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邱县北部的一块荒地里,有几个农民模样的人正在拉犁耕地。前面的人咬着牙往前拉,后面的人摇摇晃晃地扶着犁。铮亮的犁铧深深扎进土里,翻出一沟散发着泥香的深褐色的新土。这些人个个汗流浃背,脚步越来越沉重……他们便是冀南党政军机关的几位领导人。
随着冀南抗日形势的好转,几位领导人又开始集中办公。
一九四四年三月,正是“青黄不接”的季节,群众生活异常困苦。几位领导人一方面要求各机关、各部队自行解决两个月的粮食、六个月的蔬菜和一套棉衣。另一方面,他们还积极带头开荒种地。并作出规定:宋任穷、王蕴瑞、朱光、王任重四个人,加上四个警卫员,八个人拉一张犁,每天要耕三亩地。
开始的时候,大家觉得干这种活很新鲜,说笑声不断。一个警卫员还唱起了家乡的小调。可是,过了两个钟头,说笑声听不到了,唱的就更没有了,谁都累得不想说话了。尤其是宋任穷,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吃不饱,就更虚弱,还没到收工时间,就一步也走不动了。
警卫员开玩笑说:“政委,你把绳子拉弯了。”
看着已是满头大汗,仍在咬牙坚持的宋任穷,王瑞蕴笑着说:“你体格不如我们,就别再逞强啦。咱们歇一会儿吧。”
宋任穷点点头。大家这才停下来休息。
宋任穷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走到地头上坐下。其他人也都跟过去,坐在宋任穷身边。宋任穷环视着大家,说:“咱们分析一下当前的形势。好不好?”
“好啊。”大家都纷纷点头。
宋任穷问:“你们对当前的形势,怎么看?”
朱光说:“这还用说吗!形势一片大好,不论国际还是国内,都朝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
王任重说:“是啊。形势对我们越来越有利,各军分区的攻势作战都迅速展开。”接着他便如数家珍般的说起来:“一月二十二日,任县县大队袭击了永福庄伪军据点,守敌全部被俘,缴获长短枪七十多支:一月二十五日,第四军分区的第十一团三个连,一举攻克临清县南家坊据点,俘虏伪军一百多人。
“二月一日,八路军总部也发布命令,要求华北各部队乘敌人收缩兵力之机,向敌伪据点发起全面进攻。我军区部队接到总部的命令后,行动更加积极。二月二十一日,第七军分区的第二十二团,一举攻克堂邑县北部的阮庄据点,歼灭伪军三百多人。……”
没等王任重说完,朱光便抢过来说:“你说的都是打伪军的,我说两条打鬼子的。二月二十四日,第六军分区的第十九团,抓住有利时机,一度攻入德州,歼灭日军三十多人。三月十九日,武城县大队和第十九团一个排,在武城县北齐庄和四百多名日伪军遭遇。我军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灵活机动,以一部正面阻击敌人,一部迂回敌后,前后夹击将敌击溃。打死日军十六人,俘虏伪军二百多人。……”
王蕴瑞听到这里,神情严肃地说:“越是形势好、越是顺利的时候,我们越不能掉以轻心。敌人很可能要垂死挣扎,进行报复。”
宋任穷接过来说:“不是‘很可能’,而是已经在计划进行报复了。根据内线传来的情报,敌人将于四月初,调集临清、莘县、高唐、冠县、馆陶等地的日伪军,共三千多人,对我第七、第四、第三军分区进行连续的报复扫荡。”
朱光焦急地说:“这三个军分区,正好是我们经常活动的地区。赶紧通知这三个分区的负责人,要他们做好反‘扫荡’准备。”
宋任穷说:“我已经‘通知’下去啦。”
……
进入四月后,敌人果然调集大量的日伪军对上述三个军分区进行连续扫荡。四月七日,他们调集临清、冠县、馆陶三县的日伪军,共一千六百多人,对卫东和冠县以北地区进行“围剿”扫荡。四月九日,又调集冠县、馆陶、莘县三个县的日伪军,共一千八多人,对冠县以南的第七军分区中心地区进行反复的扫荡。十四日,他们兵分三路,合围了卫东的连寨、艾寨地区。十五日,他们又赶到卫河以西,袭击了大屯、王八郎寨一带。十六日,他们兵分两路,配合曲周、大名的敌人,合围馆陶、广平、曲周地区的浅口、南北寺头一带。十七日,又扫荡了威县狼窝一带;二十一日,这股敌人又扫荡了香城固一带。……
由于八路军部队事先得到了敌人扫荡的详细情报,并做好了反“扫荡”准备。敌人不仅没能围住八路军,反而被八路军打了两次伏击,受到了一些损失。各路扫荡之敌,经过一番徒劳的忙碌后,先后返回原地。
