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在部队里,军官或者“鲁伯特”不能选择再回原部队,除非他得到邀请。可查姆尼回来了,升任中队长,正好赶上解放基斯马尤和之后的塞拉利昂特别行动[56]。
他和皇家特种空勤团的特种小队一起,通过伞降,营救出一组被叛军俘虏的爱尔兰士兵。叛军虽然孤立无援,但他们的营地在丛林的深处。这帮嗑药的叛军称自己为“西部男孩”,不到一小时就伤亡了一百多人,最终撤入丛林。他第三次去位于赫里福德皇家特种空勤团基地时,已经是团指挥官了,军衔也升至上校。
他和追踪者面谈时,制下的特种部队一共有四支:皇家特种空勤团、皇家特种舟艇团、特种支援大队以及联合特种侦察团。
由于他在特种部队担任军官时,在赫里福德基地期间三次任务所表现出来的高度适应性,阿富汗赫尔曼德地区和英国本土的空中突击部队均由他指挥。
他听说过追踪者,知道他就在城里,也知道他为什么在这儿。虽然技术行动支援局领先一步,但铲除传教士长期以来都是联合行动。传教士在英国的土地上,已经煽动了四起谋杀事件了。
“我能为你做什么?”通常的礼节和握手之后,他问道。
追踪者的回答同样简短。他需要帮助,而且安全许可不是问题。特种部队指挥官静静地听着。他一开口就直击要害。
“你有多少时间?”
“我估计是到明天拂晓前。这里和索马里之间有三个时区,那时候索马里刚过正午。今晚我们就能消灭他,不然我们就重又失去他,而且也许永远都找不到了。”
“你们正在用无人机跟踪他?”
“我们说话的这会儿,一架全球鹰就在他脑袋顶上。我相信他停下来的时候应该是夜里了。那里晚上有十二个小时,前半夜六个小时,后半夜也是六个小时。”
“不能用导弹?”
“没错。和他一起乘车的,还有一名以色列特工。必须保证他的生命安全。说得委婉些,如果损失了他,摩萨德会不高兴的。”
“这不奇怪。你肯定不想去惹那些麻烦。那你想从我们这儿得到些什么?”
“开拓者。”
查姆尼慢慢扬起一道眉毛。
“HALO[57]?”
“我想,这是唯一能够奏效的方式。您在那一带现在有开拓者吗?”
开拓者可能是英国军队最鲜为人知的部队,规模最小,只有三十六个人。成员大多选自空降部队,然后进行再训练。训练极其严酷,极少有人能幸存下来。
他们共分为六组,每组六人。即使加上他们的支援部队,总数也不超过六十人。从没有人见过他们。他们能在常规部队数英里之前行动,2003年入侵伊拉克时,他们比美军先头部队还要深入战区六十英里。
在地面时,他们使用简装强化版路虎,用“沙漠红色”伪装,他们叫它“小手指”。一个战斗小组有两辆小手指,每辆车三个人。
或者他们也可以通过HAHO[58]方式进入战区。离开飞机后就开伞,然后操纵伞翼“飞行”很远的距离,无声无息地进入敌占区,像麻雀一样从天而降,不被人发现。
查姆尼将军把电脑屏幕转向自己,在键盘上敲了一会儿,然后紧盯着屏幕。
“我们碰巧有一个小组在塞迈里特[59],是沙漠入门训练课程。”
追踪者知道塞迈里特,那里有美军的一个空军基地,在阿曼的沙漠里。1990年至1991年,伊拉克的萨达姆·侯赛因入侵科威特期间,那里是美军的一个中转站。他在脑子里合计了一下,特种部队选用C-130大力神运输机,四个小时就能到达吉布提。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美国空军基地。
“您需要什么样的许可才能把他们借给山姆大叔?”
“最高级别的。”特种部队指挥官说道,“派去那里的话,我估计,需要我们的首相批准。如果他说可以,那就可以。其他所有人都只会把信息向上通报。”
“那谁最能说服首相?”
“你们的总统。”将军答道。
“那如果他能说服首相的话呢?”
“那内阁就会给防务大臣下达命令,然后是国防参谋部长、总参谋长、作战部长,然后是我。然后我就做我该做的事。”
“那会花掉一整天时间的。我没有一整天。”
特种部队指挥官想了一会儿。
“你看,那些小伙子们正在返程的路上,途径巴林和塞浦路斯。我可以让他们改变路线,经吉布提去塞浦路斯。”他看了下表,“索马里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如果他们在两个小时之内出发,日落时分就能在吉布提降落。你能找人接待一下他们,给他们加油吗?”
