们没有银行账户,那是一个小地方。”神父说。
“那我最好开到你的名下。”法官说,他等着对方报出一个名字。
“可我也没有银行户头,”神父窘迫地说,“我从来没有管过钱。”
“那就只能这样了。”法官礼貌地说。他很快写完,撕下支票,递给了神父:“这是付给持票人的,特拉利的爱尔兰银行能够兑现,我们刚好来得及。他们三十分钟后关门。”
“你是说在银行里凭这个他们会给我钱?”神父问道,他小心翼翼地拿着支票。
“当然喽,”法官说,“但当心别弄丢了。这是付给持票人的,所以谁拿了都可以去兑现。好了,奥康纳、神父,这是一次非常有意思的旅程,虽然不便宜。我祝你们今天好运。”
“我也一样,”奥康纳悲凉地说,“上帝一定是偏向您这边的,神父。我很少见到这样一手牌。这对我是个教训,以后不能在火车上玩牌了,尤其是绝对不能与刚教会的人玩。”
“我负责在日落前把钱送到最需要的孤儿院那里去。”神父说道。
他们在特拉利车站的月台上分手。科明法官去了自己的酒店,他想早点安寝,因为明天上午要开庭审案。
上午一开始的两个案子简单明了,由于被告都对轻微过失认罪,他以罚款结了案。特拉利选出的陪审团一直在旁边闲坐着。
第三名被告被传唤时,科明法官正低头写着什么。从被告席看去,只能看到他的法官假发。
“带罗南·夸克·奥康纳到庭。”书记员以低沉的声调如此喊道。
一阵脚步拖地的走路声传来,这时,法官仍在写字。
“你是罗南·夸克·奥康纳?”书记员问新来的被告。
“我是。”那个声音说。
“罗南·夸克·奥康纳,”书记员说,“你被指控利用纸牌进行诈骗,触犯了一八四五年《赌博法》第十七条规定。案件中,你,罗南·夸克·奥康纳,于今年五月十三日在凯里郡,利用扑克牌,靠欺骗或非法设备或非法手段,从一个叫勒根·基恩的人那里赢得一笔钱,并借此以欺诈行为从勒根·基恩处获取了该笔钱。你对指控有无异议?有罪还是无罪?”
在陈述过程中,科明法官异常小心地放下笔,又凝视了一会儿自己的文件,似乎想一直这样处理整个审讯,最后,他抬起眼皮。
长着一双西班牙猎狗般的眼睛的小个子,在法庭下方吃惊地凝视着他。科明法官也同样惊恐地凝视着这个被告。
“没有罪。”奥康纳以耳语般的声音说。
“等一下。”法官说。整个法庭安静下来,都在看他。他不动声色地坐在凳子上,内心却是一片混乱。他可以马上停止这起案子的审理,声称自己认识这个被告。
随后,有一个念头告诉他,这将意味着重审:被告现在已被正式起诉,这样一来会产生额外的费用,须由纳税人承担。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他心里想道,他能不能公正且正确地审案,并向陪审团作出一个真实公正的结论呢?他认为自己能做到。
“请向陪审团宣誓。”他说。
书记员照做了,然后询问奥康纳是否有律师。奥康纳说他没有,但希望能自我辩护。科明心里暗暗发誓。现在,公平要求他站在被告一方去对付公诉人。
这位公诉人现在站起来陈述事实,他说的这个事实很简单。五月十三日,特拉利一个叫勒根·基恩的杂货商人,在都柏林登上从都柏林开往特拉利的火车回家。他碰巧随身带了一些现金,有七十一英镑。
旅途中,他偶然参加了与被告及另一个人的赌局,使用的是被告提供的一副扑克牌。他输的钱太多,于是产生怀疑。在法兰福,即特拉利的前一站,他找了个借口下车,找到铁路公司的一名员工,要求特拉利警察到站台上等待。
他的第一证人是特拉利警队的一个警长,这位身材高大结实的男子为逮捕做了证。他宣誓说,五月十三日得到消息后,他在特拉利火车站等着都柏林的火车进站。有个曾向他举报的人,为他指出了被告,后来得知举报人是勒根·基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