敌人这一连串的“扫荡”,又是长途奔袭,又是多路合围,目的都是想围歼冀南八路军的指挥机关。然而,由于这一带的群众基础好,老百姓掩护八路军,直到五月中旬,敌人也没有发现宋任穷等人在这里开荒种地。
五月二十一日傍晚,几位首长干了一天活,刚回到司令部驻地,就见一个通讯员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跑进来:“报告,收到八路军总部和北方局的一个通知。”说完,将通知递给宋任穷。
宋任穷接过通知,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宋任穷、王蕴瑞、王任重、朱光:
我们认真分析了冀南、冀鲁豫两区的形势,决定将两个军区合并起来,将两区的领导机关也合并在一起,成立新的冀鲁豫军区司令部。新成立的司令部,宋任穷为司令员,王宏坤、杨勇任副司令员,****兼任政治委员。以上决定,主要是从冀南区的情况考虑的。冀南区和冀鲁豫区相比,不论是敌情还是灾情,都要严重得多,工作也困难得多。两区联合起来,将大大增加冀南部队的回旋余地,使他们的工作更好开展。
根据上述决定,冀南军区领导机关要在最近几天,搬迁到观城地区的红庙一带,与冀鲁豫军区领导机关实行联合办公。
八路军总部、北方局
宋任穷看完通知,激动地说:“首长知道我们这里困难最多,所以事事都把我们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说着,把通知递给身边的王蕴瑞。
王蕴瑞看完后说:“上级首长都是为咱们考虑的,咱们还有什么说的!马上搬迁。”
宋任穷说:“其实,早在去年十一月,上级首长就考虑到这一层了。成立平原分局就是为了协调冀南和冀鲁豫两区的工作。现在又把两个军区合并,对我们就更有利了。”
王任重看了一遍通知,兴奋地说:“我们搬到观城的红庙一带,和冀鲁豫军区联合办公。这太好啦!”
朱光说:“咱们明天就收拾东西,后天就开始搬迁。”
“好。”大家都连声赞同。
……
“报告!雷绍康司令员来了。”在大门外站岗的哨兵边说边走进屋来。
“快请他进来。”宋任穷连忙吩咐。
“不用请了,我已经进来啦。”身材高大的雷绍康从哨兵身后走到前面。
王任重笑着说:“老雷,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又带来什么好消息?”
雷绍康说:“我们这个计划完成后,一定是个好消息。”
“什么计划?”王蕴瑞和朱光都问。
雷绍康走到宋任穷身边,说:“宋政委,我们计划收复邱县县城。”
宋任穷问:“时机成熟了吗?”
雷绍康说:“成熟了。日军在四月二十六日全部从邱县城里撤出,退到了馆陶。现在邱县城里全部由伪军把守。伪军也都人心惶惶,成了惊弓之鸟。”
宋任穷说:“好。这个计划我们批准了。不过,在执行时一定要谨慎。越是顺利的时候越不能掉以轻心。”
……
五月二十五日,四军分区的第十一团进到邱县城附近。邱县游击大队也向县城靠拢,形成了对邱县城的包围。
当天晚上,十一团团长李所庵、政委王进前和邱县游击大队队长孙长安等首长,聚在一起研究作战方案。李所庵说:“虽然现在是顺风顺水,但也不能麻痹大意。邱县城是自日军占领冀南各县城后,我军收复的第一座县城。这一仗一定要打好,来个开门红。”
王进前说:“我建议,让一营从北面主攻,二营从西面助攻,三营从东面助攻,邱县游击大队作为预备队。今天夜里到达预定位置,凌晨四点开始攻城。大家看怎么样?”
“好。”“可以。”
……
当天夜里,各部队悄悄进驻预定位置。只等指挥部一声令下,就开始攻城。凌晨三点半,通讯员纷纷报告:“各部队准备就绪。”三点五十五分,正当几位首长卯足了劲,准备下令攻城的时候,一位侦察员跑来报告:“昨晚十点左右,邱县城里的伪军抄小路逃出县城。现在邱县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大家一听,都松了一口气。虽然都有一种不战而胜的喜悦,同时也有一种有劲没使出来的遗憾。团长望着不知所措的大家,催促说:“还愣着干什么?准备进城吧。”
……
天刚亮,大家就在县大队的引领下,开进邱县县城。这是自日军占领冀南所有县城以来,八路军收复的第一座县城。
随后,他们又向邱县至馆陶公路沿线的各个据点,发起强大的政治攻势,迫使焦路、程二寨两个小队的伪军缴戒反正,坞头的日军逃往馆陶。邱县全境解放。致此,邱县至馆陶公路两侧的第三、第四军分区连成了一片。
与此同时,第三军分区的滏西支队和第二十三团第三连以及部分地方武装,向永年县西北部的周村、孔村地区发起攻势。他们一连攻克据点、碉堡四处,打死打伤敌军二十七人,俘虏伪军大队长以下一百八十五人。