“绝对没问题。”
“你们付账?”
“我们买单。”
“你能去那儿给他们介绍情况吗?包括照片和目标?”
“我亲自去。我在诺斯霍特机场有一架格鲁曼商务机。”
查姆尼将军微微一笑。
“想飞去那里,只能那样了。”运输机后机舱的座位和石头一样硬,这两个男人都有过太多经历了。
“我必须走了。我得打很多电话。”
“我来让大力神转向。”特种部队指挥官说道,“我不会离开办公室。祝好运。”
三十分钟后,追踪者回到大使馆。他冲进自己的办公室,仔细看着屏幕上面坦帕拍下的照片。传教士的敞篷车还在赭石棕色的沙漠里颠簸前进。那五个人还坐在车后面,其中一个带着红色的棒球帽。他看了看表。伦敦时间上午十一点,索马里时间下午两点,华盛顿时间才刚刚早上六点。格雷·福克斯睡得正美呢。去他妈的。他拨通了福克斯的电话。接电话的声音显然还没睡醒。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七个电话了。
“你想怎么样?!”他冲着电话嚷道。追踪者向他解释今天早上在伦敦发生的一切。
“拜托……让总统去和英国首相说,请首相帮个小忙。并且授权我们在吉布提的基地以全力配合此事。”
“那我就必须先把海军上将弄醒!”格雷·福克斯说道。他说的是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指挥官。
“对你来说这只是早上七点,可他是个水手,老早就醒了。三军总司令为了保持健康,每天起得很早。他会接电话的。就让他去和他在伦敦的朋友讲讲,帮个忙。朋友就是派这样的用场的。”
追踪者还有别的电话要打。他告诉诺斯霍特机场的格鲁曼飞机的驾驶员,让他草拟一份去吉布提的飞行计划;然后向伦敦格罗夫纳广场下的大使馆基地停车场订了辆车,三十分钟之内出发去诺霍特机场。
他最后给佛罗里达的坦帕去了个电话。虽然他不是电子专家,不过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这是能做到的。他要在格鲁曼客舱里装个东西,通过坦帕的地堡控制索马里沙漠上空的全球鹰。他无法接收视频,但他需要实时掌握最新的皮卡穿越沙漠和它的最终停泊地信息。
他告诉吉布提基地的通信中心,他要一条和坦帕地堡的直线,要有音频和视频信号。他还要求吉布提配合自己和即将到来的英国伞兵。基于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在美国武装部队的影响,这些他全办到了。
美国总统做完早锻炼,冲了个淋浴,然后接了来自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的电话。
“我们为什么需要他们?”听了将军的请求,他问道。
“该目标是您在今年春天的时候选定的目标之一,长官。选定时,只知道他是‘传教士’。他煽动了八起在美国本土的暗杀事件,其中包括巴士屠杀事件,车上有很多中情局工作人员。我们现在知道他是谁,在哪里。但是他可能会在拂晓时分再度失踪。”
“我想起他来了,海军上将。不过到下一个拂晓还有差不多二十四个小时呢。我们自己派人去那儿来不及吗?”
“索马里现在不是拂晓,我的总统,那里现在差不多是日落时分。这支英国部队碰巧就在那一带,他们在附近有训练任务。”
“我们不能用导弹吗?”
“友军情报机构的一名特工正和目标同行。”
“也就是说距离目标非常近,而且是近身的?”
“这是唯一的法子,长官。我们在现场的人是这样说的。”
总统犹豫了。作为一名政治家,他知道这样的帮忙就是欠了个人情,将来总要还的。
“好吧,”他说道,“我会打电话的。”
英国首相在唐宁街的办公室里。现在是下午一点,他有个习惯,穿过议会广场去下议院之前,午餐要吃点清淡的沙拉。这之后就联系不上了。首相的私人秘书接过唐宁街总机转来的电话,把手罩在话筒上,说道:
“是美国总统。”
两个人一直保持着个人之间的交往,互相都很熟悉。这种交往虽然不是必须的,但是非常有用。他们两人的妻子都很时尚,孩子年纪也都不大。彼此寒暄问候,询问了近况。伦敦和华盛顿都有看不见的工作人员,记录下了对话的每个字。
“大卫,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吧。”
美国总统的话不超过五句。要求很奇怪,首相有些惊讶。电话是通过送话器打的,内阁大臣、高级文职官员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们的上司。官僚们讨厌意外。对可能的结果需要认真考虑。让开拓者在他国伞降可以被认为是战争行为。不过,是谁在统治索马里那片蛮荒之地?没有人称得上。他摇了摇手指,警示众人。
“我必须和我的人核实一下。二十分钟内给你回电,我肯定。”
“这会非常危险,首相。”内阁大臣说道。他说的不是那些涉及到的士兵,而是指国际影响。
“让国防参谋长和军情六处处长依次来我办公室。”
首先来的是那位职业军人。
“是的,我知道是什么问题,也知道他们的请求,”他说道,“威尔·查姆尼一个小时之前告诉我了。”
他想,首相应该知道谁是特种部队的指挥官。
“那么,我们做得到吗?”
“当然可以。只要他们在开拓者们进入目标区域之前能提供准确的情况介绍就行。这件事由我们的盟友负责。如果他们有架无人机在对方头顶,那就能把目标看得一清二楚。”
“开拓者目前在哪里?”
“在也门那边,离吉布提美军基地不到两个小时航程。他们将在那里着陆加油,也可以到时听取详细的介绍。如果负责的年轻军官对情况满意,他会告诉奥尔巴尼军营的威尔,并请求许可。但这个许可只能您来下达,首相。”
“一小时内我会给你最后的决定。我的意思是,我会给你政治决策。技术层面的决策需要你们这些专业人士作出。我要打两个电话,然后再联系你。”
英国秘密情报局(“军情六处”,或者就叫“六处”)的人来了,不是处长,而是阿德里安·赫伯特。
“处长不在国内,首相。不过到目前为止,我和我的朋友们处理此事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我能帮到您什么吗?”
“你知道美国人的请求吗?要借我们的一支部队,开拓者。”
“是的,”赫伯特答道,“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做了大量监听工作,首相。”
“那你也知道美国人不能用导弹,是因为在那个匪徒的随从里有一名西方的特工?”
“是的。”
“他是我们的人吗?”
“不是。”
“还有什么是我该知道的吗?”
“日落时分,可能会有一名瑞典商船的职员到达那附近。他是一名人质。”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就是干这个的,首相。”赫伯特答道。他脑子里想着,这事之后要给布尔斯特罗德奖励。
“这事办得到吗?营救出两个人,消灭目标?”
“这是一个军事问题。这样的事,我们都交给军队处理。”
首相不是那种眼光不够犀利、看到不好处的政客。如果英国开拓者能从那里救出瑞典职员,瑞典人肯定会非常感激。这种好意可能会直接上呈国王卡尔·古斯塔夫,后者可能会向伊丽莎白女王提及此事。不会造成任何弊端,一点危害也没有。
“我会批准此事,由军队去考虑可行性。”十分钟之后,他告诉了国防参谋部部长。然后,他给椭圆形办公室回电话。
“可以了,”他告诉总统,“如果军队说这能做到,开拓者就是你们的了。”
“谢谢,我不会忘记的。”白宫的那个男人说道。
伦敦和华盛顿之间的电话挂断的时候,格鲁曼双引擎飞机已经进入了埃及领空。飞越埃及和苏丹之后,飞机降低高度,朝吉布提飞去。
三万三千英尺高空之上,飞机外面的天空依然很蓝。太阳还在西方的地平线上,像一只红色的喷火球。不过在索马里境内,太阳已经就要落到地平线之下了。追踪者的头戴式耳机里传来坦帕的声音。
“他们停下来了,中校。敞篷车开进了一个小村子。它在埃塞俄比亚边界和海岸线之间,周围几英里之内,什么都没有。村子里只有十几户人,大概有二十座泥坯的房子,一些灌木,还有一个羊圈。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名字。”
“你确定他们没有继续走吗?”
“看来是这样,没有再走。他们都下了车,在伸胳膊伸腿。我把焦距拉近了,能看见目标中的一个在和一些村民说话。戴红色棒球帽的那个小伙子在摘帽子。等一下,另外两辆敞篷车从北面接近。太阳就快下山了。”
“用全球定位系统锁定村子。在你进入红外监控之前,趁着最后的阳光,从尽可能多的角度,给我拍一组多种比例尺的照片,然后把它传送到吉布提基地的通信室。”
“遵命,长官。执行命令。”
副驾驶员从飞机甲板上走了过来。
“中校,我们刚刚接到吉布提控制中心的呼叫。一架印有英国皇家空军标记的C-130大力神运输机刚刚在阿曼降落。”
“告诉吉布提,好好照顾他们,给大力神加满油。告诉英国人,我马上就到。顺便问一句,预计离到达时间还有多久?”
“刚刚飞过开罗,长官。大约九十分钟后就能抵达机场。”
窗外,太阳已经落山了,没有月亮。几分钟之内,南苏丹、东埃塞俄比亚和整个索马里都将被笼罩在漆黑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